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年花开 漓昇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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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身凡界，抬头仰望，目光所及最高最远的地方是天，比天更高更远的地方，是神界。

九重祥云，九重天门，四季如春一片纯净莹白渲染的世界，便是神的居所，供奉着主宰三界操纵所有生命高高在上的，神明。

这，便是三百年前流传于世的传说，只是三百年后，那昔日的盛名早已不复存在，当年云海城一役神族遭受重创，之后历经百年才一统政权，再是经过两百年的不断的巩固和新政，最近几十年才渐渐有了回转的趋势，生活变得安宁祥和起来。

而这样的神族自是早已失去了三界主宰的地位，如今鬼域失去君王内战连连，天界又奉行休养生息，三界之内反倒是万年之前几近覆灭的魔族有了复苏之态，开始被越来越多人尊崇畏惧。

这一日，便又是天界寻常的一日，午日的阳光温暖，给成片祥云笼上了浅浅金光，万古神殿内，勤政的帝王正俯身于御案之前批阅奏折，一身黑底镶金纹的常服清冷贵气，衬得一张俊逸容颜淡漠出尘，青黑如玉的一双眸子更是沉静内敛，透出微微疏冷却又温和的光来。

殿外守候的小仙娥抬眼看了看日头，扯了扯身边同伴的衣袖：“明姐姐，是不是该去传膳了？都已经过了午时了。”

被唤作明姐姐的侍女明儿年纪稍长一些，闻言回头微微一笑：“今日不急，你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四月初七，等会儿绯小姐到了再传菜也不迟~”

“哦对哦！”之前开口的名叫年儿的小仙娥恍然大悟：“是说殿前伺候的怎么都不提醒陛下休息呢，敢情今天是绯小姐要来的日子~”

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一阵感慨：“这个时间过得真是好快，一转眼又是一年了，我们绯小姐该快三百岁了吧…”

殿外小仙娥们压低了却仍旧清越的声线从敞开的殿门外点点传了进来，御案之后，漓昇垂眸目光仍落在奏章上，落笔是清秀的行楷，笔触轻顺，点化之间又显遒劲，一如他这个人，淡漠随和，骨子里却有最坚实果决的一面。

彼时午时已过，待到一本奏章置于案上，漓昇抬眼望上殿外的阳光，眸光里闪过一丝柔和——今日好像到得稍晚了一些。

小仙娥口中的绯小姐是占星台大祭司身边的侍童，单名一个绯字，是当年跟随着大祭司和大皇子漓昇一同回归天界的孩子，长在天界三百年，如今外表看着却像是个年约四五岁的孩子，据说是因为出生之后体质一直非常赢弱所以身体成长缓慢的缘故。

要说绯小姐同当今的天帝陛下的关系，可以用一句类似兄妹来概括。当年天庭惨剧，天帝天妃和太子相继离世，神族又在云海城之战中伤亡惨重，后太皇子漓昇回归天庭，被当时的大祭司授予天命继承了皇位，却是因为局势动荡几乎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支持。尔后天界首次出现了藩王割据，异族叛乱亦是层出不穷，之后的百年间，便是由新祭司即位之后的占星台成为了天帝背后强大的后盾辅佐他坐稳了王位，才有了现在的宁静生活，而新任的大祭司同天帝陛下之间便是等同于养母子的关系，情深义重，占星台同皇族之间如此融洽的关系，据称还是建族以来的首次。

这便是小仙娥心中对各方关系的认识，而她们所不知道的，其实今日，四月初七，并不单单只是当年祭司偕同天帝飞升的日子，其实还是绯小姐的生辰，而小绯实则是大祭司的亲生女儿，是当年漓昇亲手接生下的孩子…当年的这段缘分伊始，还要从三百年前，那场神魔大战说起。

那一日，云海城外，两军对阵，漓昇幻化成原形的样子在战场上露了个面之后就被要求退下，并未参加大战。当时他的确已经被迫同昔日的神女订立了主仆契约，他亦是发觉了对方这么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用他作为激将法，刺激神族兵将心中的仇恨以度过八苦之一的“怨憎会”。接到指令之后他不得不离开，退到了城中等待，待到外面的战役最终结束他再出来，城外已是不见一个活人，因着契约他本能感觉到了灵鸢有危险，犹豫再三之后，他还是顺着牵引赶了过去。

