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 亲王却在尼姑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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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南隅的铁云庵不甚有名,是京城无数寺观庙宇中极为寻常的尼庵,孤寂、萧瑟、平淡、清静,信众不多,时而有之,人们若谈起寺庙,没人会谈及铁云庵,人们即便去铁云庵烧过香,也不会留下多少记忆,因为,这个尼庵毫无特色,实在太平常了。

怡亲王喜欢的就是这份平常,没人知道他与铁云庵的瓜葛,也没人知道他与铁云老尼的瓜葛。仕途凶险,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他太懂了,因而,即便大权在握,春风得意之际,也不敢或忘随时可能降临的飞来横祸,这是他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是一处极为隐秘的只有他一人知道的避难所。

从骨子里,怡亲王只信自己。他对管统丁说的“信你胜过信自己”,从某种层面上来看,只是说说而已,这可不能怪他,人这东西太会变了,有时变得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呢,难道还能信别人么?!

想不到,还真派上了用处,当稍稍嗅到些微凶险时,他便带着几名死士,藏进了铁云庵。如今,怡亲王安安稳稳地潜伏在铁云庵里,看来,自己在铁云尼姑身上压的宝是压对了呀。

二十年前,怡亲王驻守嘉峪关,记得是夏天吧,他带领几十名武功高强的卫士去黑山打猎,在黑山悬壁长城下的一处密林中,目睹了一场几乎没有悬念的凶杀案:

林中杨树上拴着三匹马,另有一匹马,脖子中了一箭,倒在血泊中,三名鞑靼大汉手握长刀,正在林中追杀一名年轻尼姑,尼姑左肩已负伤,浑身鲜血淋漓,虽手握长剑,奋力拼杀,却已动作变形,有气无力,只听得当啷一声,尼姑的剑被鞑靼大汉的长刀磕落,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众大汉正要上前砍杀,恰逢怡亲王带众人赶到,见鞑子行凶,大怒,一声断喝,众卫士飞身下马,一拥而上,将三名鞑靼大汉做了,救下了尼姑。

尼姑倒在地上,已神智不清,怡亲王命亲随将她伤处包扎停当,带回嘉峪关,将她安置在关内的白云庵养伤。

隔日夜,怡亲王换上便服,独自一人去白云庵探视。

在白云庵接引室,尼姑虽面色苍白,却已能起坐自如,当下合什长揖,道:“多谢施主救命之恩。”

怡亲王道:“不客气。”

尼姑约摸二十七八岁光景,颇为清丽,目光淡定,长着个略长上翘的下巴,看来是个坚毅倔强、敢作敢为的角色,却又显得沉稳练达,彬彬有礼,一望即知,决非泛泛之辈。谈及身世,汪然出涕,原来,尼姑法号铁云,自幼父母双亡,与其妹白云尼姑在酒泉城紫竹庵出家,鞑靼商人扎根哈喇在紫竹庵进香时,看中了白云尼姑,趁人不备,将白云尼姑抢走了。铁云尼姑得知此事后,便四处寻找妹妹,找了半年,总算在玉门关附近的三十里铺子,找到了鞑靼商人扎根哈喇,她向扎根哈喇要人,扎根哈喇道:“老子供她吃好的穿好的,她不要,成天板着个脸,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三个月前,臭**就自杀啦,老子将她抛在戈壁滩上喂狼了,你来了也好,给老子做小吧。”铁云尼姑听了大怒,当场拔剑,将扎根哈喇刺死了,当时,哈喇身边只有一名保镖,挥刀拦截,哪里是铁云尼姑的对手,铁云尼姑只出了三剑,便卸下了保镖的一条胳膊,她骑上快马,夺路而逃,不久,保镖叫来三名鞑靼杀手,骑上快马,尾随追来,在黑山悬壁长城下的密林中,铁云尼姑的马儿中箭倒下,于是,就发生了怡亲王看到的那一幕。

怡亲王问:“小师傅,伤好后有何打算?”

铁云尼姑道:“听说鞑靼商人家族的势力极大,遍布河西走廊,贫尼在甘肃是不能呆了。”

怡亲王道:“本王给你推荐一个地方,不知你喜不喜欢?”

