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困龙滩（2/2）
此时小船已来到滩前，只见海水在这里似乎突然平静了许多，只是越往前行，越能发现海底隐隐约约有大块岩石，海面上也出现了三三两两大小不等的漩涡。
船上众人虽然此前急奔已耗去大量体力，但此时都打起十分精神，小心翼翼操着小船，斜斜向困龙滩深处驶去。
郑和此时一脚蹬上船头，俯身细察船只前方的海况，不停发出各种指令。
“右转一分，收全帆！”
“是！右转一分，收全帆！”
“左转两分，直进十丈！
“是！左转两分，直进十丈！”
此时方看出这条船上水手的实力，不但技艺纯熟，胆大心细，更难得的是全船十几人竟如一人，船头恰似人的头颅，发出的指令瞬间被全船之人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全程配合得天衣无缝。
海上行船，最忌指令不清，传导不利，各行其是，轻者徒增波折，重者船毁人亡。
只见小船在郑和的指挥之下，好似在海上舞蹈一般，忽左忽右，或直进或斜穿，竟是轻轻巧巧就驶入了困龙滩的深处，隐没在一大片礁石之后。
此时后面的船只刚刚驶到困龙滩前，本来已经追到了不足百丈的距离，连前面船上那个站在船头之人的面貌似乎都可以看清，但好像片刻之间，那船就被礁石挡住了，消失在视线之内。
船上之人立刻紧张起来，众人都知道困龙滩的凶险，但事已至此，如果不冒险进滩，今日必定会跟丢，回去少不了重罚，弄不好性命堪忧。好在船上大部分都是老练的水手，虽然没几个进过这困龙滩，别的大风大浪可都见过不少，情势逼人，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
这条船上显然没有郑和这种级别的行船高手，那头目只好前后左右各安排了几名人手，各人紧张地观察着自己负责的水面，一有情况马上报告。
只不过片刻，便有人大叫：“左前方暗礁，三丈！”
一会儿又有人大叫：“右前方漩涡，一丈！”
偏偏这船又比前面的小船大了一倍有余，正常行驶本来占优势，到了这里反而成了绝对的劣势，前后转进竟是费力了许多，虽然有惊无险避开了不少暗礁和漩涡，船速却是大打折扣，半天时间才进入困龙滩深处，只见前后都是礁石丛立，或高或矮，忽然间发现斜前方两片礁石间一道船影闪过，不是那艘小船还能是谁。
虽然目测两船直线距离不过三五十丈，若在大海上也就半刻钟即可追上，但现在众人皆知这几十丈的距离恐怕即使一切顺利，也要花半个时辰才能追上。
此时天色已然渐渐晚了，那头目心头不禁急了起来，一旦入夜前不能从这困龙滩中出去，恐怕真要追丢了。若是如此，还不如生擒之，这样回去总可交差。
一想到此处，那头目喊道：“弓箭手准备！”
一声令下，从大船从中冲出十几个人，个个持弓在手，虽然没穿盔甲，一看却是训练有素的兵士。
头目见手下已占据方位，下令道：“目标前方船只，射！”
话音落处，十几支利箭已飞向前方的小船。
此时小船上早有几个人站在船头，挥刀挡着射来的箭只，好在对方射手少，加之有礁石阻隔，不少箭只射偏，射到船头的也被众人击落水里。
郑和却仍在聚精会神观察海面情况，连头也没回一下，似乎毫不在意对方的攻击。
只是对方箭只不断射来，小船上几个人已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一名下属喊道：“郑大人，对方人多，不如先回船舱暂避一时吧！”
郑和却好整以暇道：“人多不见得有用。在这里还敢乱动，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正当大船上射手纷纷放箭之时，船上有人惊恐喊道：“不好，船好像被吸住了！”
只见大船忽然间不再向前，却像被一直巨大的吸盘绞住一般，船身侧倾，船头却慢慢转动起来。
头目知道大事不好，强忍恐慌，大声下令：“都别慌！反向满舵，全力向前！”
众水手赶紧依令操船，那些射手呆在原地，被吓得不知所措。
无奈船只太大，一旦被卷入漩涡，难以再改出来。
眼见大船越转越快，船身愈加倾斜，甲板上众人一时站立不住，纷纷向下滑去，一时间运气好些的抓住了一两根缆绳，运气不好的却一直滑到船边，砰地一声跌落水中。
片刻之间，已有数名射手落水。却见水面上不见多大浪花，水下却似有一股巨大吸力，只顷刻之间，落水之人还没来得及挣扎呼救，已没入海面不见踪影。
此时大船已逐渐失去控制，斜斜向着一处礁石撞去。那头目急忙高喊：“射飞索！”
只见十几道手指粗细的飞索射向船只两侧的礁石，扑扑之声嵌入石内。
飞索一抓住礁石，众人立刻将另一端系在船上，靠着十几道飞索的拉扯之力，大船的旋转之势渐渐慢了下来。此时大船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声，似乎将要崩裂一般。船上众人听了无不心悸，面如土色，都后悔自己为何要冒险来趟这鬼门关。
好在那些绳索都是生牛皮制成，坚韧异常。一阵响声之后，大船的旋转之势却是慢慢停了。只是这样一来，大船却成了作茧自缚，像被十几道蛛丝困住的蛾子，丝毫动弹不得了。
那头目知道事已至此，虽然折了几个人手，但能保住不船毁人亡已是万幸，再去追踪那只小船却难以办到。一跺脚，喊道：“发响箭，求救！”
只听一直响箭嘭地一声窜上数十丈的高空，在暮色的天空中爆出一团璀璨的烟花。
此刻郑和的小船左转右转，已离开大船一里之遥。忽然传来响箭之声，身边下属道：“大人，看来还有帮手。”
郑和道：“对方有备而来，当然不止这一条船，那条尾巴自己把自己砍断了，否则也不会发信求援。那条更大的尾巴咱们怕是等不到了，留给我那师弟来对付吧。传令，出滩后，船向东南，升两帆，直奔七星岛。”
说到此处，郑和嘴角微翘，心想都说这个小师弟有些本事，只怕尚缺历练，这些讨厌的尾巴对他未必不是好事。如果连这点问题都应对不了，未来东海茫茫，无数凶险，只怕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与其如此，还是早作打算，不要出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