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天朗气清(2/2)
季菀华唇角勾了勾,能将谎话说的如此圆滑,季鸿茂也是好本事。
萧承泽现在无比后悔,他应该一早就杀了季鸿茂的,他早该知道他弃了季鸿茂这个棋子,季鸿茂为反过来报复他!
季菀华继续道,“罪妇不知道二殿下既然喜欢我大姐又为何不直接去请陛下赐婚,只恍惚听到‘忌惮’‘将来’‘后位’什么的。”
听到此处,众大臣可是全明白了,这位二殿下求娶季裳华分明是有所图谋啊,否则为何不敢请陛下赐婚?难不成还要人家姑娘自己表现出对他的痴心一片?
萧承泽急怒攻心,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他将翻涌的血气压下去,哑声道,“你一派胡言!”
“够了!”皇帝怒喝道,“你还有脸说别人?哼,你不敢主动求朕赐婚,是怕朕忌惮你吗?你怕朕发现你的野心,怕发现你意图拉拢辅国公府!朕说的可对?”
“儿臣……,儿臣……的确是爱慕季家大小姐,可儿臣真的没有其他心思,儿臣不说出来的原因,是因为儿臣怕被您误会别有用心。请您相信儿臣,儿臣真的没有其他心思,一定是季菀华故意借此陷害儿臣……”
果然,季裳华说的不错,她连萧承泽会说什么样的话都猜到了。季菀华冷笑一声,“二殿下还真是会狡辩,菀华佩服。但是,天理昭昭,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如今种种一切都指向殿下,殿下却还想着狡辩。还是说,陛下会被你迷惑?”
“季菀华,是谁让你陷害我的——”萧承泽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萧承泽!”皇帝怒吼出他的名字,“你真当朕老糊涂了,由得你这样狡辩?真还没死呢,你就想着造反夺皇位了?勾结漠北,意图拉拢辅国公府,你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闻言,辅国公周正明和周子祺立刻拜倒在地,周正明道,“陛下,臣一心忠于陛下,万不敢被皇子拉拢做出谋逆之举!”
皇帝瞥了一眼周正明和不久前刚被赐婚的周子祺,“周卿家起身吧,朕自然是相信周你对朕的忠心。”
周正明不胜感激的样子,“臣谢陛下信任。”
不能认,绝对不能认!认了就完了,不认最起码能活着!萧承泽膝行几步,磕头道,“父皇,儿臣自知愚钝,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儿臣绝没有任何谋逆之心!”
皇帝却是觉不相信他的样子,“红口白牙,这种话谁都会说。”
“父皇——”
张义一旁看着,面上毫无动容,或许在他眼中,那些权谋斗争,皇子之间的谋害算计都与他无关,他只负责断案,不参与党争,也不怕太铁面无私被报复。
他淡淡道,“陛下,还有于槐父子在殿外等候审问。”
皇帝点点头,“带上来吧。”
很快,身穿单薄囚服,在外面冻了许久的于槐父子进入了殿内,于槐还好,不过是受了些轻伤,身上脏污不堪。而于鹤轩却是在昨晚被刺客狠狠刺了一剑,胸口处一道很深的伤口,好在张义知道他是重要犯人,没有放任他去死。
两人第一次来到皇宫,看着众多皇子大臣,一个个锦衣玉带,穿着华贵,殿内更是布置的富丽堂皇,高大巍峨。两人好像是傻了一般,呆呆楞楞,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石公公见了,轻咳一声,“大胆犯人,见了陛下还不跪下行礼?”
两人目光呆滞,被后面的侍卫踹了一脚才跪下磕头。
这两人莫不是在劳狱被关傻了?还是犯了大罪难逃一死吓傻了?
萧承泽离得稍微远些,他跪在地上不知道多久了,似乎双腿都跪麻木了,浑然不知道疼痛。他现在只希望这两个父子聪明些,利用好面圣的机会翻供!他们大可以说,是张义威逼利诱,逼着他们签字画押的。
张义此人太耿直,只怕想不到他们会翻供的可能。
可是,下一刻,他的心就像被刀扎了,疼痛入骨,恨不能将那两个蠢货千刀万剐。
皇帝还没问话,于鹤轩便连连磕头,大喊,“我错了,我有罪,我错了,我有罪……”
皇帝这才正眼打量于鹤轩,原本俊朗出尘的探花郎,竟然变成了这幅样子,他原先在殿试上见过一次,如今却是没认出来。
当然,他心中没有半分惋惜的意思,他只在乎他要招供什么。
“你这是认罪了?”皇帝冷声问道。
于鹤轩呆滞了一瞬,好像在确定皇帝说什么,仍然磕头,“是,我错了,我有罪……”
“你运送金银和兵器给漠北,是受二皇子指使吗?”