铁云尼姑道:“哪里?”

“北京。”

“京城米贵,居大不易,贫尼又没有熟人,恐怕难以立足。”

怡亲王道:“这些统统不是问题,只要你愿意,本王就能搞定。”

铁云尼姑眼中掠过一丝疑忌,道:“多谢施主美意,不知施主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救助贫尼,贫尼乃一芥出家人,早已心如死灰,看破红尘,实在有点消受不起呀。”

怡亲王道:“不必客气,救人即救己,或许,本王也有求小师傅救助的时候呢。记住了,从今往后,我帮你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如果你做得到,本王就在京城给你建一个尼庵,让你有个清修静养的场所。”

铁云尼姑道:“贫尼能做到。”

怡亲王道:“本王不是一个乐善好施之人,从本质上来说,本王更像是一个商人,付出是要有回报的,如果,有朝一日,本王遇到了危难,小师傅,你能出手相救吗?”

铁云尼姑不假思索,正色道:“贫尼这条命是施主给的,若施主有难,贫尼理当拔刀相助,同舟共济,请施主放心,贫尼决非胆小怕事,忘恩负义之徒,贫尼向我佛如来发誓:若出家人铁云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即便死后,也将永坠地狱,万世不得超生。”

怡亲王瞅着铁云尼姑毅然决然的神色,瞅着她那个倔强的下巴,微微颔首。

数月后,京城西南隅的一处废祠,被一个神秘人物买了下来,过了两年,一座不大不小,中规中矩的铁云庵,就呈现在芸芸众生的面前了,铁云庵的主持,自然是不苟言笑的铁云尼姑。

事隔二十年后,铁云庵总算派上了用场。

一个月前,怡亲王带着白脸曹操、三步倒竹叶青、毒蜈蚣孙老二等人,悄悄躲进了铁云庵。他庆幸自己留了这一手,若是没有这个安全巢穴,也许自己早就成了阶下囚了。

捕快们在四处设卡盘查,线人帮的徒子徒孙在角角落落挖掘线报,而怡亲王却躲在铁云庵的后院悠闲度日;昨天,他得到一个线报,说是刑部抓到了“怡亲王”与大管家管统丁,还真让他乐了好一阵子,竟然傻到了将替身当成了真身,还自以为得计呢,这些个捕快,真个是蠢到家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假戏真做,想引诱自己显身呢。怡亲王从来不敢轻估对手,即便在最顺风顺水的时候,他也会作最坏的打算。

三天前,雷伟将一封书信,交给紫云庵的随喜师太。说是怡亲王夫人赴青海流放途中,托人送来一封书信,要我转交给你,请务必将该信由寺中僧尼转交铁云庵的铁云师太,以免被捕快探知,累及师太,多有不便。

随喜师太面对着这封书信,有些怵惕不安起来,这封信,送还是不送呢?她思忖了整整一天。

怡亲王是罪大恶极的钦犯,已下在死囚牢中,夫人及眷属已流放青海,她知道此事轻重,看看,连四大金刚之一的雷捕头,都不敢去铁云寺送信,却偏生把此事兜在自己头上,若被刑部得知,断乎没有好果子吃,恐怕要牵连入罪。

不过,若不去,自己也太不够意思啦,亲王夫人与己交厚,是个难得的信徒,曾数次重金捐助紫云庵,帮尼庵度过了劫难。自己理应在她危难之际,为她排难解纷才是。如今,却连送一封信的事,都前怕狼后怕虎起来,实在说不过去,夫人还处处为自己着想,叮嘱要派庵中尼姑去送信,不要自己去,真是考虑周详之至啊。

因事关重大,随喜师太决定拆开书信看一看,若是一封造反作乱的信,就把信烧了,刑部追查起来,自己则一口咬定,没见过这封信,这种死无对证的事,谁也说不清;若是一封无关紧要的信,这信是要送的,做人要厚道,不可有事有人,无事无人,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这种事是做不得的。

看了信之后,尽管此信如谜语一般,费人猜详,不过,究其大意,是一封报平安的信件,没有戾气,显见得不是一封造反作乱的信,可以送。

随喜师太是个功德圆满的高僧,她觉得,既然送信有可能会牵连入罪,这封信,也不能让门徒染指,应该由自己去送才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经过一天的内心挣扎,在第二天上午,随喜师太悄悄去了一趟铁云庵,笑迷迷地将此信交到了铁云师太手中。

