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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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我醒过来这件事震惊了很多人。但诈尸而已,大家也不是没见识,不到两天就平静下来,还纷纷以各种名目送来贺礼。大家的心理素质真是很强大。
百里缙跑来探视我,说了一大通不着边际的好话,末了想起什么似的挠着大道:“本来厨房已经开始办丧宴了,请的还是杯中丧宴做得最好的厨子,哪晓的你又醒了,只好把厨子送回老家。”
话里大有惋惜之意,像恨不得我立刻再死一次。听他不胜唏嘘感叹一番,我和气地转身倒杯茶递给他。他哦了一声搓着手接过,半空中蓦然僵住,颤巍的将杯子搁在桌沿上,边赔笑边一步一步后退着贴住门缝,一眨眼人就溜出去不见踪影。
坐在一旁看书的慕言淡淡瞟过来:“杯子里的毒,下得好像有点多。”
我瞄了眼仍保持本色的茶水,惊讶道:“君玮明明跟我说这无色无味的,你怎么知道我下了整整一包?”
他沉默了一会儿:“……茶水太饱和了,析出了晶体。”
我懊恼地撑住头。
大概看出我的沮丧,他放下书装作很感兴趣地问我:“这什么毒?”
我一下子提起兴致和他讲解:“是泻药来的。”
“……”
房中休养三日,三日后,看我已恢复精神,慕言点了个头,勉强同意我下床。有时候小黄会过来找我嬉戏,通常是被他不留情面赶出去,搞得小黄这阵子很仇视他,一看到他就将头扭向一边,只有用烧鸡才能勉强收买。
没有烧鸡可啃的时候,小黄显得很寂寞,本来以前我不在还有君玮陪他玩,现在连万年闲人的君玮都在补眠,没时间理它了。
关于君玮补眠这件事,有点说来话长,鲛珠需蛰伏修养的秘密,从前我一直以为他是晓得的,最近才搞清楚他不晓得。
百里缙言语寥寥,说君玮在我昏睡的三天里很伤心,每夜都枯坐到天明,候到我醒过来的消息时,两眼一闭直挺挺就倒在了床上。问我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我能有什么看法,觉得君玮很不错,很有义气。
有义气的君玮一补眠就补了三天,但一口气睡三天也没睡出精神来,第四天一大早出现在我们院子里时,一副被人蹂躏了好几百遍的颓唐模样,脸色青灰,唇色紫白,眼睛也没什么神采。
我惊悚地看他半晌:“你这是……”
他上上下下打量我许久,垂眼道:“阿拂,嫁给他,你开不开心?”声音飘忽得像马上就要立地飞升。
我拿不准他是不是在梦游,联想到那些关于梦游的可怕传说,打了个哆嗦没敢回话,尽量轻缓地点了下头。
他静静看我好一会儿,抬手撑住额头:“恭喜了。”
我还是没敢回话。
他的手伸过来,眼看就要碰到我头发,又一下子缩回去,像被明火烫到。
我疑惑地看向那束头发,再抬头,却只看到他踉跄远去的~个背影。
这家伙,果然是还没睡醒么。
君玮离开不久,又迎来毓棠公主。
想象很多她跑来找我的理由,都是与慕言相关,结果她是跑来辞行的,真让人喜出望外。我不喜欢她,却也不是讨厌她到不能见她,虽然她气过我几回,反正我全部气回来了,况且她都要走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我清了清嗓子,心里十分开心,但还是假装没那么开心地叹息道:“孤竹山是处避暑的圣地,公主这么早离开,未免有点可惜。”
她点了点头,很赞同似的:“我也这么觉得……”
我心里一紧,赶紧道:“不过也不能沉溺享乐,凡事以大局为重是对的,就不挽留公主了,您一路保重。”
她噎了半天,瞪我一眼:“我能有什么大事。我只是,”她咬了咬嘴唇,“我放弃了。”
我端着茶杯没说话。
她眼眶蓦然发红:“我认识的慕哥哥,多从容镇定的一个人,月前陈国助唐抗晋,临丘那一战,唐陈联军以十万之寡破敌三十万之众,捷报传回吴城,慕哥哥当庭煮茶,听了只是淡淡一笑,令报捷的兵士小声些,莫将他正煮着的茶给闹醒了。”
