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剑锋利斩情意(2/2)

“废话少说,出刀便是!若是觉得武器不称手,也罢,暗器,羽箭可以了吧?不要妄想他会再出现救你!”穆桂英铁了心要打一场,也好证明李奇喜欢她是个错误,“小翠,弓箭伺候!”

“遵命!”最好一排的小翠立刻答应,和小莺小跑着拿来两张硬弓分别递给穆桂英和穆晓晓。

“唉——不必了!”穆晓晓难过地站起身子,没有接弓箭,从身后百宝囊里取出一把玄铁飞刀来,在初升的太阳光下闪出一道霹雳。

院子里的人都是练武的,看到这纯黑泛着光芒的飞刀知道必是宝家伙,颇为吃惊。尤其是穆桂英,她知道这是李奇随身武器,从不轻易使用,如今却传给她,可见两人关系已经非同一般。

“娘子,她的飞刀非普通暗器,还是以拳脚功夫——”杨传勇是怕穆桂英在武器上吃亏。

“不妨事!”穆桂英咬咬牙,拿着弓箭向东侧走去。距离穆晓晓五十步左右停住,三支羽箭同时上弦,“刀剑无眼,小心了!”

“心”字说罢,身影一晃施展开李奇教的提纵术在周边忽左忽右,在金红色的阳光下变成一片耀眼的红光。二进院门西边的穆晓晓见穆桂英如此认真,也施展开同样的身法,一团黑影窜来窜去扑朔迷离。旁边的折赛花那些人就感觉眼睛不够用了,东边是红光一片看不到人影,西边是黑影一团辨不清具体位置。两人的身法接近、速度接近,她们何时出招、怎么出招成了大家担忧的事情。

忽见三点光芒从红光中飞出,分上中下极速射向黑影。有人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却见一束寒光闪耀,来自西侧的黑影,就在距离两团影子中间偏西位置发出“叮叮叮”金属相撞的声音。

“看!是飞刀!”“会拐弯!会拐弯!”后排有人发出惊叹。大伙的眼睛都直了,可不就是,明明就是一个黑光,闪耀之间撞掉距离半尺有余的三支箭,接着又回到黑影中。就像一个拥有灵性动物,速度却是快如闪电,任何动物无法达到。

三支羽箭几乎是同时落地,又有三支从红光中射出,眨眼变成一前一后六支,不,是九支才对,再仔细看还不对,箭还在陆续飞出,共计是二十七支。高低不同,方位不同,角度不同,简直就是个箭阵。折赛花身旁三个武官伸长脖子看,眼睛瞪的跟铜铃似得。难以想象穆桂英怎么在眨眼间的功夫凭一把弓射出这么多箭,重要的是从不同角度射出,目标却是一致。这下没人惊呼了,因为长大的嘴巴发不出声,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开始纠结那道寒光如何拐弯才能击落这么多支箭。

然而事情变化出乎意料。黑影中忽然泛起白光,白光越来越大,接着刮起大风,地上的尘土向周边飞扬。更奇怪的是那些飞驰过去的箭,就像打中大伞的雪球,纷纷滑落在地。却是如同落入棉花簇声息皆无,又是一个眨眼间被黑影卷走,恰似遇到强风的落叶,踪迹不见。

“承蒙小姐见赐,奴婢无福消受,现如数奉还。”黑影中白光忽灭,穆晓晓的声音从黑影中发出,语气仍然谦卑恭敬。

“哼!尽管放马过来!”红光中的穆桂英语气还是相当冰冷。蓦然间天空画出一道彩虹,接着光芒四射,红光已经变成色彩斑斓花球,在金红色的太阳光中愈发的耀眼。

一簇十几公分大小的黑花,箭一般飞向彩虹花球,距离两丈左右忽然散开。就是箭,是刚才红光射向黑影的整整三十支箭,下雨似得砸向花球,发出雨点落在琴弦是的悦耳“喯儿喯儿喯儿……”

彩虹没有了,穆桂英手持软剑站在原地冷眼看穆晓晓。距离她两米开外呈弧形散落着三十支箭,没有一支过界,这就说明她的暴雨长虹依旧舞的密不透风。就在穆桂英二十几米的位置,穆晓晓也停住了,孑然一身矗立着。她的绣绒刀仍在腰间鞘内,双臂自然下垂,手上的飞刀已经不见。

