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凤袍,泪织金冠二(2/2)

德安抬头,看着李治,慢慢摇头:

“虽确有其事,然却非是这小韦氏,而是如今的纪国太妃……

主上,当年主上尚未出世,便是德安也是问过了师傅,这才确认此事的。

那孩子,并非是当年的韦昭容所生,而是韦贵妃嫁入宫中前……所生的。”

李治一怔:

“李珉之子么?朕怎么从未听说过?”

“因为这人并非是李珉之子……而是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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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先帝于洛阳中救下韦贵妃与韦昭容之后,韦贵妃所产之子。”

李治瞪大眼,半晌才轻道:

“难不成……他是……”

德安点头,叹道:

“当年韦氏姐妹名动天下,王世充性好渔色,怎么可能放过论起姿色来,更胜过妹妹三分的韦贵妃?

唉……原本有了这一桩隐事,韦贵妃便是再如何受先帝恩怜,也不过就是个九嫔之属的。若非因着韦贵妃与韦昭容虽同时入宫,却是被高祖皇帝以为是长幼有序,又是韦贵妃更得先皇后娘娘的欢喜,所以先帝才在迎接韦氏姐妹入秦王府之时,先迎姐,后迎妹。

而且因此,后来先帝登基封妃之时,也是不顾贵妃曾育有异姓子的事实,强赐了贵妃号与纪国太妃,反而只封了妹妹一个昭容之号——

这也是韦昭容当年那般痛恨先皇后娘娘的原因之一……她总以为,若非是娘娘特爱韦贵妃,一力举荐,只怕这贵妃之号也本该赐与她的。

毕竟她才是那个没有生育更没有失了清白的人。

可最后,她不但得依着先帝之意,将那个姐姐生的孩子,默认为自己所出,交与本家中老仆代养,还要失了自己的贵妃位。

这般情形下,他自然其生可叹,只留下了一点血脉,便早早夭亡了。”

李治咬牙,轻声道:

“这般说来……那孩子竟是王世充后人?且又因着以为朕逼死了他的祖母,又是恨我大唐李氏夺了他自以为其祖父当得传与他的江山……

自是会生出许多仇恨之心,意图不浅罢?

可这样的人物,怎么就肯净身入宫?!”

德安叹息,摇头道:

“时也命也,他也不想净身。

可韦昭容恨他如是,自然不曾多加照顾。韦贵妃更是心绝——毕竟这孩子之父也非她本意所欲……

是故当年人人皆知韦贵妃曾许李珉,育有一女,却断然不知她也曾与妹妹一道落入王世充身边,甚至育有一子过……

于韦贵妃而言,一个前朝户部尚书(李子雄)之子与之所生的定襄县主已是叫她立场难堪,若再多一个洛阳王私生之子……

那她是再也不能得余生安宁了。

而且这个孩子……”

李治立时会意,摇头叹道:

“想来若非受了极大耻辱,以贵母妃那般心性,又如何不能做个好母亲,好祖母?

怕是她也是恨透了这段往事,再不欲思忆的……

结果却搞出这一番仇乱之故因。”

李治叹息,摇头颓然靠入龙椅背中,揉额轻道:

“所以,此番其实却是朕的过去,来复仇了么?”

德安半晌不语,轻声道:

“或者主上以为如此,但实在论起来,却也不是主上之过。

当年之事,谁不知是韦昭容步步紧逼,才至得如此?

何况他自以为如此……

又有谁能想得到呢?”

李治摇头,痛心道:

“这些年来,朕总是觉得忠儿日发地不思进取,处处退步不前,更是似对朕有着极深极深的误解……

如今看来,却非是这孩子的不是,而是他身边的人……”

李治闭了口,许久才道:

“他也是实在能忍得这等痛苦与折磨了……

这么多年来,他竟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地在忠儿左右,甚至还屡屡做了些叫朕看着,都觉得他是在替忠儿做心的事……

却原来如今一想,他不过之前是在套取信任罢了。”

李治深叹一声,将头埋入双掌之中,好一会儿才闷声道:

“忠儿可知此事?”

“太子殿下尚且不知。”

“此番之事……忠儿应该也不知道罢?”

“毕竟他要的,不过是让主上和这太极殿下的人们知晓,太子殿下身边近侍竟毒害了代王殿下……这样的事实而已。”

德安轻道:

“对这只影点光,都可以做出些别样心思的宫中人而言,这样的事实,足以让他们坚信,太子殿下已然觉得代王殿下危及到了他的地位,所以有心除之。

再加上皇后素来与娘娘不合,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容易叫人相信……如此一来,此事虽非事实,却比事实还要来得更加可信了。

而此局一开,无论太子殿下也好,代王殿下也罢,昭仪娘娘也行,甚至是皇后都好……无论是他们哪一方出了事,对那幕后之人而言,都是乐见其成的。

而且他也算得很准,没有确凿证据,主上不能轻易动这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毕竟事涉国储,一旦主上动了他,极易引发流言风雨,至时原本就地位不固的太子殿下,更加会处境艰难。且也自然会再步上当年太子承乾的后尘,主上便会与太子殿下与当年的先帝与太子承亁一般,父子生隙。

一国之君与一国之储生隙,何等大患,不言自明。

可若是主上顾念大局,疼惜爱子,不去处理此事,那以昭仪娘娘的聪慧,察觉永安竟是洛阳王之后,且也是毒害代王殿下真凶之事,实在是极易之事……

虽则娘娘向来体恤主上,可此番在小公主离恨不久之后,竟再有永安落毒害了代王殿下,触动了正为人母的娘娘最不能触动的那根心头之刺……

怕是娘娘再如何冷静,也要狂怒报复了。

可主上是不能让娘娘报复的,至少现在不能。

所以必然娘娘是要与主上生隙了。

这一局,却是将主上置于两难之间,做了个水火之势了。”

李治摇头,仰天长叹一声:

“是啊……韩王叔啊韩王叔……你果然是好算计,为人父者,亦为人夫……你将朕搁在了两边退不得的地步……

好……好……好……”

李治苦笑一声,摇头连连——

想他李治一生,纵横宫廷,却从未料到竟会有这么一日,被逼得进退两难!

实在是……不得不叫他叹服李元嘉此计之狠绝毒绝!也不得不叫他动了真火,暗暗起誓,务必要除了这逼得他父子失和,夫妻相隙的毒辣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