接着,这封信自然就转到了怡亲王手中。

信是以怡亲王夫人的名义,写给铁云师太的,信中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写道:

连日暴雨,洪水汤汤,忠仆护主,不幸身亡,家产荡然,一片汪洋,人迁西域,家人无恙,师太俗家,筑在高岗,波涛虽恶,未能遭殃,官府救灾,抓粮度荒,沾沾自喜,居功自大,各处关隘,通畅如常。

书信的意思是:灾祸降临,忠仆管统丁,一心护主,已为亲王捐躯;王府的家产已抄没入库;亲王的妻妾子女均已流放西部边陲;后八句的意思是,亲王勿虑,捕快丝毫未怀疑抓到的怡亲王是替身,因此,如今亲王的处境十分安全,如洪水来临时,建筑在高岗的家宅一般,未能遭殃;并且,捕快已将替身当成了怡亲王,以此居功邀赏,自鸣得意,各处关卡,已撤去盘查,通畅正常。

亏得雷伟,一位赳赳武夫,竟能以亲王夫人的口吻,写出这么一封暗含机关的书信来,可见得他是个粗中有细的利害人物。

怡亲王读后,悲愤交集,怒火中烧。

家产为官府抄没,妻妾子女被流放边陲,真乃奇耻大辱。同时,铁血忠勇管统丁的惨遭不幸,更让他既悲且痛,看来,自己没有看错人啊,像这种忠心耿耿、坚贞不渝的忠仆,如今,上哪儿找去!

他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只要本王能逃出京城,就一定要向瓦刺借兵,纠集旧部,带兵杀回京城,夺取皇位,报仇雪恨。”

捧着书信,他心绪烦恶,揣着一份沉甸甸的伤痛,蜇居在卧室中,不见任何人,蒙头大睡,茶饭无心。

翌日醒来,已是傍晚时分,他感到饿了,这才起床,穿戴洗漱,吃了晚饭,天已黑尽。

他记起了一件事,让白脸曹操去一趟方丈室,请铁云师太到书房来一趟。

一会儿,铁云师太来到怡亲王的临时书房,书桌上点着盏红烛。

铁云师太合掌一揖,道:“阿弥陀佛,王爷有何吩咐?”

怡亲王道:“也没啥事,只是想问一下,拙荆的这封书信是谁送来的?”

“紫云庵的随喜师太。”

“是她吗?没搞错吧?”

“是她当面交给贫尼的。”

“哦,看来她精神还挺好的呀。”说是这么说,灯光下,脸色有些变了。

铁云师太颇感纳闷,道:“菩萨保佑,随喜师太一向健旺。”

怡亲王打个哈哈,道:“健旺就好,健旺就好,真难为她啦。哦,本王只是心中挂念,随便问问,也没旁的事。”

铁云师太起立,又是合掌一揖,道:“阿弥陀佛,既如此,贫尼告辞了。若亲王有事,尽管吩咐,贫尼自当效犬马之劳。”

言毕,转身离去。

怡亲王心中一惊,暗忖:这事要糟。

他藏身尼庵前,曾叮嘱雷伟,一般情况下,千万别到铁云庵来,若要传递消息,可将书信转交随喜师太,要求师太务必派可靠门徒,将书信送给铁云庵的铁云师太。

看来,雷伟未将事情交待清楚。若是,捕快盯上了随喜师太,自己的藏身之地就暴露了。如果,捕快一时大意,并未派人对随喜师太全天候蹲守跟踪,尚有补救办法。

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让随喜师太消失。于是,他命白脸曹操将随喜师太做了。

当日深夜,白脸曹操去紫云庵结果了随喜师太。回到铁云庵后,他怕怡亲王担忧,向亲王禀报,随喜师太的事已办了,办得很顺利,而返回途中,有夜行客跟踪的事,却略去不说了,他以为,既然已甩脱了跟踪,就没有说的必要。