“啊!小姐的发簪!”眼尖的小环忽然惊呼。

唰,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盯向穆桂英的发髻。果不其然,就在那副明晃晃的赤金凤尾簪旁边,紧挨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黑色飞刀。穆桂英的脸瞬间涨红,如同天空的朝霞。她小心地取下飞刀抛给穆晓晓,就凭这一点已经逊色不少,对方能在不知不觉时射中她发髻,而让她毫发无损,暗器运用手法的高明之处显而易见。不伤人也不张扬,正说明穆晓晓心中有姐妹情,她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浦儿,贵儿,彬儿,妖女如此欺负我杨家孙媳,还不与我拿下!”折赛花忽然把盘龙拐杖一挥,大声断喝。

三个武官拉出长枪就把穆晓晓三面挡住,他们是杨传勇的三叔杨延浦、六叔杨延贵、七叔杨延彬。那些妇女丫头也亮出各种兵器,整个形成大包围圈。穆晓晓只是冷冷一笑,恢复往日的冷峻孤傲。她还真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唯一遗憾是从此要断掉与穆桂英的姐妹情,多年的感情抵不过这小小的误会,更抵不过人家豪门名分重要。

“慢着!”穆桂英忽然拎着软剑走进包围圈,“神箭,飞刀,提纵术,龟息功,还有什么?你应该不止学这些,是也不是?”

“这,不错。”穆晓晓略微迟疑,认为还是不瞒穆桂英的好,虽然这一年来她变化大,但毕竟是姐妹情深,“奴婢还学了纯钧剑法,青萍剑法,柳叶缠丝手,追风十三式,罗家枪。”

“罗家枪?”折赛花不由得脱口而出,“授尔此技者姓高还是姓姜?”

穆晓晓轻轻摇头,现在已经不想跟她们说话,她觉得全家人都不讲理。若不是因为穆桂英在,她早离开了。

“都不对吗?”折赛花眼睛睁圆了,“真乃奇哉怪也,两家皆有祖训不传外姓!”

“娘亲,既是罗家枪,为何不是姓罗呢?”旁边最年轻的武官杨延彬忍不住问。

“罗家枪本出于姜、赵两家,至隋唐仅剩罗家一脉。你祖母乃是唐初无敌镔铁枪郯勇公罗士信的后人,当年嫁入杨家时说娘家没有男丁,才将枪法传于你祖父,经你祖父、父亲几十年揣摩演变成今日之杨家枪。”折赛花说着又看穆晓晓,“令师可是姓赵?”

“无需横加猜测,讲了尔等亦不懂。他乃是千年后的长安人,一身绝艺纯属偶得,与你方才之言并无半点联系。”穆晓晓说着看向穆桂英,“既然小姐信不过奴婢,那奴婢就此别过!”

“慢着!”折赛花还是不肯放过穆晓晓,听她会罗家枪后更明显了。“来呀,给她枪!彬儿上前,见识见识穆家丫头的罗家枪。杨家只有你大哥和小叔公最得真传!可惜他们都不在京城!”

“老太君,还是我来吧。”穆桂英扭头看着老太君,她也觉得杨家枪不堪一击。

“众妇人退后!莫要企图记下招式!杨家枪传男不传女传嫡不传庶是为祖训,没有心法记来亦无用。”折赛花没理穆桂英,说完自己退后几步,其他人风一样退到旁边。穆桂英无奈只好站到人群后面,按辈分也只能站在五个婶子背后。中间剩下穆晓晓和延字辈的老幺杨延彬。

穆晓晓这回没有客气,接过丫鬟递来的长枪在手里抖了抖,为防止误伤人干脆折掉枪头,用黑纱巾包住红樱位置的枪头。

杨延彬看穆晓晓的举动也主动把枪头卸掉,先是抱枪礼接着就是起手刺枪式“紧连三扎”,力度浑厚枪身沉稳。

“全力以赴!”折赛花看得出小儿子出手慢了,在旁边大声提醒。

穆晓晓可真没兴趣在这一招一式的演练,侧身闪过后使出“云龙连环旋”。身法灵巧摆枪有力,最明显的还是赵家枪中的柔。到第九旋正好一大圈,迎住杨延彬的“怪蟒翻身”,拨开他的枪头,斜着再使用“毒龙出海”,枪头直奔杨延彬右肩胛。

