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别讲不白讲(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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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十四史中古文的世界,到近代大师文白夹杂的文章,突然跳到南怀瑾先生通俗白话的书里,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爽感。

由于这本书是他一九八四年在台湾某大学的讲座纪录,所以简单得犹如听课一般。看了他的书,才知道,我们文革时期文脉中断得有多么深。

董先生的老师讳莫如深的周易学说,原来在台湾就是普通公开的一门课而已;原来我们平时讨论的自觉高深的理念,在南怀瑾这里不过是人生经验的总结和历史故事的延续。

化繁为简、化崇高于平常,这是这本书带给我的最直接的感受。按他的解释方法,我几乎可以和妍子讨论周易的哲学了。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看着坐在我身边躺椅上的妍子,笑了起来。

“哥,你笑什么?怪怪的,是不怀好意吗?这大白天的?”妍子对我的表情研究得很透,我就是有点不怀好意。

“妍子,按周易的学说,我们俩就是一个乾坤。”

“啥叫乾坤?不要转文,最讨厌你这,嫌弃我没文化。”

“乾坤就是天地,我们俩可以组成一个天地。”我笑到。

“什么意思?你究竟要说啥?再这样,不陪你,我进屋了。”

“好的,就是这个意思,我们要进屋,组成乾坤天地。”

她真的佯装生气,放下那个永远不能成型的毛衣,向屋内走去。我放下书,尾随而入,进得屋来一下把她扑倒在床。

望着她有些兴奋有些不解有些好奇的眼神,我说到“一阴一阳谓之道,你是阴我是阳,我们一交流,天地就生动了。”随即开始即兴的动作,她望着我兴奋的样子,说到:“这是什么书,哥,把你看坏了。”手却不老实地紧紧地箍着我的腰,我说:“这就是我们快乐的小天地。”

这本书带给我的轻松,简直如盛夏之冰水,把一切思维束缚全都抛弃了。所以,他这别说不是白说的,就是让你看淡一切学问,一切学问不过是为了一个快乐圆满的人生。

第二个收获,是给我了大量的历史知识我他的人生见闻,就像一个老头子跟你讲故事。他年轻时的艳遇、失败、挫折、成功,他所遇到的怪人、名人、高人、恶人。这种讲故事似的讲道,让人觉得对系传的了解帮助不是很大,但对人生经验和教训的启发却很有作用。

一个善于总结的知识分子,处于中国巨大变动的时代,在历史浪涛尖上沉浮,八十多岁,丰富的经验和细腻的感触,对于我们这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来说,是非常有价值的。要不然,你有机会跟一个老头聊天试试,一个有知识的老头,一个曾经获得很大成功的老头,一个善于总结的老头,一个对传统文化了解颇深的老头,一个见惯了大人物的老头。他身上的特质,比宁老将军他们多多了,经历也多多了,文化也多多了,听他的,有价值。

一个文化人的价值是从两方面来衡量的,文化上的独特性,经验上的丰富性。这就像你跟一个工艺大师学技术一样,博与专,都能给你带来利益。

但我总有一个感觉,南先生,博是博,但专不一定够。就从对《周易》的理解来看,他估计缺乏具体占卜的经验,所以,在这方面,他讲得不够透。但是,看一个人的书,不是来找这本书的毛病的,是来汲取营养的。所以,他的博,恰恰是我欠缺的,他丰富的人生经历,恰恰是我所没有的,所以,他对我,是有价值的。

当然,他有些论断确实有逻辑问题。比如,他所讲的东方的美与西方的美,艺术境界不一样。他说,东方的美是不规则的,比如园林、盆景;西方的美是规则的。这句话的讲话作为大概率时勉强说得过去,但说硬了,就不科学了。东方就不讲规则的美吗?比如建筑中对称的设计,这就是规则,就是在苏州园林中,窗棂的几何图案,基本都是轴对称图形,这也是规则的美。西方就没有不规则的美吗?比如对人体美的追求,维纳斯雕像,甚至不规则到了缺陷的程度,还是美。这句话要严格从学术上讲,东方美的主体是模仿自然,在天人合一思想暗示下的美。西方对美的追求中,更多了一些对规则和彰显数学几何形象的描述。这样讲就比较准确了。但是,他又不是上美学课程,没必要去抠他这方面的字眼。

但是,基本问题还是解决不了啊。比如,我之前思考多年的几句话,在他这书里仍然找不到明确的答案。最有疑惑的两句话是:“成性存存,道义之门”,“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这两句话可是易经意义和来源的根本问题,可是,他根本没有解释“成性存存”的概念和意思,只是用“如如不动”这句佛教名词来打比方,搞得我一头雾水。用一个概念来解释另一个概念,搞得我不懂的概念又增加了一个。所谓“天下之赜”,就是天下的机窍、开关,那么,孔子见到了吗?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呢?看了半天,我还是摸不着门。

