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苦肉计(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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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辞。”她抓住他的手,将他往外扯,“你别去!”

回头,怒目冰凉,宋辞吼:“你放开!”狠狠推开拉着他的唐婉,转身便往火葬场最中央的火光里跑。

“宋辞!”

“快拉住他!”

宋辞疯了似的踢打,精致的小脸,早已狰狞,没有了年幼的稚嫩:“滚,都给我滚开!”

推开拉扯着的男人,小小的身影便跑进了火里。

“宋辞!”唐婉尖叫着,然后大笑出声,“你父亲为了阮家的女人而死,你也要重蹈覆辙吗?”

“你的命是我给的,是我的!”

“快,灭火!灭火!”

“不准让他死。”

混乱嘈杂里,风吹火声,夹杂着少年嘶哑的声音:“江西,不要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火光大作,天,开始阴阴沉沉。

“宋辞!”

白色病床上的女孩突然睁开眼睛:“宋辞!”入目的白色天花板,映进女孩空洞的眼底。

她猛地坐起来,仍旧只是喊着一个名字:“宋辞!”

“你终于醒了。”

叶宗芝倒了一杯水,走到病床前,递给她:“你昏迷了整整一天。”

江西好像听不到她的话,怔怔呢喃:“宋辞,宋辞……”

失魂落魄,江西的眼里,分明没有一点倒映,像被抽空了灵魂的人偶,木讷又机械得喊着同一个名字。

林灿伸出手,在江西眼前晃了晃,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回头问叶宗芝:“这到底醒了没醒?”

“小灿,你去叫医生来。”

林灿立马跑出了病房,叶宗芝坐在床边,看着眼前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女孩,她还在怔怔自语。

“江西,是谁把你劫走的?”

江西嘴巴张张合合,自言自语着。

叶宗芝提高了声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逼近过去,“送你来医院的是什么人?”

江西自言自语着,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完全封闭了对外界的感知,不管叶宗芝问什么,都没有任何触动。

叶宗芝细细听她呢喃,然后问:“宋辞?”

江西猛地抬头,空洞的眼,有了一丝灼热的温度:“宋辞呢?”她一把抓住叶宗芝的手,很用力,“姑姑,宋辞呢?”

叶宗芝不明所以:“什么宋辞?你在说什么?”手,被江西抓得很疼,“发生什么事了?”

“宋辞呢?宋辞在哪里?”

江西大喊大叫,指甲都快陷进叶宗芝的手腕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这样痴痴傻傻得地念着一个人。叶宗芝试探:“宋家那小子?”

江西直直盯着叶宗芝,涣散的眼,一点一点聚焦。

宋辞……

想必是宋家搞的鬼。

叶宗芝随口应了一句:“说是遇了火,伤了肺。”

江西怔忡了一下,然后拔了手上的针头,连鞋都没有穿,赤着脚踩着冰冷的地板上,失了神,讷讷地转身跑出去。

叶宗芝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去哪?”

惨白的脸怔怔无神,江西喃喃自语:“我要去找他。”

“宋家人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叶宗芝哼笑,“你去送死吗?”

“我要去找他。”

还是这一句,像**纵了的木偶,机械地重复。

叶宗芝松手,神色淡淡,看着女孩失神踉跄的背影,不疾不徐地开口:“还有闲情惦记外人,西郊墓地,你母亲今天下葬。”

僵直的背突然顿住,江西回过头,藏在病号服里的瘦小身体似乎要不堪负重,摇摇欲坠。

“我这个做姑姑的再给句忠告,你那个父亲,我那个哥哥,手段绝着呢,应该要不了多久阮家小继承人不治身亡的消息就会满城皆知。”叶宗芝抱着手,面目表情,好似无关紧要。

她冷眼旁观,是坐观虎斗?或者渔翁之利?

