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漫天要价(2/2)

一项项的功劳往事被放出来,一项项朝廷的苛责被提出来,舆论愈发的高涨,在野清流,文人士子自不必说,就连朝中的部分大臣也是转向了。

实际上到了正月初十之后。京师朝野的舆论走向,已经不需要山东的人员具体做什么了,他们只需要放出一个个有利于山东,不利于朝廷的真实消息就可以了,自然有清流士子,平民百姓拿着这个东西去闹,去鼓噪。

北直隶和京师地平民士子,对这鞑虏大军恐惧最深。因为就是发生在身边的威胁,一朝有人击败大胜,可朝廷却不能公平对待,万一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还能有人主动上前迎击战胜吗?

就算是为了这个担心。京师也要给李孟一个“公平”的对待……

“孙先生的计策高妙,不过咱家琢磨着,再过几天,朝廷那边就会派人过来了。崇祯虽然是刚愎,可内廷和朝中还有不少老成的角色,那人或许今日已经在路上。”

刘福来缓缓的说道,孙传庭在这个场合是不带铁面具的,稍微琢磨,也是跟着点头说道:

“刘公公说地是,现在朝廷是被架在火上了,要想下台。也要派人询问下,咱们山东的想法,免得再搞的下不来台。”

李孟手中拿着酒盅,却不着急喝下,沉吟着说道:

“北直隶河间、广平、顺德、大名四府还有真定府的枣强、南宫两县,南直隶的滁州、徐州、和州三州,淮安、扬州、庐州三府,都要归我山东兵马镇守。在登州和莱州设立市舶司。准许公开开港进行海贸。”

说着说着,李孟把手中地酒杯放在了桌子上。缓缓的拍打桌面,沉声说道:

“开封城要归山东兵马戍守,河南总兵陈永福要归我统辖,开封和归德府黄河沿线,也要明确是本帅的防区!”

李孟的这些要求,孙传庭差不多能够默记下来,这倒不是他地记忆力有多好,而是李孟所说的,一直是胶州营的需要而且是必须要的地区,有了这些地方,胶州营一些作为才能明确下来,才能真正保证山东核心之地的安全。

等到李孟说完,孙传庭和刘福来对视一眼,却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李孟正纳闷的时候,孙传庭笑着开口说道:

“大帅做事果然是不骄不躁,谨慎异常,但神龙翱翔天际,有时隐藏在云际,有时却也要展现身姿,雷霆四方才是,大帅此时有这样的实力,有这样地事业,不必这么小心了。”

老太监刘福来也是笑着说道:

“要提就是南北直隶,河南三省的镇守,还要自理盐政税赋,自行任命州县官员。“

这话说完,李孟倒是吓了一跳,心想这不就是明目张胆的谋反吗,现在大势尽管有利,可还用不上这般的急促,禁不住开口说道:

“还有许多处不稳,这么做未免急促了些!”

“大帅,山东就算是什么都不提,朝廷同样要对付咱们了,只不过他们现在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而已,与其是让他们将来设下种种的阴私小手段来龌龊山东,倒不如咱们先霸气一下,把事情挑明了讲,让他们的眼睛也擦亮些。”

孙传庭侃侃而谈,他的脸上充满了自信,边上的老太监刘福来小口抿着杯中地黄酒,悠然自得。

正月二十之后,京师各衙门地差役、番子都是派了出去,严禁平民百姓和在野士子谈论山东之事,同时动员京营官兵出南门外清理堆放在那里的鞑虏首级京观。

正月二十五,京师户部地罗侍郎前往济南探亲访友,在济南住到第二天之后,先是求见山东巡抚颜继祖,然后通过颜继祖牵线搭桥,表达了想要拜访镇东将军、山东总兵李孟,纯粹私人的表达敬意。

户部的罗侍郎是河间府人士,虽说和山东距离近,但祖祖辈辈和这山东地面上扯不上一点关系。

而今山东对于那些不得志的文人士子或许是个热乎地方,可对于朝中大佬们来说完全是个不能靠近的地方,每日里京师的舆论把朝廷众臣和崇祯皇帝搞得灰头土脸,谁还愿意上前凑。生怕有所牵连。

尽管这天下的形势有变化,可目前诸位在京师地大人们还是要靠朝廷吃饭的,这户部的罗侍郎之所以被安排上,无非是这战胜的消息第一个是他们家先知道的,胶州营在河间府打的歼灭战。

想必山东兵马和河间府的关系是不错的,罗侍郎又是河间府人士,想必能扯上关系,所以就请罗侍郎跑这一趟吧!