随着继续看下去,我终于明白了。看南先生的书为什么轻松,是因为他总是在面对严肃的学术问题时,顾左右而言他,如果你不想寻找答案的话,光看他所言的左右,却是非常有意思的。兼具知识性和娱乐性的功能,所以深受市场的喜欢。

不要以为所谓的左右不涉及问题本身,就不重要。恰恰是对我最重要的东西,我的思路打开了,才知道中华文化之广博、之灵活、之生动、之有用。于是,我决定,放下那些大而无当的话题吧,放下那些生老病死的严肃。我们轻松地面对生活不好吗?我们纵情声色或者静坐修道都可以啊,生活是实在的,搞得苦哈哈,没人同情你。

他解释的姤卦,真是让人耳目一新。他说天风姤,原来的卦名是:媾,就是男女交媾的意思,也是阴阳冲突的意思,所以时间长了,烈度大了,人就容易疲劳,就容易生病。所以,有时就要平复一下,进入到下一个卦:复卦。说人的静坐就是复卦,一阳来复,所以一般一个人疲劳了,静坐一会就会好,体力就会恢复。这就是复卦的实践,老子最喜欢这个卦,他曾说过:“吾以观复”。静坐我没学过,但姤卦我有体验,没有姤卦,天地没生机,阴阳不交媾,万物不生长。自然此理,人同此理。是不是又要找妍子交流一下?我浮现出放荡的笑容。

我在研究复卦时,没有想到与邵康节的诗联系起来,但南先生的联系,让我精神为之一振:“冬至子之半,天心无改移;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比如朱老先生教我的周天运行法是动法,是阴阳流动的意思,那么邵康节的诗,教的是静法,是复卦的道理。如果真是这样,在一阳初动之时,静待阳气产生,可以达到固本培元的效果吗?冬至要来了,我想要试试。

“易曰:憧憧往来,从朋尔思。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

这一段话,是我久久不能忘怀的,是孔子在系传里对我印象最深刻的话。第一句话应该是讲人的思想,一旦产生一个想法或者情绪,就产生了联想、感想、理想、幻想,杂乱纷呈,一团乱麻。这是我们的思维习惯,我们平常面对的就是这个。这句话在周易中是咸卦的卦辞,这是我早已熟知的东西,反映复杂的心理状态,也反应一个人处于纠结、矛盾之中。但后面孔子的反问,却在我心中造成了一个大问题。孔子的意思是:有什么好想的?天下的事都是殊途同归的东西,知道一,就行了,有什么好考虑的?

但是,这个一,是什么?从哪里来?怎样把握?我一直不知道。但南先生的解释却让我更产生了新的疑惑:他认为这个一,是静的意思,是回归能思想的那个能,能本身是空的。那么,那个能,究竟又是什么呢,如何达到呢?他不讲,我又陷入了新的问题之中了。

他有些解释,只解释一半,但我以为并不伤害原则。比如系传中有一句“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这是孔子对豫卦卦象的描述。南先生解释重门击柝时,说是加锁锁门的意思,这个大概是类比。重门击柝原意应该是这样解释的:重门,就是设很多道门。这点从卦象上就可以解释,五阴爻,中间一个阳爻,象征五道门。击柝,是古代的一种制度,是打更巡逻的意思,有防火防盗的措施。当然,这样的作为,只能导致一个后果:等待强盗的到来,最终逃不掉被抢的命运。

虽然南先生的表述不太严谨,但他确实没有离开过周易表达的中心思想。阴阳对待并互相转化的思想,辩证思维并存于一的思想,生长发育直到消亡的思想。所以,他的讲述是有价值的。谁没有小过失呢,只要没有原则性的大过就比较好了。就连孔子也自称“五十而知易,可以无大过矣。”我们不要太苛刻,因为自己也懂得不多。

孔子喜欢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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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把周易的卦象都往天人合一上扯,喜欢往人情社会上说。这恰恰是我以前所欠缺的,也正是南先生所擅长的。对于“损”卦,在预测中,我通常把它认为是一个不好的卦像。上卦是艮是山,下卦是兑是泽,山上泽下,彼此交流不畅,是有损失的迹象。虽然有土生金,但金还要生这么多的水,可见是我生它,有损失。

但从此卦的爻辞上说,仿佛与这种预测判断没什么关系。比如六三爻的爻辞上说:“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言致一也。”孔子对它的解释也非常奇怪:“天地细蕴茵,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这有什么对应关系吗?

南先生虽然对这爻辞本身的意义作了许多描述,讲了几个故事,但没有对这个爻辞与卦象的对应关系讲清楚,至今我也只能按象来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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