血染凤袍,泪织金冠十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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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永徽五年六月。
恒州大水,漂溺五千三百家。
是夜。
万年宫。
内殿之中。
李治怀中抱着睡在自己怀里的李弘,看着面前一份份的奏表,有条不紊地吩咐着每一项事情:
“着派工部,立支一应银款,相往恒州,且先得觅可安身之所,修缮清庵(简便的临时住所),理治一应相关诸物,以安顿灾民。”
“另再着旨户部,即刻拟个救灾表令上呈来,朕看一看,然后便着派相关大员赶赴灾地赈灾。”
“同时再传旨意,今番灾情重大,不特百姓受难,一应受难官员,亦当同受慰济,且可依品职大小,过往功绩,百姓之中声名,另再受慰济,以示恩宽。”
一旁亲自执了笔听旨的德安一怔,却道:
“主上,这大灾如是,却还要加赏官员……是不是……”
“当然要加赏,若无恩宽在前,如何严罚在后?”
一侧挺着大肚子坐在一边,正一边帮手李治看着各地奏疏的媚娘闻言,便轻声道:
“正因恩宽如是,一旦有人行事失格,则可斩之无容宽之地了。”
媚娘说完,李治便淡淡点头,轻声道:
“先行这恩宽之旨,再行一道警示之旨,旨中当言明,一旦有官员私中暗行肥私之事,抑或借此机会大发难财……
无论职位高低大小,一应杀无赦。再加注上一句话儿……”
李治坐正了身子,看着面前的德安,轻轻道:
“若于此番赈灾之事中有行私之人,从四品以下,钦差御史已然查明事属铁案,则可先斩后奏,不问官别高低,不理有否恩荫。从四品上,既正四品起,则一应报入大理寺严审。一旦审实,则当报入三公之中,轻则抄没官籍,为事者斩,三族四戚之中三世子孙不得入官为员。
重则……株灭九族。”
李治这一句话说出之后,当下惊得德安好一会儿不敢言语,半晌才讷讷道:
“可是……刑不上大夫……”
“放言朝中,此番之事,无论三公九卿,一品国公,甚至诸位亲王公主,一旦有于此事之上犯戒者,杀无赦。”
李治头也不回地抛下这句话,便再不多说,只是埋头皱眉研究着面前方将呈上来的奏表。
德安轻轻地倒吸口冷气,看着媚娘,目光似有些犹豫,却在看到头也不抬的媚娘,同时轻轻地摇了摇头之后,闭了闭眼,然后再睁开眼,目光坚毅,轻行一礼:
“臣遵旨。”
接着,便匆匆奔出殿外。
整个内殿之中,只剩下两夫妻对烛阅疏。
好一会儿,李治突然问:
“你不劝我?”
“先帝有句话儿,在生前便常常念叨,也曾于治郎为晋王之时,明示暗示地着媚娘提点着些治郎。”
“什么话?”
“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治笑了,点点头,合起奏疏,伸手轻轻握了媚娘的手在掌手,目光温柔:
“生而为帝,实在不是一种快乐的事情,可有了你……”
他目光微垂,复又抬起,看着媚娘的目光更加明亮:
“实实在在,这苦处也变得快乐了。”
媚娘抿唇一笑,灯下如花绽放。
十日后。
万年宫。
大宝殿中。
早朝之上。
冠冕巍巍的李治垂目,看着面前伏跪于地,头不敢抬,却明明白白地透着一些不惧不畏之色的朱衣官员,再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旁边诸臣之列中,额上已闪着些水光的一名容貌原本是神逸非凡,傲气凌云的老臣,却慢慢合上眼皮,好一会儿,丰润如珠的唇间才轻吐一语:
“此番恒州之难,本已属天降之怒,朕心惶恐,更日夜恩求天若降难,则当于朕之身……
更有严令诏旨,恩宽于前,诸臣不得以诸等由头,私相使受……
奈何朕令虽严,天恩虽宽,却仍有不肖之徒,私使其利,更暗中高卖低买,以祸于民……
如今证据确凿,朕亦无可奈何。殿下金吾卫何在?”
“在!”
李治看着那个跪伏于地,头上却已隐现冷汗的男人,淡淡道:
“恒州州牧王应之,借职之利于大灾之前,以谋其私利,诚可谓火上浇油,罪不可恕。着令夺其官籍,没其家产,除其三族之恩籍(恩荫的资格),王应之当庭斩之,悬首恒州城前,以平民愤,以慰民心!”
轻而又轻的一句话,却惊得满朝朝臣个个变色,那个朱衣官员王应之,更是刹那间呆若木鸡——
是的,是有人警告过他不要这样做的,可他总以为……可他总以为……
“陛……陛下……”
他开始慌了,抬头,向前伸着手做乞求状,匍匐膝行了几步,又停下哀号:
“陛下……陛下……还请念在皇……”
“陛下!”
一道更加响亮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话,王应之初时懵了一懵,但立刻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面上露出了一丝喜色,转头看着那个同时膝行出列的人。
没错,正是他原本根本沾不着边儿,却是他最后希望的姻亲柳奭。
“柳卿有何事?”
李治看着他,淡淡地问。
柳奭目不他移,坚定地看着李治,轻道:
“陛下圣明,更有恩宽之举,先赐恩福于前,更有警旨于后,却仍然抵不住这等小人为事。臣不才,与此人同列玉阶之下,究以为耻。
然念及此事事涉人众,当请陛下,务以国体为念,更应先降其职阶,再行处置为妙。”
当这一番话说出口时,一众氏族朝臣个个应是,只有关陇一系为首的诸臣,皆缄默不言。
同样沉默的,还有那些一直以来都冷眼旁观,不能做出什么表态的寒门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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