怡亲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看来,捕快并未对雷伟夫妇去紫云庵烧香,产生怀疑,不然,白脸曹操去办事就不会那么顺利,至少,会有一番周折。怡亲王这才宽衣解带安寝了,脑袋一着枕头,便呼呼睡去,一觉睡到大天白亮。三天来,他总算睡了一个囫囵觉。

清晨起来,便走出卧室,在园中踱起步来。他右掌中转动着两枚玉胆,骨辘辘作声,内心却在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每逢遇到伤脑筋的事,他总爱一边掌中转动玉胆,一边寻思破解之法。

两枚玉胆是用上等和田玉打磨的,圆滑光润,是祁连山太清观的太虚道长送他的,说是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要他好自为之,做人处世,宜圆润收敛,切忌飞扬跋扈。怡亲王十分宝爱玉胆,已把玩了有四十来个年头。

信步庭中,神清气爽,掌转玉胆,沉思默想,白脸曹操始终在他身后两三丈远处跟着。

铁云庵的后院,松柏参天,郁郁葱葱,前些天下过雪,园中白雪皑皑,松柏枝叶上也复盖着冰雪,挂着长长的冰凌,今日阴霾,寒气森森。

怡亲王却一点不觉着冷,卡嚓卡嚓,踩着园中冰雪,恍惚觉得,有如当年,在嘉峪关外的戈壁滩上巡视边关,身后谋臣如云,武将如雨,是何等的气势煊赫,不可一世,在自己鼎盛时期,大有囊括天下,包举宇内之势,可惜,当断不断,坐失良机,如今手中兵权散尽,成了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今昔对比,真可谓恍若隔世啊。

正在感慨之际,突听得,噼叭两声脆响,手中的玉胆竟无缘无故破碎了,碎成了四块,其中两块,掉在冻得硬梆梆的地上,又碎了一地。怡亲王吃了一惊,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玉胆破碎,是否在暗示着灾祸即将临头了呢?他呆若木鸡地盯着手中残剩的两块碎玉,叹了口气,将碎玉丢弃在园路旁的灌木里。

怡亲王本就生性多疑,此刻,更是心惊肉跳,立即想到了最近这些天发生的那些人和事。

首先是雷伟。他是自己暗中重金收买的捕快头目,前后算来,已有五个年头,别看雷伟表面上是个火爆刚烈性子,其实,粗中有细,办事极为谨慎稳重。而且,是个实在人,不来虚的,一旦投靠在自己门下,便死心塌地为自己办事了。不像铁面神捕乔万全,不知他心里想些啥,表面上对自己毕恭毕敬,要他办事,有些难,是个油煎枇杷核儿一般油滑的家伙,自己阅人无数,却始终看不懂他,此人城府太深,不可捉摸,稀疏眉头下,那对骨碌碌转动的小眼睛,不知在想些个啥,也许,今世没人能看得懂他,一个看不懂的人,当然是个不可信的人。

难道,这些年来,捕快没人对霹雳先锋雷伟有所察觉么?

怡亲王有些吃不准了,尤其是像铁面神捕乔万全这样的角色,那对锐利之极的鹰眼,深不可测,别人看不到他的底,他却似能洞察一切人间隐秘,能骗过他一时,莫非能骗过他五年么?这事看来有些悬乎,只要雷伟稍有异样,乔万全针对他的后着,便会层出不穷,之后,雷伟所有的举动,都会暴露在乔万全的视线之内。

其实,雷伟是不经查的,只要稍稍往下查一查,就会露馅。

再说,又有何人能经得起捕快彻底侦查呢!

只要被捕快盯上,你所有的弱点都会被挖掘出来,就连上溯三代祖上的案底,也会抖漏出来。世上没人能幸免,除非你压根儿没干过坏事。

怡亲王曾叮嘱雷伟,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通过随喜师太送信。

这封信,该送么?