江西太小,还揣度不透人心,不懂大人的尔虞我诈,并不知晓这场权利欲望的争夺,谁敌谁友。

弱小的身体,一人为营,将叶宗芝的话抛在耳后,她走出了病房,门口,柳是一直等在那里,紧张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侧身站到江西身边,然后隔着半米的距离,小心翼翼地跟随。

江西回头,漆黑的瞳,冰凉冰凉的:“不要跟着我。”

“江西。”柳是怔怔地看她,移不开眼,也移不开步子。

“柳柳,连我的亲生父亲也能背弃我,不要我,而我所有的至亲都坐视不理。”那双昔日清婉的眼眸,沐了寒光,暗了所有颜色,她说,“柳柳,我再也不敢相信别人了。”

还未长大的孩子,说她再也不相信了。

江西的世界大概只有一个人不是别人,只是宋辞,她找不到了。

“江西,”柳是站在她旁边,离着触手可及的距离,稚嫩的声音那么坚定,他告诉小小的女孩,“就算所有人都不要你,我也不会。”

那年她才六岁,她对他说:“你叫柳是吗?柳如是的那个柳是吗?”

“我叫你柳柳好吗?”

“柳柳,他们都不喜欢你,我也会和你玩的。”

“柳柳,这是我送给你的帽子,我选了最好看的粉色,你一定要每年冬天都戴着。”

“柳柳,你看,常Chun藤比你都高了。”

“柳柳,生日快乐。”

“柳柳,我等你。”

“柳柳……”

那时候,他还不懂至死不渝是什么,只是觉得,他要守着这个女孩一辈子,一辈子有多长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他要寸步不离地一直跟着她。

“江西,不要赶我走。”

五月的天,雨下得淅淅沥沥,大片大片的乌云笼着西郊墓地上方的天。

墓地外,环着入口,站着两排黑色着装的男人,面无表情,严阵以待。

五月十号,阮清下葬,前来送葬的人,排到了一里之外,唯独,少了阮氏的小千金。

“叶总,节哀。”

“节哀。”

“……”

悼念的人,一个接一个,叶宗信颤抖着双手捧着灵位,悲痛欲绝:“清儿,我会好好照顾江西,你安心去吧。”

“哧!”女孩儿轻笑了医生,脆生生的嗓音,“假仁假义,人面兽心。”

顿时,所有唁客看向女孩。

叶宗芝怒斥:“小灿,说什么呢?”

林灿耸耸肩:“谁是就说谁咯。”她眸子转着,继续大吐四字成语,“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人模狗样——”

“林灿!”

“哼!”林灿一把扯掉叶宗芝的伞,直接甩头往山下走。

“妈妈!”

林灿顿时一愣,拔腿就往墓地的入口跑,然后,雨伞掉地,她傻在当场。

满身雨水的女孩,跪在泥土里,裙摆染了一身脏污。

“我求求你们,让我进去。”

“我妈妈在等我!”

“让我去见见她。”

阮家江西,这个Y市最尊贵的女孩,却跪在一地泥泞里,这样卑微地央求。

“江西,你别求他!”

林灿提起裙摆,一脚就踢开那个拦着江西的保镖:“滚开!都滚开!”大骂,“走狗!叶宗信的走狗!”

男人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衣领:“抓住她。”

一句话落,十几个高大的男人围住了跪坐在泥土里的女孩,将她桎梏在地上,泥水混着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她大喊:“让我进去,那是我妈妈,你们让开,都让开。”

然后,男孩红着眼,用瘦小的背挡住她,死死抱住地上的江西:“不许碰她,松手,不许碰她。”

他张嘴,狠狠咬住男人的手,男人惊呼了医生,重重一脚踢在柳是的背上。

“不许碰她,不许……”

那么小的孩子,抱着她的女孩,自始至终都没有松手。

柳是啊……

这个傻子,怎么每次都这么傻呢。

林灿擦了一把眼睛里的水,失口骂了一句‘傻子’,然后跑过去,捡起地上的砖头就砸向男人:“都滚开!滚开!”

男人摸了一把头上的血,抬手就往林灿脸上打。

“住手!”

叶宗芝一把扑过去,将林灿抱起来:“叶宗信,管管你的狗!”