话说白了。无非是大家都不想去,恰好有个把责任推给罗侍郎地理由而已,众人都是一般的言语,罗侍郎再怎么满心不情愿,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

眼下是乱世,不过这罗侍郎却是个太平年景升起来的官员,一直是太太平平的呆在京师之中,反正是不管是他自家还是他夫人家。都是官宦几代传家,富得流油,什么也不用担心,生活优裕,不知道什么凶险。又有许多背景和关系,罗侍郎尽管做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可见识经历不如下面的知县多。

他是最相信天下太平,外面的纷乱不过是小毛病的人。因为京师始终是安稳,没什么混乱地模样,想必外面也是如此。

所以这罗侍郎在京师中有个绰号,唤作“太平锣”,言必说天下太平,不过为人还算是老实,根基又深,也就这么太太平平做下来了。

等到出城。这位罗侍郎才知道世事已经艰难到这般地步,他从京师沿着漕运的道路南来,京师周围还屯驻着二十多万兵马,罗侍郎的南下之路正好是经过这些兵马之间。

这些军队比京师稍早知道鞑虏兵马被胶州营全歼的事情,知道自己这边不用驻扎在京师边上,应该是调回原地了,眼下又是京师年关,物资最为充沛的时候。谁都想着趁离去之前多发点财。

京师周围地许多庄子都是遭了殃。更别说那些以为鞑虏军队失败,道路太平的商人们。屯驻在京师周围的北直隶兵马所做行径比起盗匪尚有不如,盗匪抢劫,没准还留事主一条性命,可北直隶的官兵,从来不留活口。

更别说那些祸害百姓,令人发指地禽兽行径了,总督、巡抚、总兵等文武领兵大臣,都在那里过年享乐休息,谁也不会去约束军纪,任由部下胡作非为。

如果不是罗侍郎的队伍有锦衣卫跟随,有京营的士兵护卫,恐怕在半路上就有人要动手抢劫了,即便是有锦衣卫和京营的护卫,若不是有知道消息的统兵将官赶来,少不得双方要在官道上火并一场。

事后,那统兵官上前赔罪,罗侍郎惊魂未定说不出话,边上的京营千总却恨恨的骂道:

“你们这等乱作,怕是只有鞑子能和你们比了!”

谁想到那统兵官也不怯场,直接的开口顶回去,同样是恨声说道:

“老子地手下三个月一分饷银没有发下来了,不去抢难道要饿死我们,你们在京师里面吃饱喝足穿的暖,知道外面兵马的苦处吗?”

好在是罗侍郎的管家拿出了些散碎银子递给了那统兵官,这才是把这件事了了,事后罗侍郎询问那京营千总,这才是知道,驻扎在外面的北直隶各处兵马,下面的士兵在过去一年中最多拿到过两个月的饷银,而且还被克扣了不少。

就是京营这边,也仅仅是拿到了七个月的军饷,罗侍郎这边还纳闷,心想在户部地帐上,最起码城外地兵马应该是一年内发了四个月的,京营发了十个月地,怎么缺口大到这样的地步。

看见周围的人都是笑而不语,罗侍郎也是惭愧的恍然大悟,再也没有说话,这些扣下来的银两,按照常例他可是能拿不少的。

走过通州之后,北直隶的地面上已经是被鞑虏的大军破坏的极惨,尽管是过年,路上人丁稀少,尽管是灾荒,村落都是惨淡凋敝,可行走一天没有找到能够借宿的城镇。甚至没有在路上见到一个人,这就是大问题了。

被鞑虏大军经过的地方,除却被放弃攻打,其余地地方都是人口被驱散或者屠杀,城池被彻底的破坏,彻底成了无人区。

到了静海一带之后,罗侍郎已经不敢离开马车,也不敢观赏路边的风景了。就这么闷着一路进入了山东境内。

说来这件事情也很可笑,罗侍郎不敢看路边,除却吃饭和方便不离开车厢,下面的人也懒得和他介绍什么山东的情况,这罗侍郎就觉得山东地面和北直隶完全是一样的境地,肯定也是惨淡异常,最多因为没有遭受兵灾,人口稍微多点。