在场的几个懂杨家枪的人都懵了,认为穆晓晓用的就是杨家枪。正差异的时候,杨延彬的肩胛被打中,身子倒退好几步又冲上去,招式换成“赤龙抖鳞”,可他抖完枪却不见穆晓晓。忽然觉得左侧有风,赶忙往右闪,就听见“啪”的一声。就是他原先站的位置被穆晓晓的枪摔在地上,紧挨着的七八块青砖全部碎裂,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折赛花也吓坏了,看似雷同的招式威力却有天大的差别,不由得开始担心。再看场里杨延彬使用出“龙翔九霄”,穆晓晓也使用同样的招式。很明显杨延彬的轻功差的多,所以硬生生被自上而下打了下来。落地是摔趴着,别提多尴尬,以至于他爬起来低着头走到折赛花身后。

其他人见杨延彬才几个照面就被打趴下也很吃惊,但并不乱,迅速又组成包围圈。这时柴熙春已经换了套衣服提着大刀过来,身旁还有男男女女十几个人各自拿着家什,气势汹汹又围了一层。在不远处,管家杨富正在头进院院墙里边安排弓箭手。这些人见到柴熙春纷纷行礼:“见过金花郡主!”随后又把兵器对着穆晓晓。

柴熙春一眼看到折赛花身后的杨传勇和杨延浦几人,大声说:“勇儿,三叔,六叔,七叔,还不过来与我合擒妖女?”

杨传勇灰溜溜过去小声跟柴熙春嘀咕,那几兄弟站在原地没动。杨延彬弱弱地看了看折赛花,没底气的说:“郡主大嫂,此女精通失传的罗家枪,大哥若在或可拆上几招,我等——”当着折赛花和这些人,他不敢说杨家枪不行之类丧气话,但表情和语气已经表现的够窝囊了。

“哪来的罗家枪?分明是偷学我杨家枪! ”柴熙春这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折赛花脸上也现出惊讶,朝这边走。

听这话穆晓晓吓一跳,也有些担心。因为李奇虽教她贯穿罗家枪精髓,也说过灵活运用,但五虎断魂枪的招式却没教给她,只要动手每招每式还是杨家枪。此时凭武功她不怯任何人,偷学人杨家枪法却是事实,所以多多少少总有些不踏实。

“既然如此,大家齐动手拿下妖女。”折赛花再次挥动盘龙拐杖,大伙摆动兵器就往穆晓晓跟前凑。

“且慢!老太君,婆婆,请听桂英一言。”穆桂英从圈外面朗声说着往里走,她听着这些人把穆晓晓喊妖女也很不爽,顺手把长虹软剑在身前一横,“说到底她都是穆柯寨之人,怪只怪桂英识人不清辨人不明,交由桂英收拾这残局吧!”

“那怎使得呀?桂英如今身怀六甲,又是杨家长房长孙媳,关乎杨家子嗣延续的大事。”柴熙春还不知道穆桂英比神箭输给穆晓晓,只知道心疼没出世的孙子。

“可是——婆婆,这始终是穆家——”穆桂英很不甘心。

“桂英,郡主所虑甚是,速退一旁休息。我杨家尽是定国安邦之才,不信制服不住妖女!”折赛花也劝穆桂英,虽然一直不喜欢她,但她腹中却是杨家的长重孙。

“勇儿启禀老太君,娘亲,”杨传勇过来一躬身,“以勇儿愚见,在场除了桂英,很难有其他人与其匹敌!”

“这——”柴熙春倒是明白这点。如果靠人多群殴,说不定得有死伤,到时很难向丈夫杨延朗交代,可反过来伤了穆桂英或者腹中胎儿,更对不起老杨家。所以她也不敢做主,把眼光停在折赛花脸上。

“请婆婆放心,这丫头伤不了我!”穆桂英再次请命,从刚才的交手情况看也明白穆晓晓不会下恨手。

“郡主,要不然就让桂英一试,你我在旁边密切注意着,若有危险即刻施以援手!”折赛花说话的语气还是征求意见。

“如此便依太君之言。”柴熙春脸色稍微缓和,看着穆桂英说:“上阵切记谨慎,输赢事小以自身安全为重!”

“喏!”穆桂英抱拳答应着,晃身形直奔穆晓晓,“亮刀吧,让我见识你的追风十三式!”

