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诀别(2/2)
明妤婳努力伸出手,想再抚摸女儿的脸庞,她不耐痛苦,呻吟着:“夜儿啊,长大了莫要相信人,更莫要爱上人。他负心……你会痛,他若真心……你更痛啊。情字,终归害人太深……娘心里苦……”
未及女儿的脸颊,她的手臂已无力垂下,自此了无声息。
明月夜颤抖着,尝试着揉搓着,母亲尚存温热的手指,颤声乞求:“娘,别吓夜儿。娘,你快睁开眼睛啊,娘……我不要你死,我不要离开你,娘……”她撕心裂肺的痛呼,眼泪模糊了视线。
门外的汪忠嗣闻声不对,一脚便破门而入。他突见此情此景,犹如匕首瞬间刺穿了自己胸膛,仓皇袭来的剧痛,令人猝不及防。
他脑海里瞬间一片亮白,在那流光飞舞中,他看着此生最爱的女子,身上不断盛开出,一片一片妖艳红花,艳丽非凡。那么红,也那么刺眼的美丽。
她心脏上,深入了整枚银簪,簪头上的蓝田玉,氤氲着柔和光雾,一如她温净黑眸。
绝望的男人,手中抓着的白色披风,只好无力飘落在地,柔软又肮脏的蜷曲在,冰冷的地面上。
簪子,是他十六岁时亲手打制,那片叶状蓝田玉,与他剑上的饰物,本就来自成双成对的玉耳扣,是他母亲当年唯一的遗物。
他曾恳求向银匠师傅学艺,辛苦了月余时间,最终满手血泡打成了这支簪。它是独一无二的,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她一直那么爱不释手,自此不曾离身。
“他日,若咱们拜堂成亲,我才不要什么凤披霞冠,有这枚簪就足矣。携子之手,与子偕老,比翼双飞,生生世世。”她一字一顿说,明眸锆齿,笑靥如花。
那年,她才十二岁啊。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时,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他们以为彼此就是,要陪对方牵手一辈子的良人。
如今簪在,佳人却香消玉殒。这会不会就是一场噩梦呢,梦醒了,她还会笑着再出现在身畔。
他踉跄着后退,茫然、窒息、疼痛、混乱直至几乎崩溃。
她死了,不会再醒来。她和他,自此生死茫茫,天人永隔!一切都将化为尘土,然后尘归尘,土归土,待尘埃落定,便什么就都不会剩下,就这样,什么都会没有了。
为何她这样狠?用极其惨烈的方式,将自己雕刻在他心尖,这刀刀见血,深入脊髓。
哐当,一声巨响,汪忠嗣终于支撑不住,颓然跪地。他口中喷出一片血雾,星星点点溅落在,那散落于地的白纱披肩上。铁打的男子半天不能言语。
随着一阵冷风,染血的披风被吹到床脚下,堆成窝囊的一团布,盖住了明月夜的脚踝。
她啜泣着,颤颤巍巍捡起披风,尽力舒展和摩挲好柔软布料,又轻柔的为母亲盖好。当披风散落在母亲冰冷面庞上,在最后一瞬间,她清晰的看见,那紧闭的双眸,终又滑落一颗绵长的泪。
夕阳之下,那眼泪,艳红如血。
“婳儿,你真忍心,丢下我……独活?”在汪忠嗣受伤野兽般的嘶吼中,明月夜攥紧小小的拳头,任由牙齿咬破了嘴唇,咸腥的鲜血入口,还有些热。
“娘,女儿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但我知道,你是被人活活逼死的,哪怕粉身碎骨,明月夜立誓,一定为母亲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