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从良(2/2)
这提刑吕震就算平日整理诉讼,见得惯了刑狱,此时也不觉有些恻然。
“虽堕风尘,性慕贞洁,”他道:“深为可悯。”
然而这些学生们却都讥讪道:“性慕贞洁,便是早在家产被籍没,父母双亡的那一天就自尽了,如今身在教坊司,乃是任君攀折的章台柳,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红唇万人尝——却说什么为人守贞,岂不是殊为可笑吗!”
这么一说,提刑案察使似乎又迟疑了起来。
张昭华就唤过湘官过来,在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说罢又问她记住了没有,湘官十分伶俐,不需说第二遍,就蹦蹦跳跳地去了。
“我家夫人问府衙大人,”湘官鹦鹉学舌一般道:“白乐天、朱文公一生白璧有瑕,瑕在何处?”
吕震便摇头道:“此为完人,并无由不足之处。”
湘官就笑眯眯道:“舍人不会人深意,刚道泉台不去随。贱质何妨轻一死,岂承浪语污君子?”
她说完这话,就又连蹦带跳地回到了张昭华身边,张昭华但看吕震脸色红红白白,而这六七个学生也人声嘈杂,频频向自己这边看过来,就知道是方才那几句是戳到他们心窝子上了,心下顿时一阵痛快。
名满天下者,往往会谤满天下。而白居易和朱熹的谤,就和女人脱不开干系。
一代名妓关盼盼于唐德宗贞元三年,出身于书香门第,精通诗文,更兼有一副清丽动人的歌喉和高超的舞技。后来,关家家道中落,堕入风尘,关盼盼被徐州守帅张愔重礼娶回为妾。张愔虽是一介武官,却性喜儒雅,颇通文墨,夫妇情深义重,海誓山盟。
两年之后,张愔病逝徐州,关盼盼无法忘记夫妻的情谊,矢志为张愔守节。张府易主后,她只身移居到徐州城郊云龙山麓的燕子楼,只有一位年迈的仆人相从,燕子楼地处徐州西郊,是张愔生前特地为关盼盼兴建的一处别墅,而丈夫死后,关盼盼便不再歌舞,也懒于梳洗理妆,平静安闲地度过了十年,直到有人将关盼盼所写的“燕子楼新咏”诗三首让白居易观阅了。白居易深为关盼盼才情所动,大诗人爱不释手地反复吟咏,却忽然心生一个想法:张愔已经逝去十年,关盼盼尚为他守节,如此情深义重难舍难分,为何不追随他到九泉之下,成就一段令人感叹的凄美韵事呢?
于是在这种意念的驱使下,白居易十分写了三首诗寄给了关盼盼,唯恐关盼盼不能理会他的意思,又写了一首最为刻骨的诗:黄金不惜买娥眉,拣得如花四五枚;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
关盼盼接到诗笺,见诗中刻薄之意,尤为伤心激愤,依白居易诗韵奉和七言绝句一首:自守空楼敛恨眉,形同春后牡丹枝;舍人不会人深意,讶道泉台不相随。诗中所言的“形同春后牡丹枝”正是白居易当年夸赞她的话,这就是痛恨白居易在她花开时捧赞她,当她即将凋落时,竟还雪上加霜,逼她一死全节,于是绝世而死,死前只吟诵一句——儿童不识冲天物,漫把青泥汗雪毫。
而另一位朱文公,其实缺点不少,然而做出了一件让大家都有些不耻还让皇帝嘲笑是“秀才争闲气”的事情,就和一位名妓严蕊有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