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冗长的梦境(2/2)

影。

那些赤身的人也望着自己,不安地挪动身躯,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稍加推想,他便明白自己的处境,大概是被关押在蜗壳的螺旋腔道里。

背部律动着越来越明显的刺痛,他探手在背上轻抹,摸到一道结着硬痂的细长鞭痕。

伤疤上方绽裂了新的伤口,渗血滑腻,可能是方才挣扎时无意中撕裂的,一触动就疼得他倒吸凉气。

为了减轻伤口的痛苦,他辗转换了好几个姿势,将就着倚卧在冰冷的蜗壳壁上。

四周渐而平静。清冽的幽风不知从何而来,带着呜咽徘徊在这个阴晦的洞窟。

也许现在还在梦境中吧?

带着这种想法,班索合上了眼。胸膛起伏得有节律时,他疲惫地入睡了。

而当他睁开眼,看到的依旧是昏暗的囚室,弥漫的仍然是令人窒息的空气。

经历了早期的沉默后,班索开始躁动了。这里没有人可以听懂他的话,也没有人可以告诉他为什么要把他关进来。与他作伴的是十几个肌瘦的人,偶尔会有人成了腐臭的尸体被拖出去。

压抑的气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使他忍不住嘶吼、撞墙,掀翻投食的木槽。歇停后,他蜷缩在堆积着污秽的地上,不愿起身。

有肥大的食粪鼠溜进囚室,把班索脏兮兮的脚丫错当成粪便,伸出小舌对其舔了又舔。

班索厌恶地将其踹开,过了一会儿,又发现它偷偷摸摸接近,于是暴怒地起身,把它扑倒,塞进嘴里。他咬断食粪鼠的头,恶狠狠地嚼着,用牙齿感受着“嘎吱嘎吱”的脆响,心里似乎解恨了不少。

不过,这种从粪便中长大的小兽全身上下都没有可食用的部位,除了已被消化和未被消化的污秽物,就只剩下散发恶臭的肉。班索还没有嚼烂的鼠头咽下,酸水就从喉间涌上。“哇”的一声,大泡呕吐物从嘴里喷出,全是昨天吃进的糟糕的食物。

吐完食物残渣后,班索还干呕了许久,几乎把胃都腾空了。

折腾了这一回,他连撒疯的劲力都没有了,虚脱地倚坐在蜗壳壁上。

闷臭的气味从呕吐物上散发开,吸引了几只食粪鼠。它们试探地靠近,安全了,则围上来争舔。班索见状,哼笑一声,闭上了眼。

如果这是梦,必然是一个难以解脱的恶梦,不见它的始端,也不见它的终极。

可是现实即是现实,再逃避也逃避不了残酷的现实。班索总有一种失落的难过,在难过之余又萌生出莫大的孤独。他常常在半夜醒来,拎起黑铁链条,蹲在墙角,思念起故乡的亲人。

尽管他已受过十九年的生活磨砺,但此刻难以坚强,刚毅的表面下躲藏着一颗无助的心。

他无比渴望一觉睡醒后发现自己还是十一岁,还没有背井离乡,还可以跑去农田里找爸爸,告诉他自己做了一个可怕又漫长的梦。爸爸一定会像往常那样哄自己,然后塞来几颗香甜的浆果。

想起这段时间的遭遇,想到不知道何时才能与家人团聚,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到故乡,他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

悲伤并不能结束苦难,苦难的日子还在持续。

爸爸啊,我好痛苦!

心堵得难受时,他抱头在膝盖上抽泣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