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难却心惘然(2/2)

“晓晓不想回京。”穆晓晓见李奇没表示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也比刚才大了少许。

“哦,不回京欲往何——?”李奇笑着向穆晓晓走近半步,眼睛还看着她,还没问完就被打断。

“晓晓不回京,亦不去任何地方,晓晓欲助小姐破那天门奇阵。”穆晓晓急切的说着,眼睛紧盯李奇的二目,只怕他说不同意。

李奇还是面带微笑,笑容里略带这尴尬,因为昨天被穆桂英当众驱赶的事情还记忆犹新。淡淡地问:“助桂英破——?”话说一半又被打断了。

“你不了解小姐的难处,自然不知道她有多需要帮助,更何况她现在大着肚子。”穆晓晓就像抢话似得,其实她心里已经紧张的不得了,望着李奇的眼神也有些飘忽。

李奇很少被人连续打断说话,尤其当着周围几十个将军、朋友、弟兄。但这人是穆晓晓,所以他还是耐着性子面带浅浅的笑,“晓晓,先不要急,昨天早——”

“大哥,请你站在小姐的角度想好吗?”穆晓晓还是担心李奇说不,因为她知道几次穆桂英都当着众人的面给他甩脸色,穆柯寨那次更是把剑插进他的心口。她也不了解他和穆桂英之间发生的详细,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说服他留下来,因为她知道有他在破阵的希望就大很多,“你看她即将临盆,有你和熊家几个哥哥在,定可为她省去很多麻烦。”

“我明白你意思,你能不能——”李奇的话连续被堵住,摆摆手让穆晓晓冷静,大家商量商量再打算,可话一出口还是被打断。感觉挺无奈的,在宋朝几年还没这么尴尬过,只好吧嗒吧嗒嘴。

穆晓晓越说越觉得李奇可能不愿留下,就先入为主的替他拿主意,把她自己也急的,想求又不会求,不由得要表明自己的立场:“李大哥,你要还生小姐的气,大可以先行回京,晓晓愿与小姐共同进退!若此战侥幸未死,再——”

“晓晓姐,可否容李大哥说句完整话再做道理?”丁正几步来到两人跟前,他早已经看出来李奇脸上的尴尬。若是换成别的人这样只怕他早把脸拉下来,因为熊天龙和旁边高继勋、杨延朗眼光也露着诧异,就连老实巴交的戴胜都有些不悦了,照常理在那个年代没有女人可以在男人面前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我,我,大哥,你——”穆晓晓这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脸腾就红了。头也低下去,身子半转到旁边想避开这些人的眼光。

“呵呵,不要着急,有什么想法跟大家商量着办,凡事都有办法解决。”李奇脸上还是淡淡地笑容,声音不大不小,“以昨天的情况来看,桂英很难接受我们相助。何况打仗这种事有朝廷军队,有各位将军在,你我插手确实不太合适。你若担心,咱们可以暂时不回京,住在附近关注战事。若桂英真有需要时,自然会请我们协助,你看如此可好?”

“可是大哥,小姐若是赌气执意孤身范险又该如何?我等袖手旁观?”穆晓晓这回是等李奇说完才说话,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很小心。不经意扫过垂手站立的丁正,默不作声的熊家弟兄,更觉得自己刚才太冒失。

“桂英怎么可能孤身犯险?晓晓,你看,杨将军,高将军,孟将军、乔将军他们都在军营供要职,怎会不做准备就贸然闯阵?”李奇其实也担心穆桂英,但当着这么多人,还有她公爹、丈夫,所以显得要淡定得多。

“请穆姑娘放心就是,莫说如今桂英身怀六甲,就凭她是三军主帅,我等亦不会陷她于危难。”距离最近的杨延朗抱了抱拳。他听说穆晓晓和穆桂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是主仆,但看她独闯连营这份心,就知道姐妹情深,目前的嫌隙早晚是会化解的。

“恩师,继勋这里倒有个想法,未知恩师可否应允?”高继勋冲李奇一抱拳行了个半礼。高家的家教很严,这样还是李奇反复说过不要师徒名分,不许太繁琐。

“继勋有话直言,无须客套。”李奇笑着摆摆手,拿高继勋也没办法,他父亲高琼每次见面更客气。

“是,”高继勋这才把手松开垂手站立,“适才穆姑娘欲助元帅破阵,继勋亦觉得甚好,以恩师和天龙兄各位的身手,放眼敌营绝无对手。恩师的名望,住在军营不战亦可震慑的辽寇心惊胆寒。再者,若明着相助不便,可以从旁协助——”

“高将军快说如何个从旁协助?”穆晓晓急切地看着高继勋。

“呵呵呵,晓晓姐,你若不打断,高将军此时开始说如何协助了!”丁正笑呵呵地站在她旁边,连日来看她就像绷紧的弦,想让她放松。

“穆姑娘莫急。昨日饮宴时耶律姑娘曾说,那颜容阵内布置众多消息①埋伏,以继勋看或多或少要与川东唐门有关。若是恩师和各位不辞辛苦去趟大巴山,保不准能得到阵内消息布置图也未可知。如此一来阵内的消息暗器便形同虚设!只是此去——”高继勋说到这没继续说下去,扭头看李奇。他虽然知道李奇的功夫深不可测,但对于江湖中神秘的唐门还是心有余悸。

“大哥,咱们去唐门!”穆晓晓立刻就接上高继勋的话,“实在不行就逼他们交出消息布置图!”