雷伟送信的目的是告诉自己,刑部捕快深信不疑,怡亲王已成了阶下囚,案子已经了结,城门关卡对怡亲王的盘查也已撤销,是离开北京的时候了。

假设雷伟已被盯上了,那么,雷伟送信的这一举动,就是一着臭棋,是一着斟酌了半天,推敲出来的,一着臭不可闻的臭棋!真可谓是愚蠢之极呀。

接下来的一切,全糟了,也许,随喜师太、铁云庵、铁云师太已都在捕快的暗中监视之下。白脸曹操去紫云庵暗杀随喜师太,事情办得很顺利,不等于捕快没盯上紫云庵与铁云庵,只是盯得还不够紧,如今,随喜师太被杀,便会激起捕快进一步的怀疑,要真如此,铁云庵如今已危如累卵。

一念及此,怡亲王激凌凌打了个寒噤,于是,他回头向白脸曹操做了个手势,白脸曹操一晃,就窜到了跟前,问道:“王爷,怎么啦?”

怡亲王道:“昨晚,你去紫云庵行刺,顺利吗?”

白脸曹操道:“还好吧。”

“什么叫还好?说实话!”怡亲王见白脸曹操眼神闪烁,有些不对劲,便厉声逼问,目光咄咄逼人。

白脸曹操呐呐道:“当我办完事,出来时,发觉身后有人跟踪,后来,我就钻入小巷,甩掉了跟踪者。”

怡亲王卧蚕眉打结,那双苍老的眼睛凶光四射,追问道:“为何不早说!”

白脸曹操道:“在下怕,怕王爷担忧。”

怡亲王仰天浩叹,跺着脚,道:“国友啊,你真害死本王了。”

白脸曹操道:“王爷,小的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想偏了。”

怡亲王见白脸曹操一脸尴尬状,便安慰道:“本王知道你是好心,可好心有时也会办坏事,得,啥也别说了,咱们赶紧走人。”

“这,这就走?”

“现在不走,就走不了啦。”

白脸曹操道:“行,王爷怎么说,小的就怎么做,咱们这就走。”

忽然,柏树上有人笑道:“想得到美,想走就走,哪有这等美事,总得把账算算清再走吧。”

怡亲王大惊,白脸曹操拔出长剑,将怡亲王拦在身后,对着柏树喝道:“来者是谁,有种的给老子下来。”

柏树枝叶一阵簌簌响动,积雪冰凌纷纷坠落,只见一人手握单刀,从树上倏忽飘落,来人正是巫山潜龙巫灵杰。

白脸曹操自然认得,惊道:“是你?!”

巫灵杰道:“笑话,不是老子,难道是鬼!”

白脸曹操依旧愕然,道:“不知巫爷到此有何贵干?”

“贵干?嘿嘿,算账。”

“算哪年的账?”

“陈芝麻烂谷子的账就算啦,算也算不清啦,要算就算新账。”

“你有没有搞错哟,在下没欠巫爷的账呀。”

“老子是为焦公公来要账的。焦公公说,他在阴间,这口气实在咽不下,托了个梦给我,说是你白脸曹操奉怡亲王之命,带着竹叶青等人,杀了他的保镖,当着他的面,将厨师与小李子折磨的死去活来,逼着焦公公写下了绝笔书,派老子来,专门向你们算算账。”

这时,园中两侧厢房的门悄然推开,闪出四条汉子来,长得高矮胖瘦,奇形怪状的四条汉子,手握兵刃,蹑手蹑脚,向巫灵杰身后包抄过来。

白脸曹操与怡亲王装作啥也没看见,怡亲王道:“你不是来算账的,是来找死的。”

巫灵杰冷笑一声,道:“找死?谁找死还真不好说呢,要你命的人太多了,说不定,柳三哥已经到场了。”

怡亲王心中发虚,惶顾四周,囔囔道:“放屁,尽他妈的虚张声势。”

巫灵杰道:“连老子都能算到你藏在这儿,老子就不信,柳三哥会失算了。”

白脸曹操道:“巫老爷子,在下真有些搞不明白了,你怎么找到这儿来啦?”

