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渐逝,玉兔初升三十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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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相何等人物?当世智者也。
以他之心性机断,既然知道我的心思,自然也会明白,日后我必然是要与媚娘一处的。
同时,他也到底是个自幼便是圣人道德熏制下的老儒——”
李治一壁说,一壁行至案几之前,拿起一本书交与德安道:
“你且看看这书中,关于那前朝炀帝之记载。”
德安接过一看,却是房玄龄生前所进,魏征所撰八部史书中的《隋书》一卷君臣列传。展开后,有几页,特特地被李治折了起来。(隋书的作者有很多种说法,但我觉得是魏征所主导引撰,后来长孙无忌又编续的说法比较靠谱)
上面还有着德安再熟悉不过,房玄龄的墨笔批注——这些却是房玄龄平日里整理出来,以为太宗与李治父子二人可供参阅的。
李治看着德安阅过,一边淡淡笑道:
“房相那日与我说立媚娘为正妃之事时,我也是颇为欢喜的——与你一般,当真以为他也愿意看着我与媚娘恩爱一生。
可同时我心中不知为何,总觉有些不安——以至于回来之后,便翻阅了他亲手所注且进与我的八部史书。
于是,我看到了……”
李治清清冷冷地笑:
“看到他在注言中,提及隋炀帝收前朝宣容(宣华荣华)二女时,那般慷慨激昂,痛斥其无孝德的措辞,也看到他对人君孝德之要的表态……
然后,我便又召了许敬宗入内,假作议文论史,探一探这个成日跟在房相身后,处处讨好房相的小人之话——
德安,你说这世上,哪里还有人比这许敬宗看房相所为更得清楚的呢?便是房相再不耻于他,可他却还是日日跟着……想必,房相一言一行,心思如何,他都牢牢揣度在心……
结果……”
李治轻轻一笑:
“果然,小人多愚夫。这许敬宗闻得国储有召,又逢房相新逝,自以为是个借房相之逝上位的好机会,竟把房相所言抖落个一清二楚——
他说,房相曾不止一次与诸人争议,汉时元帝刘奭立政君为妻,到底是不是有违孝德——虽然诸臣皆以为,毕竟此事乃宣帝(汉宣帝刘询)亲旨,无碍孝德。
可他却固执以为,毕竟政君之前,已有宣帝宫人之号在身。元帝若果心存孝德,则当不立政君也——
德安,你想一想,即使王政君这般有谨慎柔礼之德,仪昭后宫之名,甚至为大汉宗室尽忠保德至掷玺责侄,不改服制之史传贤后……
房相都因为她曾身侍二主而不喜……
我还能信,他临终请命于我,要我立媚娘为父皇正妃,是为了将来,我可以得媚娘为妃为后么?”
德安哑然。
良久,李治才轻轻叹道:
“不错……
你说的不错。对房相而言,因为我是父皇与母后所最宠爱的小儿子,大唐未来之主,是故我的一切,在房相心里比任何事都要紧。
而媚娘的命格是旺唐三代——也就是说,房相是算定,便是媚娘成为父皇新后,那也不过是大唐少旺一代罢了——却未必便不得明主。
相较之下,若我强纳媚娘为妃为后,虽然依俗无不可,可终究我届时已是一国之主,这般孝德有失,实为大不妥……
所以,他不会,也不是真心助我与媚娘的。不过是以为我会因为能与媚娘未来有望,终究会欢喜得昏了头,迷了心,去如他所愿,把媚娘往父皇后位的路上,推上一大步罢了。”
德安震惊,又黯然不语。
良久才道:
“那殿下,现下该如何是好?”
李治想了一想,轻轻道:
“等。”
“等?”德安迷惑。
“等,等着看父皇的心意,等着看那房氏兄弟,到底是否知晓房相这般心思,会有什么动作。”
李治轻轻,然而坚决道:
“是以德安,从今日起,你且需得牢记,若真为我好,则非有我之令之意,再不可私与朝臣相谋助我——
因为你毕竟不是与他们日日打交道的人,又不曾涉及政事——
自然不会想到,这班子忠于父皇母后,处处事事以大唐为要,也处处事事只视我为父皇母后之子,视我为大唐未来之主,却从来不曾将我视为李治本人的老臣们,为了他们以为的对我有益之事,会做出些什么来。”
德安咬牙,坚定地伏地大礼:
“殿下放心,自今日起,德安必然时时事事,惕己明心,再不自作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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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这才慢慢地勾起一丝笑意,心底也松了口气,然后伸手,轻轻扶了他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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