进入济南城。济南城现在实际上是个半军事化的要塞,城内冷冷清清,只有部队在来回的巡视,看不见太多地平民走动,这更是坐实了罗侍郎窝在车内的判断。

不过对他这种不晓世事大臣来说。北直隶触目惊心、山东触目惊心,这个和他的关系都不太大,现在罗侍郎还很同情在山东的熟人颜继祖,在京师做吏部都给事中的事后。颜继祖真是威风八面,人人称羡。

本以为颜继祖将来不是入阁,就是在吏部和兵部做尚书,没想到被外放为山东巡抚之后,名声一下子差了起来,不听朝廷号令,甘为武夫驱使,斯文扫地等等的评价不是在朝堂上被人提起。就是在其他地方传到京师,当年的风光早就是烟消云散,成为朝中大臣,天下士子鄙视的对象,想要升迁或者是调任都已经是痴心妄想了。这可没有自己担任户部侍郎,做朝廷清贵名士来得舒服自在。

罗侍郎来见这颜继祖地时候,心中是抱着怜悯和居高临下的心态,本以为这位当年意气风发的同僚在山东不得离开。肯定是窘迫之极。颇为可怜,自己尽管去拜托对方联系。可千万不能做出盛气凌人的姿态,让人心中不舒服。

这位罗侍郎让下人带着拜帖去山东巡抚官署求见,不多时就有了回信,说是晚上在城中的酒楼接风。

本以为身在这李孟武夫地威逼之下,这巡抚颜继祖必然是活的小心翼翼,罗侍郎特意嘱咐下人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让惊动旁人。

但这名派出去的亲随下人回来之后,神色却不太对,这位侍郎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追问之下,才知道这次送信颇为的顺利,巡抚官署地管事出来接了信,不多时就出来回话,说是巡抚老爷晚上设宴接风。

听到这个,心想这不是很顺利吗,可这神色却不是顺利办成的样子,罗侍郎奇怪追问,那下人低声的说道:

“老爷,那颜大人的官署边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官名……”

正在那里喝茶的罗侍郎失声笑了出来,低声的调侃说道:

“颜绳其在京城的时候就是热心功名,没想到身在如此的境地,还是这般地做作。”

罗侍郎是世家高门的出身,对这功名和钱财从来不缺,自然不会和那底层起来的寒门士子一般钻营,他当然是有这等从容不迫的气度,但他这般云淡风轻的话说完,下人却没有和从前那般附和。

终于这罗侍郎觉得有些不对,他的下人在那里吞吞吐吐,应该是有话没有说完,这才是开口追问道:

“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那名下人迟疑着说道:

“有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和老爷讲,看颜大人门外挂着的木牌上面写着‘代镇东将军、山东总兵李孟巡抚山东、南直隶地方’,这名称似乎不太合乎规矩吧!”

话说到这里,罗侍郎就算是再天真也明白这木牌的含义是为何了,本来那种探望落难同僚,居高临下地心态已经是荡然无存,变得颇为忐忑,不知道晚上见面到底会如何。

颜继祖就是在罗侍郎居住附近地地方设宴相请,看到颜继祖的时候,罗侍郎倒是大吃了一惊,来前想过对方种种地落魄潦倒。

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般踌躇满志、红光满面的模样,这哪里在山东受过什么委屈,完全是春风得意啊,完全和自己想的不同,罗侍郎更是不安,本来朝廷的侍郎比起地方上的巡抚地位要高出两级,可现在颜继祖没有一丝见上官的意思,罗侍郎也不敢拿什么架子,席间的气氛颇为微妙。

寒暄几句,直接就是带入正题,颜继祖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罗大人,颜某也知道你此行的目的,看在当年同僚的份上,颜某在这里先透个底给你,李将军想要的赏赐是仿云南沐家例,永镇山东,并且兼着都督南北直隶、河南、山东的四省军务……”

罗侍郎张大了嘴,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