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四 渌水青冥(四折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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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葵沉默不语。叶之昙和杜若云都已逝去了,无论他们谁对谁错,其实都已不再重要,可她只觉辛酸,因为,活着的自己,却连逝者当年所拥有过的那点真心也不曾得到,就连想不要再重蹈旧人覆辙的资格,都还没有。她不知道这上天喜欢怎样捉弄人的****——心中所念之人并不念着自己的痛苦,比起两情相悦却又终于难成眷属的痛苦,到底何者更甚?
“我……也不是想要对你师父不敬。”她努力摒开那些思绪,开口道。“我只是……不能明白。若换作是我,若我是个男人,我绝不会……”
她说到这里,忽然缄口不言。这句话,依稀有点像沈凤鸣那时说过的。那****对她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他说,如果是他,“我定不让我的女人这般孤苦伤心”。
她忽然想起,这世上原来也是有那么一个男子,曾对她表明过心迹。她始终不愿去记起那个人的一言一行,但此刻却发现世上竟没有第二句言语能胜过他的那一句,以至连眼眶竟都一时湿润了。她咬住了唇,轻轻地道:“你师父难道不懂吗,他……是可以有千千万万个理由不来的,可若要来,原本只需要一个理由。”
——这一句话,也是沈凤鸣的。她发现自己最想要表达的,竟都是他已经表达的。那一****是在濒死之际对自己说出的这些言语,她知道,那不会是谎言。
君黎怔怔地看着她,心中一时之间,忽如百汇交流。“他是可以有千千万万个理由不来的,可若要来,却只需要一个理由。”秋葵这句话说的是他的师父逢云,可却如撞在他的胸口,将他的心撞得剧痛。
他知道,自己心里也有“千千万万个理由”,横亘于自己和自己的那个“杜若云”之间,要迫他们永远分离,而唯有那“一个理由”,是能够握住刺刺的手的。
他终于省悟起,在看着逢云的那些信的时候,自己为何会震惊与受撼如斯,以至于竟不敢再看下去。不止是因为他不曾料想修道多年的师父竟一生都陷于了****,更因为他害怕看到那个难以回避的结局。永远的天各一方,永远的一个人叹息,永远的心如刀绞,如此一生一世——到最后竟然还要归于悔恨而不是心之宽宥——这样的一生真的活得值得吗?
他踉跄退到窗口,如同为这样的终结感到窒息而不得不大口呼吸。那个始终扼在他咽喉的命运——那柄始终高悬在头顶的利剑——给他的恐惧也不过如此。如果自己真的选择了屈就于那样的天意而放开她的手,他就真的决定了他们两个人的命运,而那命运,他的师父已经为他们写明了——他不要这样的结果,他承受不了,就连这样看着想着,都承受不了!
“你,你还好吧?”秋葵见他忽然面色苍白,吓了一跳。君黎没有回应。他转过身,向着窗外。他能看得见这碧落晴空,这无边艳阳,这繁华世界。他觉得心好像要跳了出来——他要这一切,他要那些快乐,那些欢喜,要那个无可取代的鲜活的人儿——比起命运或有一日要判了他们的死罪,他更怕孤冷寂寞地残喘世间,只能寄情一封封没有终点的长信!
这一时他想起自己那样的宿命,心里竟第一次不是难过,反而不自觉地在嘴角露出一线微笑。那是一丝苦笑,可却未必不美,因为,终于真正作出一个遵从了内心的决定的时刻,或许是他有生以来最美好的。“不要与人相交,不要与亲人相见,不要涉入****”——逢云在告诫着他的时候,他每每惶恐不已,可现在可以如释重负了吧?因为就连师父到最后,也分明什么都没放下呢。
“你笑什么?”秋葵不无担忧,急急上前,却看见他这样表情,不觉有些恼怒,“我方才说的——有什么好笑吗?”
“没有,你说得对。”君黎微笑道,“我只是想着……要是早点看到这些信就好了。”
——要是早点看到这些信,他或许也不会让刺刺等这么久了。有时候自己的确还是保留着优柔寡断的本性,要靠一些什么偶然的缘故推着才能作出某种决定。可他也知道,自己从来也没有改变过已经决定了的事。也许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决定难以改变,所以,才必须更加犹豫而谨慎。
可秋葵于此,却是另一种心情。如果他们能早些看到这些信件,如果他们能早点知道师辈的这些牵连,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些不同呢?她今日与他坐在一起,读着她的师父在许久以前写给他师父的信——她怀疑,这该也是种宿命,是种对往日的呼应,是对旧人的承继。只可惜有些事已经无法假设了——在认识他之前,她从不相信命运,她曾讥嘲算命不过是招摇撞骗,她认为世间存在的一切都不过是巧合而非宿命。世事轮回,也许,那时的自己本是对的。让他们在那个茶棚相遇的也许真的不是什么命运,而不过是巧合。
她回到桌前慢慢坐下,收拾起信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信件?”她问道。
“我……还没想好。”君黎也回过身。“我师父后来写的那些,你说,要不要带去你师父坟前,烧予了她?”
秋葵想了想。“虽然理应如此,但我……但我想师父看到这些,或许反而会难过。”
“说的也是。”君黎也转了转念,“对了,你师父过世是在哪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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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去年四月初六。”秋葵显然也想起两人的师父去年该是差不多时候去世的。“你师父呢?”
“……四月初七。”君黎目中也不无惊讶,“若是如此,也许……也许他们早就重逢了,又何必把那些多余的不快再送了去。”
“希望他们是重逢了。”秋葵轻声道,“那么……还是你先收着吧。若得机会,我回一趟泠音门。师父的遗物之中有好些信件,我没有细看,想来应该也保存着当年叶师伯的来信,等到能将这些信件寻齐,我们再商量。”
她说话间,理起了桌边最后一张纸。那是方才君黎拿在手中,看了许久的。她揭起来,纸上是逢云在某一年写下,欲遥寄给心上人的一段《长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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