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亲情成为最远的水(2/2)

母亲出院后,我决定继续留下来。那些天,我陪她去买菜、散步,接待来探望她的客人。然后,在属于我们俩的时间里,我给她讲离开她之后的20年我是怎么过的。

我不知道,我的生命中是否还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光─你把你所经历的一切毫无保留、不加任何修饰地讲给另外一个人听,更重要的是,她对你说的一切深信不疑。开心处她大笑,难过处眼泪也来得猝不及防,就彷佛她一直在那条路上,陪着你经历。

渐渐地,母亲变了。我做饭时,她不再说「小心烫到你」,而是说:「真喜欢你做的饭,跟你做的事一样漂亮。」我外出时,她不再担心外面的车水马龙,而是说:「要是可能的话,就尽量早点儿回来。」

这些变化来自了解之后的信任。母亲由此确信:她的儿子长大了。有一天,母亲对我说:「虽然我曾经无数次后悔送你出国,但现在我觉得这个决定并没有错。你很独立、很优秀,更重要的是,你现在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那些日子里,母亲从开心过渡到对我很依赖─前所未有的依赖。我知道,这是信任的衍生品,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老了,这种老去让我无能为力。

回纽约的前夕,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看着母亲在镜子前整理妆容,我对她说:「妈,你这么漂亮,年轻时一定是既让人爱,又让一些人嫉妒吧?那些事,你还记得吗?」她转过身来,看了看我,说:「那些爱和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儿子现在还夸我漂亮。」我想起了母亲那些日记,说:「妈,过去的事我很好奇,你可以把它写出来给我看看啊。」母亲的眼睛亮了,她说:「你真感兴趣?」我点点头。

在答应了我之后,母亲就开始动笔了。可是,对于70岁高龄的她来说,动笔已经算是体力活儿了。仅写了一个小时,她的颈椎就发出了强烈的抗议。于是,我给母亲买了一台小录音机,我说:「妈,您口述吧,这样就不会太累。」

很快,我回美国的日子到了。走的那天,母亲坚持要送我到楼下。我担心母亲会哭,可她却对我说:「我之所以要送,是要告诉你,我不会哭。儿子,我从来没有觉得离你这么近。」的确,母亲没有哭。可是,进了安检口后,我却再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泪水。从18岁那年离家开始,我从来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样失态。对母亲,我第一次发现,不管做什么,都觉得还是不够,还是来不及。

亲情密码

没想到,母亲居然学会了在网上传送文件。每天,她都会把她的录音发给我,有时是在晚上,有时是在白天。我必须承认,不论多少名著,都比不上母亲的录音那样令我觉得美好。因为母亲所说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唤醒,我还原著她的生活场景,还原著她遭遇每一件事时的表情与心情。

每个星期,我都会定时跟母亲视讯聊天,只是不再假报平安,我会告诉她医院里发生了什么,纽约的菜价,以及我儿子那令人发指的小脾气。

我偷偷打过电话给家里的阿姨,让她带母亲去医院做一次复查。阿姨后来打电话告诉我:「医生说你母亲的脑萎缩没有再恶化,目前看来没什么危险。贺贺,你真有办法。」

我让阿姨帮我把母亲的脑部CT寄了过来,我多少看得懂那些图像。显影灯下,我觉得自己看见了最美的图画。我要珍存它,珍存我与母亲之间独一无二的亲情密码。

一切都会离我们而去,我们要努力找到一种方式,把爱留住。就像现在,我与母亲虽然相隔万里,但我们从来没有如此亲近…转网络文/三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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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很感动的文。把爱留住永恒的亲情不再是最远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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