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之一(2/2)
一时丫头们拿了腌梅子上来,和太太道:“这东西酸,吃多了倒牙,也伤胃,你劝着些,让她别多吃。”碧桐答应着,和太太见东西多,便叫一个婆子帮她提着送回去。
这里和太太奇道:“奇怪,珍珠从前也不大爱吃这些酸梅腌果什么的,怎么今儿特特地叫丫头四处寻?”
张嬷嬷想了想,道:“太太,莫不是……”
和太太也想到了,喜上眉梢,道:“说不定就是呢!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们和家!”
张嬷嬷道:“那该赶紧请个大夫来瞧瞧才是。”
和太太笑道:“是是是,快,去请花舅爷来。”
丫头们正要答应,却见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险些将门口一个老嬷嬷给撞倒:“太太,太太,不好了,大奶奶昏过去了……”
什么?!
和太太惊得从座椅上站起,青花磁盅摔得粉碎也无暇顾及。“怎么回事?快去请大夫!”
红莲迟疑道:“还请花舅爷么?”
和太太急道:“蠢东西!花舅爷家离这里一来一去要一二个时辰,等请了来,黄花菜都凉了!怎么一点轻重都不知道?去请镇上的王大夫来。”
红莲不敢委屈,忙答应着去了。
和太太略收拾了,便带这丫头婆子往陈氏房里去了。
到了陈氏房里,只见丫头婆子乱作一团。陈氏躺在床上,脸上一点血色也无。
青蓉紫芙等吓得直哭。
和太太啐道:“小蹄子,好好的,哭什么,好人都被你们哭出毛病了。”丫头们方抽抽噎噎地止了声。因没个主事的人,连个端茶递水的都没有。和太太看着这一团遭,只觉脑仁疼,正要再训,却见帘子一掀,珍珠扶着翠梧的手进来了。
“母亲,大嫂子怎么样了?”
和太太叹道:“我也才来呢,唉!”
珍珠见这里乱七八糟的,便叫翠梧也帮把手,而后吩咐青蓉带了婆子们烧水上来,又先扶了和太太在床边的小凳上坐了,让紫芙解开陈氏的衣领,松开头发,又令搬了屏风来,开了窗子。此时热汤热水也上来了。三位姑娘并不在此处,若是在,只怕更乱了。珍珠便命不许传消息到那边去,以免吓到姑娘们。
和太太看她来了不一会儿功夫,便井井有条起来,不由叹息,平日里倒也罢了,两个儿媳妇之间的差距,关键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大儿媳妇虽也不错,但行事气度上差得真的不是一星半点。尽管许多事上自己已经尽量做到不偏不倚,但人心却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三儿媳妇温柔端淑,孝敬公婆,体贴丈夫,知冷知热,怎么能让人不偏疼她?大儿媳就算是心里吃醋,但她确实是不如人家,又能说什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唉!
这时和维之听到信也来了,掀帘子进来,见到母亲,珍珠都在,讪讪道:“弟妹也来了。”
和太太没好气道:“你媳妇身上不好,你又哪里去了?倒让你弟妹来照顾。”
和维之脸上越发下不来,只好去看陈氏,见她躺在那里,面上白白的,心中也有些悔意,不该和她争吵。那些委屈争辩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低头听着。
和太太也是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素来也挺温柔敦厚的,近来听说大儿媳妇火气挺大,想来这场架不是一个人的错,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况珍珠这个弟妹在这里,也不好太数落他,便住了口。
一时屋内竟寂静无声,只剩了丫头婆子们走动的声音。
外头忽听有声响起来,却是请的王大夫已经到了。
王大夫是镇上的老大夫了,医道不错,年逾六十,头发胡子都已白了,况情况紧急,便不说什么避讳了。和太太忙叫人请进来。
床幔已经放了下来,青蓉把一块帕子放在陈氏手上,请王大夫诊脉。
王大夫是个出了名的慢郎中,只是这镇上没几个好大夫,大家都请他看病,只好忍着罢了。
足把了一盏茶的功夫,那王大夫才慢悠悠地捋捋白胡子,笑眯眯道:“恭喜和太太,和大爷了,大奶奶这是有喜了。”
一下子从病变成喜,跳跃太快,悲伤的脸换上欢喜的颜色也有些不适宜,但丫头婆子们此时却是机灵的没,忙道:“恭喜太太,恭喜大爷。”
和太太笑眯了眼,合十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啊!”
和维之却是怔怔的,道:“真的么,你没诊错么?”
王老大夫瞪道:“我行医四十余年,虽说不曾医治什么疑难杂症赚名声,但这小小的喜脉还能错了不成?”
