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10)(2/2)

另一个道:“是啊,这种时候,我们能睡得着才怪!”

原来都没睡,原来都在偷听。

凤于绯忿忿地扭过头去,一脸吃瘪的模样。那他刚才那些话,他们岂不是都听见了。

“小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这时,有商贾问朱明月。

“瞧她那样子,八成是知道些什么!”

“就是,人家可是沈当家的妹妹,听说,还是小沐王爷的红颜知己呢……”

“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众人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开了,声音不高,但也没有太多避讳她的意思。先前叫她“妹妹”的那些商贾,都不太相信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能知道太多内情;年长的过来人却持保守态度,愿意听她怎么说。

就在这时,少女抬起头来,静静地说道:“诸位都是商道之泰斗人物,尽管被困勐海多时,但是外面的局势应该都装在各位的心中。无论这所谓的‘密谋’是不是真如表面所见一般,密谋内情毕竟过大,导致变故瞬息而至,诸位将要面对的遭遇,或许就会在那些变故中发生逆转。就如当下——”

“当下如何?”一个年长商贾扬眉问。

朱明月没有理会他有些刻意的、似乎是“老师考校弟子”的态度,直接说道:“大半年的宾至如归,怎么一转眼就天差地别?小女伤病未愈,正是修养的时候,黔宁王为何非要急着送小女离开?那九幽答应王爷在先,怎么后脚又让乌图赏管事截住了我们?这三件事累加起来,很容易猜测到,变故或许即在不久的将来,而逆转就在当下。”

“不错不错,继续说下去——”商贾们直点头。

“小女听闻朝廷的二十六卫羽林军不日即将抵达元江府,诸位都知道密谋的事,那么举事也就是这一时片刻的工夫,但是朝廷派来的这位奉旨钦差,地位有些重,是十二武勋中的右柱国、嗣位的曹国公,御前红得发紫的人物。这样的人到来,往往身边前呼后拥,侍卫心腹眼线无数,绝不可能让人轻而易举就伤害到他。黔宁王也就不能贸然对他下手了。所以,这场御前请旨的仗,恐怕还是要打。”

打谁?怎么打?

黔宁王在御前请旨剿袭元江那氏,如今朝廷的羽林军来了,双方必要摆开阵势,在奉旨钦差的面前演一演。奉旨钦差不知道黔宁王府与勐海之间的猫腻,上来一定是要猛打,但是黔宁王府与勐海只想拖延时间,寻找除掉奉旨钦差的机会,并不想自相残杀损兵折将。

怎么办?

为了防止打起来,那九幽只能用羁留在勐海的这些商贾作为人质,一天杀一个,一天杀两个?奉旨钦差拿着煌煌圣谕而来,一门心思迫切想赢;想赢,就会不择手段、不惜牺牲无辜,断是不会在乎商贾们的死活。但是黔宁王是西南边陲的封疆大吏,是地方父母官,怎么能如此草菅人命?

当双方起了激烈冲突的时候,也就是分道扬镳的时候,机会也就来了。

但是在那之前,注定要牺牲一些人——“在明面上,诸位都是元江府的俘虏、是人质,一旦兵临城下,作为谈判的筹码就会被推到两军的阵前。届时奉旨钦差愿意退,便罢;不退,元江府势必要先杀掉一两个,或者两三个,作为下马威。”

奉旨钦差会退吗?

自然不会。

杀谁?

没有人愿意被白白牺牲。大家都是冒着巨大的风险走在谋反的路上,谁都只有一颗脑袋,凭什么到最后,你活着,而我死了?

朱明月的话就跟油锅里掉进了一滴水一样,引起了众人强烈的反应。这里的每一个都是商道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朱明月不用说多,里面的弯弯绕,众人一想也能明白。尤其,眼下像畜生一样被锁在大铁笼里,又是蛇群,又是地窖土坑,不正好说明了勐海要对他们不利的事实?

这可如何是好?跟着谋反,可能会死,不跟着,生不如死,眼下却又遇到了跟不跟,都可能会死的局面。局面已然与最初的设想大相径庭,原本被捧在手心里的,一瞬间就成了被牺牲的踏脚石!

众人蹲坐在大铁笼子里,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这时,有人提议道:“要不然,咱们跑吧?”

众人骚动了一下,但很快这个提议就被否定了:怎么跑?这里是守卫森严的上城,就凭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贾,没等跑出去几步,就都交代了。

又有人说:“跟勐海谈条件,要是不放我们,拼死也要推翻誓约!”

众人也纷纷摇头,被关在这种地方,连个能传信儿的守卫都没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人家摆明是要将他们困到奉旨钦差领着二十六卫羽林军到来,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

“还是等沐家军来救吧,说不定能来救咱们。”

会救吗?

跟大局比起来,恐怕不太可能。黔宁王府和勐海都需要这些商贾充当人质,为密谋的大事拖延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开锁的声音,哗啦啦地响起。

是朱明月。

她手腕上的镯子,簪发的钗,还有揣在香囊中的一些小物件,都可以用来解锁,何况还是这种年头很久的三簧锁。

不知何时,少女手上包扎的巾布已经被解开了,露出里面刚长好的皮肉,伤痕累累,沟壑纵横——这么精致清丽的少女,居然有这样一双不完美的手,众人一阵唏嘘,都不禁暗叹惋惜。然而少女低着头,神情专注在手中的铁锁,许是被包裹了很久,十根手指不太灵活,但她不慌不忙,从容沉稳,透着一股让人既羡且叹的惊艳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