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世间道 之 君心我心 惟愿知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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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廷烨盯着烛火:“你很是瞧不惯沈兄,是么?”

明兰翻着眼:“沈国舅不但身为社稷梁柱,命还生的好。升官发财死老婆,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好运气,我哪里敢瞧不惯了。”

顾廷烨转过头看她,明兰自顾自的拔下鬓边短簪,轻轻拨动烛火。

他道:“今时今日,许多波折麻烦,俱是因沈兄软弱犹豫而来,你的看法也不无道理。可是……你不曾见过以前的沈兄。”

明兰微一停动作,放下银簪,“何时的以前?”

“未进京封爵前。”

寸许圆的羊脂白烛上的火苗渐渐明亮,顾廷烨目光沉郁,“我初入蜀地,最早识得的就是沈兄。彼时,他是王府侍卫统领,与段钟耿刘四位兄弟,并称蜀边五虎,名动西南。他虽岁数最轻,却为五虎之首。”

“王妃娘娘的兄弟,怎能不是虎首了。”明兰酸溜溜的。

顾廷烨不去理会她的吐槽,“你若见过那时的沈兄,绝难想到他今日会这般优柔寡断,便是彼时的邹家,也不若今日胡作非为。那时,有邹夫人在。”

明兰沉默许久,“……那定是个了不起的女。”

顾廷烨一点头,继续道:“邹夫人诚挚大气,比寻常男更有见识。不但决断家事,便是王妃娘娘也言听计从。那时沈兄果毅豪勇,利落干脆。于大处,能辅佐王爷经略边地,于小处,待兄弟们仁厚宽体。邹氏弟虽无什么出息,但也能安分守己,或读书,或领些小差事,依附着沈家过日。”

“有这么尊河东狮镇守,自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进不来的。”明兰的吐槽似也欠了威力。

顾廷烨忍不住笑了。

记得头两次见到她,她还是个双鬟垂髫的小姑娘,嘴里却很不饶人,半分娴静也无;明明是尖酸刻薄的厉害,可他却很喜欢,没有故作端庄的矫揉造作,那么的坦率明快。便是她插着腰,板着脸,数落人的样,他也觉得像只白胖瓷娃娃般幼拙可爱。

他不自觉柔和了声音,“沈兄与邹夫人成婚十余年,却还若新婚夫妇般如胶似漆,片刻不舍分离。我在沈家叨扰时曾亲眼见过,沈兄一个眼色,一个神气,邹夫人连问都不必,就知道夫婿要什么;邹夫人皱个眉,转个头,沈兄也当即知晓妻在想什么。咱们一道闲话时,他们时常异口同声,相视会心而笑,夫妻俩无话不说……那是真正的鹣鲽情深,心意相通,我……从不知道,恩爱夫妻也能如此。”

明兰听他声音有异,抬头看了他一眼,知他又想起亡父和大秦氏——他们的爱情是几乎伤害所有人的孽缘,与之不同,沈邹夫妇的恩爱却是健康的,积的,有助于所有人的良缘。

“那年,京城陡生变乱,王爷被矫诏赐死,逆王事败身死……”

明兰忍不住插嘴道:“皇上的藩地远在蜀边,与京城相隔何止迢迢,你们得消息倒快,如此看来,当今也是早有雄心的。”

顾廷烨看了她一眼,“那消息是我送去的,水快些。”

明兰不料,‘啊’了一声。

“消息传到,王府的几位幕僚便说,六王爷被贬斥,五王爷残暴,素来不得先帝喜爱,排序之前的皇俱已亡故,这天宝座怕是要轮到圣上了。可公孙先生却说,如今局势未明,先帝属意尚不得知。藩王无诏不得离藩地,若有异动,叫有心人一挑拨,好事也成坏事了。我们兄弟几个也不敢闲着,或戒备,或整军,人人如拉满的弓弦,只等京城消息。”

明兰问道:“那……侯爷彼时,在做甚?”

“我暗中守在京城外。未过多久,先帝册封圣上生母为后,我知大事已定,兹事体大,便亲自南下报信,为抄近道赶,什么险滩激流,山陡坡都得走。一上,溺死了好几个舟兄弟,毙了十数匹良驹。只十余天功夫,就赶到了。”

明兰艰难的咽下口水,“那是……以前跟着你的?是漕帮的。”怪不得这两年账房里陆续向几户人家支出银钱,都是车娘使人来取。

顾廷烨面露惨色,点点头——那几个都是跟了他许多年的好兄弟。

“待先帝召见入京的旨意到蜀边时,果然不轨之徒四下蠢动,刘正杰天便擒杀了四五拨刺客,段家兄弟护着皇后和几位小皇,半座王府血流成河。可彼时,皇上早在上了。我与沈兄兵分两,一明一暗。他做了十几年王府侍卫统领,知道他的不在少数,便领着兵马侍卫走明;而我与老耿护着皇上暗中绕开官道,另走一。”