和维之满面通红,道:“不是……”他没有妾室通房,夫妻两个睡在一张床上,妻子每月一次的身体变化他怎么会不知道。明明半月余前陈氏身上来红过,怎么会有两月的身孕呢?他做过三次父亲,对这个事情自然明白。只是当着满屋子人的面,实在不好说出口。
和太太忙道:“王大夫别恼,他是高兴糊涂了。”
王老大夫道:“无妨无妨。”和家在镇上也是有名气的,和维之是长子嫡孙,却至今只有三个女儿,压力自然大。老大夫捋捋白胡子,以为和维之是太高兴了。
和太太看儿子这样,约略有些明白了,便唤来伺候陈氏的李嬷嬷道:“别人倒还罢了,你是老人了,况她不是头一次有孕,怎么你也不知道?”
李嬷嬷忙道:“大奶奶上月的月信是迟了,但也来了的。况这些时日正忙,就没在意。”
那王老大夫依旧笑眯眯的,道:“那想是极少吧!”
李嬷嬷点头如捣蒜道:“是是是,不过一二日功夫就没了。”
王老大夫笑道:“那就不是信,不过是有些小见红罢了,也是有的。”
和太太忙道:“那可有碍么?”
王老大夫道:“看脉象已近有两月了,倒还稳健。”
和太太道:“那今儿晕厥……”
王老大夫道:“今日是不是有些气恼着了?”
和维之便有些讪讪的,不言语。和太太瞪了他两眼,勉强笑道:“丫头不懂事,她一时生气骂了几句,便道不好了。”
王老大夫人老心不老,如何不明白,只笑道:“如此倒也无妨,好生休息两日,不可劳累动气。只是这胎也是你们疏忽了。药么,只吃仁和堂的安胎丸就是了。安胎药再没有比他们家更好的了。其余饮食,也进些易克化的就成。”
和太太并和维之都答应着。
和维之正要送王老大夫出去,和太太一眼看见站在一边不说话的珍珠,忙道:“王大夫且等等。”
王老大夫道:“还有什么事?”
和太太笑道:“既来了,就劳烦给我这三儿媳妇也看看。”
王老大夫道:“三奶奶有什么不适么?”
珍珠忙道:“我并没有什么不适……”
和太太笑道:“她身子没病,不过是把一把脉也放心些。”
王老大夫便明白和太太是想给珍珠调理一下,也好早些有孕。但这和三奶奶是仁和堂花自芳之妹,远近皆知。若是自己能开个方子给她,岂不是让许多人对自己的医馆更另眼相待么?更能给那个和老人家抢饭碗的臭小子一点颜色看,让他也谦让些。
当下便欢喜道:“自然无妨。”
珍珠无法,只得坐下,碧桐一旁伺候珍珠褪下手上的碧玉手镯,以免压了脉细,又拿了帕子盖了手,请王老大夫诊脉。
除了珍珠主仆及和太太外,众人只当不过一次普通的把脉罢了,不想那往老大夫在那里又摆足了架势,诊了这手换那手,直到大家等得不耐烦时,那王老大夫才带着遗憾(?)的语气笑道:“看来今儿和太太给我的诊金得再加一份了。”
众人一愣,道:“此话怎讲。”
王老大夫摇头晃脑道:“三奶奶身子康健,脉象平和。且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仁和堂的安胎丸可吃可不吃,饮食上只捡爱吃的东西吃着就是了。”
众人大喜过望,和太太心里虽也猜到了,但听到这个确定的消息,只乐得想要手舞足蹈一番方好,只是碍着众人不好动作,忙笑道:“老大夫好脉细!这诊金一定厚着呢,您放心!”
太幸福了,一天之内掉下两孙子!
王老大夫却暗暗叹息,错过了“教训”后辈的机会,真是太可惜了。不过那丰厚的诊金让老头子又笑眯眯起来了。
又嘱咐了一些话,便告辞出去了,和太太忙让和维之送出去。这里拉着珍珠的手嗔道:“我的儿,你怎么不早些和我说?”
珍珠面上微红,低头不语。
张嬷嬷笑道:“太太,三奶奶年纪轻,又没有经历过这个,哪里会知道?”
和太太意拍额笑道:“是了,我也糊涂了。她哪里知道这个?”
正说着,却听里面丫头说道:“大奶奶醒了。”
和太太听了,忙携了珍珠的手进去,见紫芙正扶了陈氏半坐起来,靠在猩红靠垫上,见和太太进来,便要起身。和太太忙按住,道:“快躺着吧,仔细头晕。”
陈氏道:“母亲什么时候来的,我这是怎么了?”
和太太笑道:“你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连自个儿有身孕了也不知道?”
陈氏一怔,喜道:“真的么,我……”
和太太拍拍她的手,道:“方才王大夫已经来过了,已经快两个月了,竟没觉察么?”
陈氏喜极而泣,自从生了三姐儿,她天天拜日日求,到了三姐儿快三周岁了,方才再度有了身孕,有了希望,如何能不欢喜,道:“此番竟和往常都不一样,食量大了些,却总觉得烦躁,我一时也没想到。”
和从前三次不一样才好啊,也生个不一样的吧!
这是婆媳两个的心声。
和太太笑道:“这是喜事,快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陈氏方收了泪,珍珠笑道:“恭喜大嫂子了。”
陈氏笑道:“多谢弟妹了。”
和太太笑道:“你也该恭喜她。”
陈氏奇道:“怎么?”