巫灵杰道:“有捕快说,抓住的怡亲王是个替身,他们当真的充数交差了。可真的怡亲王他们没找着,要老子帮个忙,相帮找找。我听说,怡亲王夫人与紫云庵的随喜师太交厚,还曾捐巨资为紫云庵修庙呢,怡亲王的钱,从来不会白花。在这节骨眼上,会不会师太将怡亲王藏起来了?将男人藏在一个男人不到的地方,真是个好主意,怪不得连捕快都找不着了。于是,老子昨夜潜入紫云庵,想去探个究竟,却不料,晚了一步,随喜师太被一蒙脸杀手刺死了,老子跟在杀手身后,想去查个究竟,人家一个老尼姑,念经烧香,与世无争,你杀她造孽不造孽呀。大约蒙脸杀手发觉了,钻入一条黑咕隆东的小巷,溜走了。后来想想,杀手跑掉了,可他跑的方向是铁云庵,看来,紫云庵确实有古怪,那铁云庵会不会也有古怪呢?于是,老子一个老早,就悄悄掠进铁云庵,盘查起来,结果,还真巧了,哈哈,奇巧碰上了老狐狸在溜湾呢,给老子撞了个正着。”

怡亲王道:“人是找着了,可你的命却要没了。”

此时,四条汉子已成合围之势,巫灵杰也已发觉,他精神抖擞,毫不怯场,呼啦啦单刀疾挥,一式夜战八方,神完气爽,一条刀弧,在身前身后,画了个圈,护住周身要穴,道:“谁的命没了,还真不好说呢。”

话音甫落,便纵身而起,不管不顾,虎跳鹰翻,疾向怡亲王扑击,身形起处,连发三招,横扫千军,刀劈华山,白猿献果,力猛势沉,刀声呼啸,一开打便是拼命招式,丝毫不顾及自身安危,一心一意要杀了怡亲王,为焦公公报仇,显见得,巫灵杰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白脸曹操暗暗吃惊,忙上前拦截,使出浑身解数,接了巫灵杰三招,当当当,刀剑相磕,火星四迸,震得白脸曹操虎口隐隐作痛,心道:巫老爷子刀头好重,若是与老爷子单打独斗,凶多吉少。

白脸曹操边奋力拆招,边呼道:“王爷后撤,此地凶险。”

怡亲王只退后了三步,沉声道:“要活口,不要死的。”

与此同时,身后的四人已冲了上来,他们是三步倒竹叶青、铁塔金刚高镇江,滚地快刀蔡小虎,毒蜈蚣孙老二。

四条汉子各执兵刃,加入战团,将巫灵杰团团围住,五人合围,巫灵杰即刻险象环生。

可巫灵杰死不卖账,依旧困兽犹斗,苦苦支撑,三步倒竹叶青打得不耐烦了,托,跳出战团,将手中宝剑插入鞘中,从怀中取出弩机,就要放箭。

怡亲王喝道:“竹叶青,本王要活口。”

竹叶青道:“王爷,知道啦,我又不要姓巫的性命,这次射的是麻醉箭,将他麻翻了,你想干啥就干啥吧。”

怡亲王道:“好极,射吧。”

众人听得,齐地往四周撤了三步,竹叶青扣动扳机,弩箭飞射,咻咻之声不绝,巫灵杰刀撩掌劈,猫跳猴闪,接连躲过六箭,第七箭闪避不及,射中肩头,啊呀一声,手中单刀,当啷落地,只见他眼睛发直,踉跄了两步,轰然倒下。

怡亲王命白脸曹操道:“将姓巫的拖进草堂。”

柏树林中有个厅堂,名为“草堂”,厅堂宽畅,四壁画着五百罗汉,墙角堆放着箱柜杂物,是怡亲王二十年前命能工巧匠修造而成。如今,怡亲王常在此堂静养打坐。

白脸曹操与滚地快刀一人提起巫灵杰一条胳膊,便往草堂拖,竹叶青面有得色,紧跟其后。

怡亲王叫住毒蜈蚣孙老二与铁塔太岁高镇江,道:“老二、镇江,你俩赶快从边门出去搞两挂马车,如边门有人看守,出不去了,就赶紧回来,咱们再想办法;如搞到了马车,院子已被捕快围住,进不来了,万不可硬闯,赶快管自逃生去吧。”

孙老二长发披肩,满脸胡须,除了怡亲王,谁也没见过他的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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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真面目,他道:“王爷,咱们一起走吧。”

“不,本王年事已高,行动缓慢,与大伙儿步行走,反要误事,快,去把马车搞来,本王这就走。”

“是。王爷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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