她恨恨地看着我,“可这次,明明连有小医圣之称的百里缙都确诊你没救了,他却执意和你拜天地,抱着你过礼孝忠恕的牌坊,你晓得吧,在他们陈国,只有明媒正娶的夫人才有资格由夫君抱着过牌坊的。”
有眼泪从她通红的眼晴里流下来:“本来我上来孤竹山,也不是来看什么佛桑花的,只是好不容易碰到他,想要跟在他身边罢了。可亲眼看到他抱着死掉的你过牌坊。”
她顿了顿,满不在乎地用袖子擦擦眼睛,“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本来可以得到更好的。”但眼泪还是继续滴下来,“可我晓得,我是该放弃了,王姐不行,我也不行。我只是不甘心,你真的喜欢慕哥哥吗?为了他好,你不应该和他在一起的。”
我静静看着她,这个姑娘可能还没有我大,她哭得这样伤心,那些泪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曾经无数个夜晚,我因找不到慕言,独自坐在窗前蒙着绢帕流下眼泪。
屋子里只剩下毓棠的抽噎声,我看着手里的茶杯:“你先时给我讲了个佛桑花的故事,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
她不置可否。
我顿了一会儿,轻声道:“从前有一位公主,她和喜欢的人分开了,找那个人找了很久,但上天对她不太好,直到死,她也没有找到喜欢的那个人。她死的时候,天上下了很大的雨,雨水打在她身上,她想,这可真疼啊,如果死前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哪怕是远远见上一面呢。公主就这样怀着微不足道的心愿寂寞地死去了。”
毓棠止住眼泪,愣愣望着我。
我继续道:“我听过很多那样的话,为了他好你应该如何如何,不然就不是真正喜欢他。可喜欢不是一个人的事,为什么要是为了一个人好而不是为了两个人一起好呢?”我抬头看着她,“你有没有到死都无法释怀的事?不是想象中的临死,是真正濒临死亡时,那些盘旋在你脑海中的,让你无法舍弃无法忘怀的事?”
她没有说话。
我笑笑:“假如有的话,你就该晓得那些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达成的东西。”那些临死前盘旋在我脑海里的事,是执念所化的幻觉,玄青衣袍的男子撑着六十四骨的油纸伞缓步而来,而血污染红的视野里,岭上盛开了不谢的白梅。
我抚着自己的胸口:“我很喜欢他,正因如此,才更要和他在一起。”
“嗒”地一声,茶杯倾倒在案几上,她怔了一下,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却在刚触到翻到的瓷杯时僵下来,手紧紧握着袖角,半垂了眼睛,脸上不再有那种天真的神气,愣愣地像是在思考什么东西。
我等着她出言反驳,料想也不会这么容易将她说通,可她只是坐了一会儿,没说什么地就走了,临走时深深看了我一眼,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毓棠离开后,我将两个茶杯收好。默默发了会儿呆,想起慕言去公仪斐那边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半刻思索,果断地拿出鞋子来穿好,做贼似的推开房门,试着往大太阳底下走了几步。居然没有人出来阻拦,看来慕言那些护卫也没有暗中监视,一时放下心来。空地上拉出长长的一道影子,记起幼时常同君玮玩踩影子的游戏,提脚一个人在院子里踩得不亦乐乎。
猛然院门口传来声音:“你在干什么?”
我抬头,斟酌地喊了一声:“慕哥哥。”
慕言一脚没踩稳,我赶紧做出要起身相扶的姿势,幸好他没跌倒,边过来带我回屋边问:“谁教你的?”
我揉了揉鼻子:“毓棠不就是这么叫你的么?”偏头没看他,“还叫得挺亲热。”
他笑了笑:“君妹妹。”
我手一抖:“阿、阿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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