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要你,悔恨终身(2/2)

朔风呼呼作响,将没过马蹄的碧草吹得东歪西倒。她双目如鹰,直勾勾地盯住远方的一个点。

沉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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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沉凝半晌,她双腿忽然一夹马肚子,便连人带马地冲了出去。

动静之下,之间草丛中一物飞快地窜动起来,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躲避。

楚倾娆双目锁住了那动静的所在,忽地一拍马背,便腾身而起。凌空一个漂亮的空翻,赶在落地之前,已经伸出手去,抓向那草丛身处。

及至双足重新稳稳落地之时,她手中已然牢牢地拎住了一双兔耳朵。

很快,周遭传来阵阵赞美的欢呼声,正是在一旁观看的北戎人。

众所周知,兔子是极为敏锐的动物,极难捕捉,故而历来便有“狡兔三窟”的说法。

更何况是高坐于马上抓兔子。

这是北戎人在放牧之余时常做的一个游戏,因为难度极大,鲜少有人能成功。并且,过去就算有人成功,也大都有运气的成分在其中,比如,恰好遇上了年老体衰,或者行动力并不强的兔子。

而楚倾娆方才的成功,在倚靠武功的同时,更是实打实地借助了策略。

骑马奔向兔子,实则是故意造成“声东击西”的假象,引得躲在深草里的兔子开始移动,暴露目标。而真正的目的,却是凭借着人力之迅速,将它擒拿到手。

北戎人民风淳朴,并未因楚倾娆是个女子,而对她的身手嗤之以鼻,相反更是毫不吝惜地露出赞赏之意来。

——幸好楚倾娆来的时间短,平日里也不怎么抛头露面。故而北戎人若是知道,现在这位正在马上折腾的女子,正是自家可汗那位新迎娶的,“怀有身孕”的王妃,非得吓得坐地上不可。

听着周遭的呼声,楚倾娆唇角浮出一抹满意的笑。却倒不是为了那些根本听不懂的话,而是终于可以确信自己的身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将雪白的兔子抱在怀中,她抬手摸了摸毛茸茸的兔耳朵,又揉了揉那软乎乎的身子,最后只冲旁人微微一颔首,便转身回到自己的蒙古包外,蹲下身,把兔子放回笼子里。

往里面多放了一把蔬菜和一根萝卜,小家伙受了惊,得多给它一点补偿。tqR1

沙摩多便是在这时候出现在楚倾娆身后的。

他原本正欲进蒙古包寻她,刚要进门时,却骤然看见了那蹲在一旁的熟悉背影。

经过数日的调养,楚倾娆的身子不再瘦削只剩了一把骨头,侧脸的弧度稍稍圆润了几分,肤色也白皙中透出了红润。

而此时此刻,她直勾勾地盯着那小兔子的模样,更是少见地添了几分孩子气。

于是沙摩多的脚步便不自觉地定了下来,不说话,只是隔着风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但即便楚倾娆正背着身子,又怎会觉察不出身后的动静。逗弄完了小兔子之后,始料未及地,她忽然开了口,道:“可汗在我身后站了这么久都不开口,想来,要说的定会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了?”

沙摩多沉肃冷峻的面容依旧面无表情,听闻此言,双眉微微一扬,却也没有否认,只单刀直入地问道:“祈晟的消息,你……可想知道?”

他问出这话的时候,声音很沉很平静,表情之中也没有明显的变化。但实则藏于身后的手,却是不自觉地,微微地握成了拳。

实则,他是有些在意的。在意楚倾娆是否会想要知道,知道之后,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然而出乎沙摩多意料的是,楚倾娆的反应,十分平静。

他看得出,那不是一种过度伪装之后的平静,而是,一种淡然若水的平静。

她并没有刻意地回避,或者故作豁达,一双黑眸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唇边浮现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道:“你都把关子卖到这个份上了,我能不想知道么?”

沙摩多稍稍愣了愣,随后也不再迟疑,只淡声道:“他封了一个女子为侧妃,不日之后,便将迎娶过门。”

楚倾娆闻言,沉默半晌,才道:“哦。”

这个消息,对于她而言,虽然在意料之外,但细细一想,却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对他而言,那个女人怀有的是“他的骨肉”,在失去一个孩子之后,变得越发珍贵的另一个。

沙摩多那一句话音落下,便没有再说更多。他只是一贯地沉默着,如同一棵古老的树木般,默默地守候着她。

而半晌之后,楚倾娆忽然转头看向他,道:“有酒么?”

沙摩多微微讶异,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很快地唤人送来一坛酒,并上几个酒碗。

通过这些时日的了解,他已然看出面前的女子,骨子里实则是个性情中人。喜怒哀乐极少地压抑在心中,只是随性而洒脱地展露出来。

而他,愿意纵容她一切情绪的表露。

故而此刻,哪怕她心中苦闷,想要借酒浇愁,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然而沙摩多并未想到的是,楚倾娆要来酒,斟满酒碗之后,却并没有送入口中。而是站起身来,对着朗朗的朔风忽然一扬手,将酒尽数撒入了茂盛的草丛中。

“阿策,”她微微仰头看向天,声音很淡,“这杯酒,敬你曾为我做过的一切。”

沙摩多沉默地立于她身后,看着她纤瘦窈窕的背影,孑然地立于风中。虽有些惊讶于,她竟然并非是借酒浇愁,但很快,却也释然地接受了。

这个女子,从来便不按常理出牌,从来便,给他带来诸多意外和惊喜。

倒空酒碗,楚倾娆手一松,任那酒碗无声地落入草地之中。

然后她一回身,朝自己的蒙古包走去。只在同沙摩多擦身而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竟仿佛是反过来安慰他一般,道:“我没事,多谢。”

然后便在沙摩多讶异的神情中,大步离去。

沙摩多定在原地,徐徐抬起手,抚摸上方才被女子拍过的地方。半晌后,用力慢慢握住。

那力道,正是他心里那想要将对方留在身边的无限冲动。

草原上晴空万里,一望如洗。风吹碧草,牛羊成群,正是一副祥和而宁静的时刻。

其时天下太平,山河安定。

然而,距离战火重燃,九州板荡的那场变故,却只剩下两年零四个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