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回(2/2)

但是这样病怏怏类似于灰溜溜的样子出去,日后的日子还如何过?

古人七出之条中可是有“恶疾”一条的。

她日后回了家,总要嫁人的。

向来女子嫁人,就是投第二次胎。花家的家世估计只能给她找个老实厚道的中等之家。但若是以“病”的名义回去。只怕就要落入下等了。

两世为人,珍珠都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但有一点很清楚,自己很——现实。

为了活下去,为了活的更好,便算计筹谋。

她就是这样的人吧!

还未走几步路,珍珠已是气喘力微。但到底珍珠只是“因病回家”并不是撵出去,那些婆子们到底不敢太过放肆,只用话催着。那话当然不太好听就是了。

到了角门上,却听后面一个声音道:“且等等。”

众人回头一看,却见一个穿着肉桂粉橙红掐边的绫袄儿,烟青色长裙的女子过来,不是别人,正是鸳鸯,不由都是一惊,忙赔笑道:“鸳鸯姑娘怎么来了?”

鸳鸯冷笑道:“我珍珠妹妹回家,我怎么就不能送送了?”

众婆子叫苦不迭,这鸳鸯是贾母的心头肉,便是王夫人凤姐宝玉等人还要给她三分面子,叫一声“鸳鸯姑娘”呢!况且老太太最听她的话,别人有了不是,求一求她,她再求一求老太太,天大的事儿就去了一半了。再有另一半,她再说两句笑话也就好了。

同样的,若是谁得罪了她,她在老太太那里嚼两句耳朵,又有谁有好日子过?

几个婆子心中苦的跟黄连似的,怎么就忘了这珍珠不仅是宝二爷的丫头,虽然被太太给嫌弃了。但她从前可是老太太那里出来的,和鸳鸯姑娘可是比亲姐妹还亲呢!只忙赔笑道:“哪里的话,姑娘有什么话只管说,只管说!”

鸳鸯哪里理她们,只细细打量了珍珠一番,看着看着,眼泪便如走珠一般滚下来,哭道:“我的天,这才几日的工夫,怎么就瘦的这样?”

珍珠勉强笑道:“好好的,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鸳鸯道:“呸呸呸,胡说八道!百无禁忌!”又逼着珍珠也唾了一口方罢了,珍珠斜瞥了婆子们几眼,道:“到底是姐姐想着我,今儿还来送我。”

鸳鸯禁不住又红了眼圈,道:“不过是个伤风,怎么就要出去了?”

珍珠道:“这是太太体恤我呢,在这里事多繁复,也不能好好养着。索性回去得好,我也想我娘我哥哥了。”

鸳鸯知道她家的情况,倒也不担忧她回家的景况。只是……病得这般却叫人挪回家去,是否太过缺德了?若是家中艰难的呢?若是家中不方便的呢?可该怎么办?况如今天气已冷,这一番挪动,又是冷风,又是闲气,只怕更添一层病了。

鸳鸯很想去同贾母说此事,但却止住了脚步。这事王夫人办得没有缺点。丫头病了挪出去本就是规矩。从前不是没有这例的。只是像鸳鸯珍珠紫鹃平儿这些大丫头病了,多数是在各自屋子里休养。毕竟这府里饮食医药俱妥帖。各位主子们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例如鸳鸯病了,贾母没叫挪出去,谁敢让她出去?

珍珠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情,心中暗暗感动,却是拉住鸳鸯的手悄声劝道:“你且放心吧,等我病好了,我就回来。我哥哥的医术可比那什么劳什子的太医好多了。”

鸳鸯无法,只得默然不语,只扶了珍珠慢慢往二门上去。那些婆子们再也没有一声言语。

到了二门上,却见一个穿着石青色长袍的男子正在外面翘首等候,俊眉亮眸,气度超然,面上带着焦急,正是花自芳。

花自芳远远看见珍珠一行人过来,心中担忧妹妹,中间一人即便裹着厚斗篷,也可见憔悴萧条,便不由唤道:“珍珠!”

珍珠听声抬头,见了哥哥那焦急的神色,心中一酸,忍了多时的泪水不由潸然而下,道:“哥哥……”

旁边的婆子忙上来啐花自芳道:“还有规矩没有?”

花自芳此时方看见除了妹妹并一众婆子外,还有一个女子扶着妹妹,蜂腰削背,鸭蛋脸面,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身姿窈窕,衣饰华贵——其容色不在珍珠之下,当下不由红了耳根,忙低头侧身过去,心头却止不住乱跳。

鸳鸯也是吃了一惊,将那人的形容看了个清楚,心头一跳,羞得脸都红了,忙站住脚道:“既有你哥哥来接你,我也该回去了。回去千万好生保养。等你好了,只管传了话进来给我,我告诉老太太,打发人去接你。”

珍珠答应着,方出去。花自芳一眼不敢乱看,兼之珍珠面色极差,不单是外感风邪,只怕还有气郁之故,便顾不得其他,扶了珍珠上车——家中孙氏听说珍珠病了,急得昏厥了一次,好在无甚大碍。花自芳好说歹说,才劝住了孙氏在家等候,如今只怕在家也是等得难熬呢!

花自芳方驾了车,急急往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