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诀别六十五(2/2)

她正欲张口,再说几句,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了紧。

低头一看,榻上躺着的李治,正睁了眼,拉了自己的手,嬉嬉笑着。

被那么一双黑亮亮乌透透的眼睛这般看着笑,媚娘的心也不由软了下来,嘴角含了几丝笑意道:

“亏你还笑得出……

这般大冷的天儿……

就这么睡着了。

若是冻着了可怎么是好?

眼下可不是你能借着生病告休朝的时候呢!”

李治笑吟吟地拉了媚娘坐下道:

“你这般的身子,都出去忙着。

我又怎么睡得下?”

媚娘听到这话儿,心里一动,微微垂了头道:

“是我不好……

叫你担心了。”

李治面上的笑容微敛了敛,坐直了身体,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又把盖在身上的锦被好好儿往她身上披了一披,替她挡了一些寒气,这才道:

“我没有怪你不爱惜自己……

我也知道,此番去见三哥,也只有你能去了。

只是……”

李治的笑容,彻底敛了起来:

“只是无论如何,我一想到你……

唉,就觉得自己当真是心里煎熬得紧。”

这话儿实在说得极素,素得如一碗无油无脂亦无肉,只洒了一两颗盐粒的胡饼一般。

可越是这样的素语,却说得媚娘心里身上手中,全是暖暖的一片。

好半晌,媚娘才软软地躺在了李治的怀中道:

“有治郎这样的一句话儿,媚娘如何也是值得的了。

何况……”

她淡淡一笑道:

“何况今日之行,却也未受什么苦楚——

实在是因为吴王殿下自己,也不曾熄了半点儿求生之念呢!”

李治目光一亮,低头看着媚娘娇俏如花的笑容:

“你说……

三哥他……他应了?”

“应了。”

媚娘淡淡一笑,仰面看着李治:

“虽则没有说出口,可媚娘从他的眼睛里读出来的话儿,分明便是应了。

何况……”

媚娘笑着又低下头,伸手捏了李治胸前的一块儿玉缀玩:

“何况我离吴王府时,已然听到殿下在唤着左右,替他换上一壶新茶了——

他说,那茶已然凉了,喝不得了。”

李治目光微湿,心中震动,半晌才轻轻道:

“……好……好!

知道贪暖了便好……知道贪暖了便好……”

他伸手,紧紧地握了媚娘的,反反复复只叨念着一句话:

“知道贪暖了便好……”

……

次日晨起。

立政殿。

媚娘醒时,李治早已离开。

只是他最心爱的那件银雪领墨裘,还是好好儿地盖在自己的身上。

媚娘伸手,玉一般的五指陷在银雪长毛的狐皮领子里,几乎都看不出来哪里是春葱指尖,哪里是雪狐毛皮,心里却是又甜又暖,仿似喝了一大碗的甘酿一般。

旁边儿文娘早早儿过来,侍奉她更衣梳洗,见到她这样握着那件大狐裘,不由也讶然笑道:

“主上这也太过了些罢?

自今年入了冬以来,每日每夜的,不在咱们立政殿里过夜便倒也罢了。

可若一过夜呀,准得‘忘了’来时身上穿的大毛衣服……

唉!

别的倒也罢了,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

可这一件可不是一般的衣裳啊!”

文娘无奈地笑,一边儿新入的小侍女浣画听到了这样的话儿,不由娇憨笑道:

“文娘姐姐这话儿说得好奇怪……

不过是件衣裳,又有什么一般二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