珍珠面上一红,低头不语。
陈氏越发奇怪,见众人都是笑吟吟的模样,心头一跳,迟疑道:“莫不是弟妹也……?”
和太太笑道:“正是呢!这真是双喜临门!你弟妹也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算日子只怕还要比你略早几日呢!”
陈氏看着婆婆满面笑容地拉着珍珠的手说话的样子,只觉得心里的欢喜有些变味了。
什么吗,她怀孕,人家也怀孕,她不会等她生下长子之后再生么?
这个弟妹花氏,是不是生来克她的?
她已经生了三个女儿了,这一胎若是个儿子,自然再好不过。但若再是个女儿,那真是乌云蔽日了。而若是三房又一举得男,她的日子还过不过?
呸呸呸,谁要生女儿,三房才生女儿呢!
陈氏心里念着,脸上却是笑道:“恭喜弟妹了。”
珍珠含笑欠身,道:“谢嫂子。”
和太太笑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且先回去吧。老三还不知道呢,你回去也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让他也乐一乐。”
珍珠答应着,告辞出去。出了门,远远看见和维之急急忙忙走来,想到今日之事的起因,便道:“西边的花开的好,咱们摘几支回去插瓶。”
碧桐翠梧答应着,扶了珍珠往另一条路回去。
和维之回了房,见和太太还在,珍珠却是不见了,便道:“弟妹回去了?”
和太太道:“她在这里也不便,我便叫她先回去了。”而后便不管他们夫妻两个,只叫了陈氏房里的丫头婆子们道:“你们且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爷大奶奶拌嘴,你们竟也不劝着些,好险没出什么事,若是我的孙子有个好歹,看我饶了哪个?”
众人都被和太太的样子给吓得不轻。这府里谁不知道和太太想孙子想得快疯了,若是陈氏这一胎出了什么事,她们可真没好果子吃。只是今儿这事儿,若说起来,她们还真是冤枉了。
尤其是青蓉,事情因她而起,只又是怕又是哭,跪在地上直磕头。紫芙见了,心有不忍,但和太太盛怒,众人皆不敢开口,她又如何敢多言。陈氏赔笑道:“母亲别生气,不过是青蓉打了杯子,我说了她两句。谁知回头起得猛了……”
和太太淡淡道:“你歇着吧,这事儿我自会处置。”陈氏便不敢言语,和太太随手指了个丫头道:“你来说。”
那丫头面带苦色,瞥了瞥陈氏,又看了看和维之,终究扛不住和太太的疾言厉色,磕磕绊绊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她年纪虽小,但记性不错,将事情说得八九不离十。和太太听完,直想叹气。这儿媳妇怎么回事?难道真是怀孕惹得祸?
挥手叫众丫头下去,方对陈氏道:“不是我偏心,今儿这事,老大若是有三分不是,你却是有七分不是,你可服气?”
陈氏低头,道:“母亲说的是,媳妇自然服气。”
和太太叹道:“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口不对心。”指着一旁的和维之道:“这孩子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他的性子我最知道不过了。若是他爱吃酒,我还信,但女色上,却是从没有那么多心思的。若是有,在你怀雅晴她们的时候,便该犯了。何苦等到现在,还当着你的面说话?对像还是你弟妹房里的丫头。他的脸还要不要了?若他真起了这心思,我头一个便不饶他!况那丫头虽不错,却也不是什么天仙,去年嫁出去的你身边的白杏不比她颜色更好?他也没上心不是?你素日都是明白的,怎么今儿竟糊涂起来了?”
和维之赔笑道:“都是儿子的不是,鲁莽了,叫母亲生气,母亲息怒!”
陈氏听着婆母一番话,心理一思量,确是自己造次了。想来自己嫁过来多年,女儿生了三个,他虽也失望,但未曾抱怨责怪,待三个女儿也是如珠如宝的。今儿不过随口一句戏言,便闹了一场风波,让他好大没脸。男人脾气再好,失了脸面,哪有不恼的,也怪不得他。如此思量,又见他丈夫揽下过失,与婆母赔礼,心里更悔,忙道:“是媳妇的不是,惹大爷生气。母亲骂我就是了。”
和太太笑道:“方才乌眼鸡似地,这会子又好了。”夫妻两个都脸上一红,不语了。
和太太道:“罢了,我也不多说了。你如今有了身孕,好生养着吧!”又对儿子道:“你也不许惹她生气,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两人答应着,送了和太太出去。
和太太临出门道:“青蓉丫头毛手毛脚的,失手打了茶碗。就让她跪半天,罚两个月月钱。你们大家要引以为戒,不可再犯。大奶奶身子重,都仔细伺候着。日后有赏!若有个什么,立即报我知道。不然,仔细你们的皮!”
众人忙答应了,青蓉只好去院子里跪了半日,这件事方才算混过去了。至于这和维之夫妻两个怎样的心情与细说,不足为外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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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正文完结之后,反而写的字数多起来了。
jj抽得实在销魂,更了好几次才更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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