“先生。”

男人退到叶宗信身边,并没有制止任何的动作,男孩抱着女孩被按在地上,泥水几乎漫过了两个小小的身影。

“让我进去。”江西撑着身子,满脸脏污,唯独一双漆黑的眼,直直看着叶宗信,“让我进去。”

叶宗信撑着伞,侧身俯睨着地上的女孩,黑色的大伞挡住了半边脸,唇角扯动,他说:“今天夫人大葬,别让任何闲杂人等进去。”

闲杂人等……

地上的女孩低低地笑出了声。

“是。”

叶宗信身侧的男人挥挥手,示意保镖动手,趴在江西背上的柳是却突然站起来,一把抱住叶宗信的手,一口狠狠咬下去。

叶宗信痛呼了一声,将柳是推倒在地,正欲抬脚,柳绍华走过来:“柳是年纪还小,是我没管教好。”

叶宗信只好作罢。

“爸爸。”

一只沾了满是泥垢的手抓住了叶宗信的衣袖。

叶宗信俯视趴在地上的女孩,她抬着头,一双很大的眼,冰凉冰凉:“这是最后一次我这么叫你,爸爸,让我进去,我看看妈妈就走,我会走的,我不要财产,不要继承权,你让我见妈妈一次,就一次。”

叶宗信静静睨视,大雨瓢泼,风声呼啸了许久。他抬手,推开江西的手,冷漠地转过身去:“把人扔出墓地。”

“呵呵。”她嗤嗤地笑出了声,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

男人上前去拉她。

“不要碰我!”她抬起下巴,冰冷的黑瞳,“你们还不配。”

江西冷笑,转身走进雨里,一身脏污的裙子,背脊挺得笔直笔直,阮家的女孩,终归有她不能折损的骄傲。

“江西,江西。”

柳是冒着雨就去追,却被柳绍华一把拉住:“跟我回去。”

小小的年纪,却力气很大,发了狠地挣扎:“我不走,不走!”他看着远去的女孩,没有哭喊,小声地问,“江西,江西,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她回头,摇摇头:“柳是,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被小灿欺负了。”

林灿哇的一声哭了,从来不哭的女孩,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你敢走我就天天欺负他!”

江西笑了,微微转身,眼沐寒霜:“叶宗信,我会强大,我会坚不可摧,我要让你悔不当初。”

清凌凌的声音,很稚嫩,那样信誓旦旦,回荡在雨里,许久不散。转身,她走出了墓地,没有再回头。

“江西!”

“江西,等我!”

“不要走,等我。”

柳是发了疯般去追,却在路口被柳绍华拽住,他小小的拳头打在柳绍华身上,哭着喊着:“都怪你,都怪你,是你害了她,是你!”

柳绍华整个人僵住。

“是你们,你们会有报应的。”

“江西,江西……”

“是我不好,是我守不住你。”

小小的男孩,瘫坐在了地上,哭出声。

“叶总,怎么了?”

送葬的客人陆续走来,好奇地审视。

叶宗信不露痕迹地擦掉了衣角上的泥土:“没什么,不相干的人来闹事。”

大雨声声,有女孩傻傻地问:“妈,为什么打雷没有劈死他?”

西郊墓地外,是宽敞的国道,一辆银灰的法拉利飞驰行驶,正道中间,突然蹿出一个人影。

“呲——”

车子猛地刹住车,滑行了好几米才骤停,惹来车里的少年怒骂:“你丫的,怎么开车的!”

这少年,姓顾,取名顾白。

主驾驶上的男人战战兢兢:“少爷,好像是个人。”

“不然是鬼吗?”

顾白哼了一声,然后推开车门下去,前排的男人立马上前去撑伞。

离车不到一米的距离处,躺着一个……

顾白细细看了一番,浑身脏污,身上全是泥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发贴在脸上,看不清模样。

“少爷,是个小姑娘。”

“要你说!”顾白没好气地横了一眼,蹲下,用手指戳了戳地上那一团,“喂!”

地上的女孩完全没反应。

不是死了吧?

“喂!”他伸出脚,特意很轻地踢了一脚,“诶,你死没死?没死就吭声。”

地上的人儿还是没反应,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顾白有点慌了,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拨开女孩脸上脏污的头发,雨水冲去她脸上的泥土。

竟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只是,苍白的脸,毫无生气……

正打量着,女孩突然睁开了眼,顾白惊得往后一退,手腕却被一只手抓住,冰凉冰凉的。

她说:“救我。”

苍凉的嗓音,绝望而孤寂,一双眼眸,那样黑凝,缠绕着深不见底的冰寒。

顾白心坎,突然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救我……”

女孩儿轻喃着,手松开,缓缓闭上眼,倒在了雨水漫过的马路上。

顾白几乎条件反射,将女孩抱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心慌得厉害,对着身边的男人大喊大叫:“快,去医院。”

男人显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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