“是,我错了,我有罪……”
于槐不说话,也跟着磕头。
“科举舞弊一案你们可知情,是谁在计这一切?”
两人停止了磕头,楞楞的看着皇上,好像在回想什么。
这样的直视是很没礼貌的,是触犯龙颜,石公公立刻斥道,“大胆,敢对陛下不敬!”
两人吓得一缩脖子,低下头去,然后便听于鹤轩道,“渊……渊沉……渊沉……”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轰”的一声在大殿炸开,渊沉,可不就是二皇子吗?啧啧,都唤表字了,果然关系很近了,怪不得二皇子能将通敌卖国那么大人物教给于鹤轩去做。
萧承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承认了,这两人就这么认罪了?!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于槐这样精明的商人怎么会这样就认罪了呢?
他几乎以为是张义屈打成招,可是除了于鹤轩身上的刀伤,并没有其他刑罚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季裳华再怎么聪慧,也没有能耐亲自去劳狱威胁于槐父子吧?
张义拿过几张签字画押的罪供,“贩卖私盐,牟取暴利,帮助二皇子送银子和兵器给漠北,参与科举舞弊……这些,你们都认罪吧?”
两人点头如捣蒜,来来回回一句话,“我错了,我有罪,我错了,我有罪。”
终于证明了自己的案子没审错,张义看着二皇子道,“二皇子,当面对质,您还有何话要说?”
二皇子知道如今他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能膝行到皇帝面前,拉住给皇帝的龙袍,“父皇……”
皇帝垂头,眼神满是冷酷,看了他一会,将他一脚踢开,“滚!”
说着,转身离去。
石公公看了萧承泽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高高在上的,被陛下宠了二十年的二皇子,转眼间就坠落了地狱,真是世事多变呢,睡会想到二皇子也会有这么一天呢?
皇帝龙行虎步走到殿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
“张尚书,于槐父子就交由你,依照律法处置。”
张义看了一眼季菀华,问道,“那么,季小姐呢?”
皇帝淡淡道,“季菀华虽是于家人,但念在她也对此案无关,还勇于指认于家,脱离于家,无罪释放吧。”
语罢,便大步离去,却丝毫没有提及二皇子。
二皇子跪坐在地上,从前的意气风发再也不见,现在满是颓唐之色,他知道,皇帝这一走,他彻底完了……
渐渐的,大臣,太监,侍卫……都出了大殿,每个人路过二皇子身边时,匆匆看他一眼,轻叹一声,快步离去。
不知跪了多长时间,大殿里空空寂寂,冰冰冷冷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前来宣旨……
……
“小姐,信里说什么了?”繁缕帮季裳华将信拆开,给了季裳华。
“宫中传来消息,二皇子被禁足府上,无陛下旨意不得出府半步。”
连续冷了好几天,今天的太阳终于突破了云层,整个京都都温暖了起来。
第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白云如雪一般一团一团的飘荡在上空。季裳华抬眼望着天空,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天终于放晴了。”季裳华笑如暖阳。
繁缕也道,“是啊,天气会越来越暖和的。”
白苏笑道,“很快,就到小姐生辰了,届时,届时,我们要好好给小姐庆祝庆祝。”
“是啊,顺便热闹一下,去去这些天的霉气。”繁缕欢快道。
“你们说什么呢,如此高兴。”
几人正说笑着,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公子。”白苏和繁缕行礼,繁缕笑道,“公子,我们在说小姐生辰快到了,届时,公子会送小姐什么礼物。”
季维之走到季裳华身边,两人识趣的退后一些距离,让兄妹俩好好聊天。
季裳华眨了眨眼睛,“只怕那时大哥已经大婚了,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忘记了妹妹生辰这回事。”
季维之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就算我什么都忘了,也不敢忘记你的事情。”
季维之仍旧是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又兼气质儒雅,还多了几分文人风骨,对待至亲之人更是温柔的不像话。这样好的人,前世却落到那种下场,好在,她已经将害他的人除掉了,现在只剩下一个萧承泽。
虽然此次萧承泽遭受很大打击,皇帝已然对他失去了信任,但是皇帝只是将他禁足,而季裳华要的,是他的命!