“小姐,你我自幼相伴情同姐妹,真要以命相搏吗?”到了这时候,穆晓晓仍然不愿意彻底闹翻。

“哪个与你攀姐妹情?出刀,让你也知道暴雨长虹的厉害!”穆桂英说着用长虹软剑抖个剑花,直奔穆晓晓的咽喉。

穆晓晓身形一闪叹口气,拔出绣绒刀迎了上去。交上手以后才发现穆桂英说的暴雨长虹丝毫不夸张,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团剑光之中,进可攻退可守。追风十三式虽然犀利,加上青萍剑法仍然占不到丁点便宜,五十招过去竟然连穆桂英的招式都没摸清。可穆桂英要想胜也不容易,两人轻功在伯仲之间,身法也一样,身材接近。所以场中间就像两股疾风窜来窜去,分不清哪是刀光哪是剑影。

将近八十合还是不分高低,可见两人真是旗鼓相当,只看得周边的人频频赞叹。这些杨家人大多听过些神女之类的流言,知道穆桂英多么了不起却没见过,更不知道她们武功的渊源。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对于穆晓晓则是好奇加意外,想不到区区一个穆柯寨的丫鬟也能厉害到这程度。

两人越打身法越快,刀风剑气裹着寒意逼向四外。穆晓晓已经第三次换招式,用的是纯钧剑法夹杂追风十三式。频繁换招主要原因是想以招制招,不敢跟穆桂英硬碰硬。一则她的绣绒刀只是普通钢刀,而穆桂英的长虹则是宝刃,碰上就毁;再则她怕兵器强碰时内力相拼伤到穆桂英腹中胎儿,那不仅仅是好姐妹的骨肉心血,也是穆杨两家的期盼,还是救她养她的寨主穆羽的亲外孙,不客气地说对招时都要刻意绕开肚子。

穆桂英一个二百七十度转身时,一个物件从身上滑下来。穆晓晓伸手接住后跳出圈外,扬手打算递给穆桂英。蓦然发现原来是一个手工缝制的香包,不由得眼睛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这香包是穆晓晓七岁时第一次学针织女工时亲手缝的,那时穆羽的夫人还在,常夸她心灵手巧。不满五岁的穆桂英也要缝制,她就劝穆桂英长大些再学,并把香包送给穆桂英。不久后穆夫人病世,穆桂英再没学女工。如今这些年过去,穆桂英仍然随身携带,可见两人的感情非同一般。

“还我!”穆桂英停住身形平伸软剑说,鼻尖挂着晶莹的汗珠。

穆晓晓看穆桂英累成这样不免有些心疼,幽幽地说:“桂英,莫要再打了,我知道你还当我是好姐妹!”

“哼,凭你也配和我做姐妹?笑话!”穆桂英冷冷的说,“本小姐只是不愿意穆家任何物什落于外人之手,拿来!”

“你——唉——”穆晓晓感觉到心都被刺痛了,强忍住眼圈打转的泪水长叹一声,将香包抛给穆桂英。

按说穆桂英对待随身物品就算不用双手接也应该小心翼翼的,可她却挥出软剑,而且还是用剑刃挑向香包。穆晓晓“啊”的一声掠过去,用绣绒刀的刀背想格挡。情急之下却疏忽了长虹软剑是削金切玉的宝刃。只听“呛”“嘙”两声,接着“铛啷啷”绣绒刀的刀身断为两截,前半截掉落,香包也被齐刷刷的斩为两块跌落尘埃,熏草撒出来。

这一剑不仅斩是断了香包,也斩断了穆晓晓这些年倍加珍惜的姐妹情谊。她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把刀柄一丢就要俯身捡散开的香包。

“你还不滚?信不信也将你斩为两段?”穆桂英用剑尖指着穆晓晓,语气中的决绝比以往的穆晓晓有过之而无不及。

穆晓晓泪眼迷离的望了望穆桂英,又伤心地看一眼地上的香包。忽然纵身跃起三四丈高斜着射向西南方,几分钟后传来一个凄婉的声音:“红日云霞万丈深,敢把青天比真心;今朝长虹斩情义,他日再见成路人。”

注:①降(jiàng)等,降低受封的级别。古代帝王主要用于对待禅位君王、降(xiáng)王。②封建时代官员母亲的封号。宋朝官员母亲的封号有国太夫人、郡太夫人、郡太君、县太君。杨业阵亡后,折赛花随其诰封郑国郡夫人,杨延朗弟兄当官成婚以后,大家都称呼她太夫人,官方则称呼她郡夫人,久而久之成为太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