那一刻，对于这个女人他的心态是复杂的，心狠手辣冷若冰霜，这是他对她性格的总结，两人的缘分起点亦是杀戮和胁迫，他并不觉得这个女人是什么好人，只是却是，她没有杀掉他，甚至给他治疗了伤口，最后，当她冷笑着和他订立主仆契约的之后，她明明看着那么冷淡，那双墨色的眼睛里却是没有一点寒意，而是淡淡的，澄净的，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柔和，望上那双眼，漓昇冷笑着想，原来这便是他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么，却是早已不是孩童的年纪，难道他还渴望一份关心爱护？

尔后顺着灵力牵引，他最终来到的地方，是云海城附近灵山里的一处隐蔽山洞，然后他听见了山洞深处传来的一阵阵低哑呻吟，感觉到了空气中渐渐浓郁的血腥味，片刻之后他反应了过来，她正在生产！

他守在洞外没有进去，整个过程中心里却是想了很多很多，他并不知道战争之后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一个人在这里生产，她的夫君呢，她的奴仆呢，为什么没有一个守护在她身边？甚至连侍灵都没有看见！她是他千万年来所听说过看到过的女子中最强大一个，此时却是在她最脆弱最危险最有机可乘的时候！他死死咬牙潜伏在洞外，迟迟没有行动，却是在看见随后那个面色狰狞手拿尖刀的女人跟进了山洞之后，再也没有办法淡定！

她是个孕妇，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死在这里！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那一刻，漓昇终于咬牙追了进去，那一刻，山洞深处已是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那一刻，不知为何心中一颤，竟是让他觉得钻心的疼！他没再迟疑，狠狠夺下了那猛扑上去的疯女人的刀，将她的喉管干脆利落的割断，那女人顷刻就死了，鲜血溅了他一身，他有些僵硬，冷着脸回眸，望上的是前方黑暗之中那双淡淡望来的眼，她浑身是血，长发散了，沾满了血污和汗水一簇簇耷拉在耳边，那张他第一次见的容颜被血污覆盖，看不太清五官，只能看着她虚弱的凝望过来，嘴角在下一刻浅浅弯出了笑意，她说漓昇，你怎么来了？等我死了，你就解脱了呀…

她身为堕神，他却是天界皇族，即便是她灵力强大强行同他订立契约，那也不是生死契约，只要身为主人的她离世了，他便能重回自由。那一刻，听着这样的话，漓昇沉默，两眼死死凝望的地方，那里，她的血衣之中包裹着一个小小的孩子，赤身*，身上还沾着血，闭着眼，张着嘴，哭得是那样的可怜，那一刻他微微愣住，心底流转而过的情绪复杂无比，便是连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性子沉静，看似冷漠，却是有原则有底线，有着一颗怀着人性和爱的心，而且，还期盼着亲情和家人么？那一刻，她淡淡凝望着他，眉宇之间带出一抹轻柔，下一刻她开口说，漓昇…是个好孩子呢。

那般让人无言以对的评价，漓昇还未作答下一刻阵痛便再次袭来，她放下襁褓中的婴儿，抬眼望着他死死咬牙，她说还有一个，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

那一天那一刻，是漓昇这一生中最混乱的时刻…

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一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婴儿，还有一个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他，她说她不行了，他看着她的瞳孔都有些散了，当他终于咬牙下定决心探手到她罗裙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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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裙之下，摸到那个沾满了腻滑黏液的小脑袋，那一刻她痛得死死掐住他的手臂，说漓昇你答应我，照顾孩子…答应我…

他深深皱着眉看着她，沉默不语，下一刻她紧紧抿唇，声音断续，她说，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生了…反正宝宝生下来也会死，不如死在妈妈肚子里！

这是该死的激将法，他心里很清楚，却是再也下不了狠心，终是在他点头的那一刻，她仰首发出一声惨叫，那一瞬的拼死用力终于将卡住的孩子再推出了一寸，他小心卡住孩子的腋窝，把她一下拉了出来。

那个孩子，就是小绯。

血腥充斥，如此混乱，他亦是浑身冷汗四肢无力一下跌坐到地上，怀里的孩子那么瘦那么小，全身还沾着温热血污，紧紧闭着眼微皱的小脸看着一点都不可爱，他搂紧她，脱下外袍把她小心包起来，他觉得她一定是不舒服，因为下一刻那长得如同没毛的小鸟一般的孩子终于委屈的撇了撇嘴，张嘴嘤嘤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