看季裳华盯着自己看,眼中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白悲伤,他心下一慌,忙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谁给你气受了?”
季裳华笑了,摇摇头,“没有。”不知道为什么,越说越是委屈,抓住他的手,头抵在他的胸前,突然没了声音。
季维之一愣,然后慢慢露出一个笑容,不知什么时候,那个爱对她撒娇的小姑娘长大了,好久不曾这样亲近他了。
迟疑了一会,他的手温柔的放到她的肩膀安抚着,“怎么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从来怀中传来,“没什么,我只想说,大哥,你一定要过得幸福。”
季维之失笑,同时亦伤怀而感动,“傻丫头,我当然会。”想了想他道,“母亲去了,你就是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
季裳华从他怀中抬起头,面容白如冷玉,眉目如画,一双眼睛灵动清艳,“那……林姐姐呢?”
季维之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你和她在我心里一样重要。”
季裳华唇畔弯起,“这话你还没有对林姐姐说过吧?”
“咳。”季维之扭过头去,不看她笑盈盈的脸。“我还没有问你,知不知道于家的事情。”
季裳华挑挑眉,微微一笑,“大哥想说什么?”
“听闻,于家被抄家,诛九族,于槐父子被斩首,其余等人,男子流放三千里,女子发配为奴,永世不得回京。”季维之敛去了笑容,正色道。
季裳华笑的风轻云淡,“哦,依照于家犯下的大罪,本该受到这样的处罚,大哥看起来于心不忍?”
季维之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世事难料,变幻无常,转眼间从人间堕入地狱。”
季裳华并不是十分在意,“大哥没有心软就好,于鹤轩曾经加害大哥,如今也算是他的报应。再者,如今大哥已经入朝为官,有时候,该心冷的时候需要心冷。”
面对妹妹的嘱咐,季维之道,“我知道。”想了想,他笑道,“我以后还要保护你呢。”
季裳华静静地望了她一会,眸光突然变得温软起来,柔声道,“我相信你。”
“我突然想起在翰林院听到一件奇怪的事,据说,于槐父子被带到陛下那里和二皇子对质的时候,于槐父子像吓傻了一般,只会说‘我错了’‘我有罪’,对他和二皇子的事情供认不讳,我觉得有点奇怪。我也实在想不通,于家放着好好的京都第一首富不做,为何要串通二皇子做那种谋逆之事?”季维之皱眉。
季裳华轻轻一笑,“谁知道呢,或许,二皇子能给他想要荣华地位吧,毕竟,于家只是个商人,若是和二皇子成事,以后就是有从龙之功的勋贵之家了。”
“可那些兵器……真的是二皇子私藏的吗?”季维之心中有许多怀疑,“裳华,你如此聪慧,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季裳华面上略过一丝浅浅的笑意,“我能知道什么呢?毕竟,私藏兵器,送给漠北,可是见隐秘大事,我是无论如何事先都不知道的,大哥,之前为了帮你洗脱冤屈,我的确耍了些小聪明,可是这种大事,我是绝对察觉不到任何风声的。”
她才不会让他知道,她在和六皇子合作,这出局也是和六皇子一起布下的,至于那些兵器银子,自然也是六皇子的。
未免季维之为她担心,此事绝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知道了自己妹妹做了这么多“大事”,会吓死的。
至于于槐父子为何到了陛下面前立刻磕头认罪,傻了一般只会说“我有错,我认罪”,也是因为,六皇子派去的那些刺客,在佯装杀人灭口的时候,给于槐父子下了药。
那种药有迷幻人心智的作用,并非是毒药,大夫是查不出来的。但,只能维持十日左右,但这已经足够了。
等于家父子认罪伏法,就会被杀头,届时,药效还没有过去。
不过——还有一个人。
于绮岚。
季裳华没有那么狠心,半路上派人杀了她,她现在随于家族人被发配为奴已经无法翻身了。从前她虽然害过她,到底没有要她性命。既如此,季裳华就留她一命,想必,她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不说这些讨厌的人了。”季裳华眼睛亮了亮,微笑道,“马上就是大哥的婚礼了,大哥可准备好了?觉得哪里有不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