“就是就是,唐门敢设这么狠毒的阵,一把火烧了它亦不为过。”丁正就爱凑热闹,蹭一下就窜到李奇、穆晓晓、高继勋、杨延朗四人中间。

“哪有如此简单?”李奇摆摆手让丁正站旁边,他对昨天的谈论也有印象,“对方既然能摆出阵来,自然会料到有人惦记破解方法。再说,此去假如人家一推三六五,什么都不知道,我等凭什么证据说此阵与他们有关?对方非是杀人越货的大奸大恶,怎可动崱打打杀杀?非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以武力解决的好,谁知那六婆婆是何等高人?哪个见识过唐姗姗的万紫千红?”

几句话说下来,大伙沉默了,在这场合李奇要说不帮忙,谁也不能再说什么。他思虑了大约半分多钟,轻声说:“既然晓晓欲助桂英破阵,我等便不急着离开,从旁协助亦不失两全之策。不如先到继勋营中详细合计之后,再赶赴川东!天龙兄,你对此事有何看法?”李奇觉得熊天龙做事比较谨慎,在众人中算是有头脑又懂冷静处理的人。

“天龙无异议,我等弟兄谨遵东家吩咐!”熊天龙在什么场合都是很客气。

“李大哥,莹楠亦要去!卓尔娅,来。李大哥,卓尔娅亲娘舅是大巴山中之人,她可以引荐来为我等带路!”耶律莹楠也爱热闹,早在他们提到助阵是就跃跃欲试。

高继勋见李奇微笑着点头,连忙请大家往他的营帐走。杨延朗、孟允亮、乔赞等人也高兴,大伙前呼后拥地转头往里走,几个随从把马牵出来又牵了回去。就这样,十几个人来到高继勋的监军官大帐,让人安排了茶点,坐下来详细地计划起来。高继勋前几年做过剑门路都巡检使,熊天龙成名前多次拜访大巴山西端米仓山摩天岭的米仓怪杰闫震,对大巴山有一定了解,所以两人言讨地形,随后与李奇商定路线和行程。

午时过后阳光正烈,小翠奉命到前营探视,找到杨传勇的副将乔秉福的营帐。主要是为了弄清李奇等人在军营做些什么,回去好向穆桂英汇报。两人见面还没说话,就听到外面一阵马蹄声,匆忙跑到大路上看,只见一行十几匹快马驰出右营直奔辕门,为首的正是身穿道袍的李奇,旁边更醒目的是身着紫衫紫裙紫面纱的穆晓晓,急忙转身疾步向后营走去。

申时三刻过后,山里的夜幕就逐渐落下来,他们已经进入燕山山脉雾灵山深处云岫谷附近,与蓟门关直线距离将近两百里。如果是白天再有一个时辰能到虎北口,他们的行程就是从虎北口南下,过霸州取道冀州,再向西南进发。眼看天黑走山路不方便,于是让熊天敖带两个随从到前面探探有没村落住宿,其他人原地休息。

李奇喝了几口为数不多的百花酿,在小路边随意度步。看着夕阳洒在高高的树梢,把树叶染成红色,越往下颜色越深,最下面接近黑色的深墨绿。穆晓晓在他旁边两米多远,似乎想着心事。

“咕——咕咕咕咕,小家伙,你快快吃饭,长大了好治俺娘的病!咕——咕咕咕咕……”忽然,一个有些稚气的声音从百十米远的山坡传来,像是农家孩子在喂养家禽,“快吃吧,俺求你啦,再不长大娘亲就要病死了!呜呜呜……”接着是长长的哭泣。

这奇怪的饲养方式不仅让李奇感兴趣,穆晓晓也朝他走过来,眼睛不由得瞄向不远处的山坡树林。李奇冲穆晓晓使个眼色,两人同时纵身跃起,掠向山坡,几个起落到了树林后的一片平地。有个用干树枝围成的栅栏墙小园子,园中站着个一米五左右的大男孩儿,头发有点散乱,满脸泥污。最特别的是男孩光着膀子戴着个绿底红花裹肚,下身穿灰色大短裤,正对着一只两个月左右的白色小母鸡呜呜的哭泣。穆晓晓和李奇轻轻飘落在男孩儿身边不远,李奇就想安慰他几句,止住他的哭泣声。刚走没几步就被男孩儿发现了,大声嚷嚷:“呜呜,仙长莫抢朴儿的鸡,朴儿还靠它救娘亲的病!”