他紧拧着眉心,似是想起了那段惊心动魄的岁月,“沈兄那,不知碰上多少次劫杀,明着是盗匪,其实就是勾结谋逆的卫所军队。沈兄几乎送掉了性命,钟兄弟没了二弟和一个侄儿。快到直隶地界时,我们这一也遮掩不住了,老耿拼死殿后,一条胳膊一条腿差点就残了,还赔上耿夫人两个兄弟的性命。我护着皇上杀出一条血,直到看见城门,九门提督领兵出城来接,才算平安。”

明兰听得心惊肉跳,掌心一片冷汗。

犹记得那时整个京城都等着储君,偏左等右等,八王爷过了好几个月才到,当时自己还腹诽过几句古代交通落后,没想竟有这许多波折。

难怪皇帝这么信重他们几个,这种拿血肉性命换来的忠诚,果然不是京城权贵哭一场或表白一段忠心能抵过的。

这些根深叶茂的权爵世家都水深的很,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谁知道骨里头是什么;而顾廷烨他们几个却是真正把身家性命都押在皇帝身上了的。什么叫心腹?昔日楚霸王项羽横扫天下,最信任的还是他的江东弟。李自成几降几反,最核心的就是最初起事之众,只要这帮老兄弟在,他投降几次失败几次,都能东山再起(这帮人后来大多坑在一片石)。

难怪老耿再怎么出错,顾廷烨每天打家务官司,沈从兴一天到晚犯浑,皇帝还是要用这些人。只要能办事,能完成任务,并且绝对忠诚,其余都是细枝末节。

“好一把九五之尊的宝座,不知染了多少人血!”明兰轻声道。

顾廷烨摇摇头,也叹了口气,继续道,“咱们离去的那段日里,皇后和几位小皇忽染了急症……”

明兰怀疑:“急症?”

顾廷烨道:“也不知是真的病了,还是有人投毒。总之,那会儿王府里人心惶惶,段刘二位兄弟,虽能抵御强敌擒杀刺客,却对内帷之事束手无策。于是,邹夫人只好亲自入王府照料,那会儿,她已身怀六甲。”

“后来,皇后娘娘和几位小皇都好了,可邹夫人却……?”明兰颤着声音。

顾廷烨面露惋惜色,“待沈兄赶回去时,只见了邹夫人最后一面。”

“……难怪,皇后娘娘那般抬举邹姨娘。”

“沈兄大病一场,险些也跟着去了。”顾廷烨低声道,“自邹夫人故去之后,沈兄行事愈发没有章法了。”

两人沉默许久,明兰忽笑了一声,“这世上之事,就是这么有趣。倘若当初皇后娘娘没能好转,那么如今邹家之忧,便成了沈家之忧。这位邹夫人,倒的的确确是一心为了夫家。”

顾廷烨默了会儿,缓缓道:“公孙先生与我说,你是他生平仅见的明白女。”——现实往往就是这么丑陋和无奈。

明兰苦涩道:“有些事情越是明白,心头便越是荒凉。”

顾廷烨看了她一会儿,道:“旁人的事说完了,现下来说说我们的事罢。”

明兰漠然道:“好。不知侯爷打算从何说起。”

“就从齐国公府那日的寿宴说起。”

明兰按捺下心慌,只听顾廷烨道,“那日回来后,我时常不快。你一直猜测,以为是因着齐家那两个孩儿的名字罢?”

对上男人黝黑深沉的眸,明兰无可抵赖的点点头。

“你素来聪明,遇事不乱,在这件事上为何会如此?”顾廷烨静静道,“心虚而已。”

明兰辩无可辩,垂首坐着。

顾廷烨道,“你甚至没有多问小禄几句,你可知后来怎样?那日,我在门房等的不耐烦,便往里多走了几步,听见了你和齐衡说的话。”

明兰心头一阵乱跳,张口欲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廷烨细细梭巡她的神情,淡淡道:“瞧,你又心虚了。童年伙伴,就是说上两句又如何,况且……”他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好话。”

“那你究竟在气我什么?”

这句话明兰纳闷了许久,既不是因为名字,也不是因为她和齐衡说话,那么,这个男人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你从不曾用那般口气与我说过话。”顾廷烨平静道,“你端庄守礼,便是对着夫人也不曾失过半分礼数。除了齐衡,你从来不曾跟任何人那种口气说过话。”

明兰犹记得自己骂了齐衡两句很不好听的,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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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难道这个男人在嫉妒这个?她不禁错愕道,脱口而出,“为何不能?我,我又不靠他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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