“小孩儿,不要担心,他是不会抢别人东西的。”穆晓晓在男孩儿身后站着没动,原因是她觉得男孩儿赤身漏体不雅观,对于他的哭声还是满同情的。

男孩儿扭头看看穆晓晓,没说话,又发现小母鸡见生人后向一边跑,右手向上一扬再向前欺身竟把鸡抱在双手,动作相当熟练。这时二人才注意到鸡左脚帮着个细线,线的另一端绑着男孩儿右手腕,所以他能扬手把鸡拉回来。男孩抱住鸡以后还是怯怯地看李奇一眼,仍然对着鸡说话:“我不会让人把你偷走,你快吃饭吧,长大了还得杀了你为娘亲治病!”喃喃自语地径自走向园子西端的矮小草棚子,想必那就是鸡舍。可这么大个园子里只要那一只小母鸡,他要等小鸡长大少说还不得个把月?李奇不自觉吸了口气,心想这孩子智力只怕是不太正常。

“小朋友,你叫朴儿是吗?你家在哪里?你父母都在家吗?”李奇又向鸡舍慢慢靠近,打算向他家人他听路,顺便找个地方休息一晚。

男孩全神贯注的从地上捡东西喂鸡,似乎没就听到李奇的话,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让鸡吃食物,穆晓晓也走过去站在李奇身边看,他慢慢地抬起头一眼穆晓晓,又继续在地上捡东西往小鸡嘴巴里塞。

沙沙的脚步声停在李奇身旁,熊天龙、熊天虎、熊天豹、戴胜、丁正、耶律莹楠、卓尔娅也过来了。戴胜觉得这孩子可怜,从包袱里拿出饼向前递着和蔼地说:“你叫朴儿?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男孩儿慢慢地抬起头,逐个打量众人一番。忽然看着东北方向一片茂密的树林皱起眉,喃喃自语说:“咦,娘亲怎么许久不曾唤朴儿用饭呢?”接着把鸡放下站起身,将手腕的细绳子解下来绑在矮草棚旁的小树上。转身往东北方走几步又停下,看着李奇说:“仙长,能帮朴儿看着小鸡吗?我回家吃个饭就过来,莫要坏人偷走小鸡。”

“我可以让人帮你看小鸡,你能回答我几句话吗?”李奇见他终于对人说话了,而且说的语气不像智力有问题,就笑着走近几步看着他。

“嗯,那请仙长问快些,朴儿肚子好饿。”男孩儿说着揉揉脏兮兮的肚兜。

“如果你饿可以先吃些饼,我就问几个简单的事情。”李奇看看戴胜手里的饼,戴胜又几步靠近男孩儿把饼递到他面前。

男孩儿摇摇头,没有接戴胜的饼,看着李奇说:“仙长还是快问吧,娘亲说不能吃别人的东西。”

李奇淡淡一笑说:“那好吧,你叫朴儿?姓什么?今年几岁?”

“朴儿姓鲁,今年九岁。”男孩儿看着李奇。

“哦,鲁朴儿,你方才所言,你娘是不是生病了?”李奇还是带着微笑看着男孩儿。

“鲁朴,不是鲁朴儿,爹娘才这样叫朴儿。”鲁朴说话语气相当认真,看起来应该是读过书,“娘亲原本没有病,有一次老仙长带很多人来,摸摸娘亲的脖子就动弹不得,老仙长说等朴儿把鸡养大了,杀鸡给娘亲吃病就会好!”

“哦?有这种事?”李奇忽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与穆晓晓、熊天龙对视一下又看着鲁朴,“摸摸脖子就动弹不得,这是多久前的事情?能带我们看看你娘吗?”

“看娘亲可以,可是小鸡怎么办?”鲁朴犹豫起来。

就在这时候,熊天敖带着两个随从匆匆地从树林方向走过来,到熊天龙切近两人耳语几句什么,只见熊天龙的脸色瞬间变得惊讶。说完后熊天龙几步来到李奇和穆晓晓身边,压低声音说树林里是个庄院,熊天敖刚才找住宿地方时发现的。里面大小四十五具尸体,除了一个妇人外全是被高手杀死,大部分尸体已经腐烂的剩下白骨,距今少说也有两三个月时间。最惨的还是妇人,竟是被点中穴道活活饿死的,从腐烂身体的程度和不完整衣衫,应该是生前曾受过不少折磨。

李奇沉默了,本来还想问鲁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再看他满身满脸的泥污,赶了粘的头发,猜想他这段时间是住在这小园子,还不知道家人的情况。小小年纪怎么熬的几个月,若是看到那满院的尸体该如何承受。杀人凶手唯独留下个孩子又是什么用意,难道就为了让他知道真相后生活在痛苦中?

注:①这里指机关,发动机械装置的枢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