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神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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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尔的温言抚慰之下,惊魂未定的杜塔艾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答应了夏尔的要求,并且一再保证会准时准点完成。

他纵横商界这么多年,当然不会天真到认为夏尔会善心大发,理解他的难处原谅他的过错,但是夏尔既然要求他尽快筹集资金给自己还款,那就意味着自己对他来说还有用。

有用的人一般都有活下去的价值。

在求生欲的催动下,他毫无犹豫地答应了夏尔的所有要求,换取了自己的安全。

而看到杜塔艾这么懂事,夏尔也不再为难对方了,他又安抚了对方几句,然后直接告辞。

毕竟,他还是对赛马毫无兴趣。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他要回巴黎城当中去拜见一个人。

一个可以让他的蓝图更加清晰的人。

是的,在经过了缜密的侦察和细致的思考之后,为了接下来的行动,他已经有条不紊地勾画了一张蓝图。

但是,整个蓝图,还有一个局部的拼图需要最后安装上去,没有它的话,夏尔总会觉得有些于心不安。

这块拼图的名字就叫布沙尼神父。

确实,布沙尼神父太重要了。

几乎可以说,一切有关于马赛的故事,起因就是他。

爱德蒙-唐泰斯是整个故事的根源,但是他不幸早早死去,如果没有别的因果联系的话,那么他就将永远失去自己留在人间的痕迹,化为档案馆里面所陈列的几行字而已。

但是布沙尼神父却让这几行字又变回了鲜活的人类。

这位神父,先是从伊芙堡的监狱出来,把爱德蒙-唐泰斯的死讯告诉给了世人,然后,又将一枚钻石作为礼物送给了一位客栈老板,引起了一桩血案,阴差阳错之下又让贝尔图乔含冤入狱,结果又是他作证,把贝尔图乔先生洗脱了冤屈,并且推荐他来到基督山伯爵身边,最后他成为了伯爵身边的管家。

这位神父,早年就认识基督山伯爵,并且看着他长大,据说熟悉他的一切。

他是串接三十年前的爱德蒙-唐泰斯和三十年后的基督山伯爵的重要人物,也许是一切故事的核心。

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所牵涉的事情也太多了,然而他这个人本身却又像是个幽灵一样,平时无影无踪,直到需要的时候才出现。和那位“大冒险家威尔莫勋爵”一样,布沙尼神父也是一个神秘人物,一直行踪诡秘,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世界各地闯荡,平常想要见到他简直千难万难。

所幸,这次他的运气倒是挺好,布沙尼神父最近在全世界逛着逛着,来到了法兰西,而且就住在了巴黎,给了他一次可以前去拜访的机会——就和威尔莫勋爵一样。

夏尔之前拜访威尔莫勋爵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极为震撼的收获——基督山伯爵和威尔莫勋爵其实是一个人,威尔莫勋爵这个身份是虚构出来的。

他不知道他这次能够在布沙尼神父这里得到什么收获,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是满腹狐疑,随时准备好了面对各种事态。

布沙尼神父租住在了费洛街的一座独门院里面。夏尔乘坐着自己的马车来到了这条街道的拐角处下车,然后走到了一扇深绿色的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他来到了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日影西斜,即将沉入到地平线之下,落日的余晖洒落在了这座城市的角落里面,先是把它染成了金黄色,然后又变成了暗红色,在微弱的光线的映衬下,门扉后面的宅院显得有些阴森。

门缓缓地打开了,一个仆役打扮的中年人露出了脸来,打量着夏尔。

“我是预约来这里拜访的夏尔-德-特雷维尔,”夏尔将自己的名片向对方递了过去,然后朝对方友好地点了点头。“请问神父现在在家吗?”

也许是被主人叮嘱过,也许是特雷维尔这个姓氏本来就比较吓人,仆人的态度也立刻从一开始的冷淡转换成了殷勤,他小心地接过了名片,然后看了名片又看了少年人一眼,似乎是在惊叹于访客的年轻。

“神父现在在家里,您跟我来吧。”他很快就将名片收到了怀里,然后向夏尔躬了躬身。

夏尔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进了这幢公寓,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在客厅里面只有桌子一张,椅子数把,胡桃木碗柜一只,而客厅里面也并无巴黎人家常有的壁饰、地毯或时钟等等装饰品,只有寥寥的几件家具,布沙尼神父显然生活简朴,只购置纯对必需的用具,和喜欢浮夸生活的基督山伯爵大为不同。

仆人把夏尔带到了楼上的起坐间,这里就是神父的居处了。

里面堆满神学书和经典,所以过道非常狭窄,夏尔的时候不免小心翼翼,避免碰到什么东西。

根据夏尔所得到的情报,一个月来,布沙尼神父一直就埋头在这些书堆里,所以房间倒不象是起居室,而象是一间书房。在书房旁边另外那个房间是寝室,全部家具只有一张没有帐子的床、四把圈椅和一只铺黄色天鹅绒厚垫的睡帽,将简朴主义贯彻到了极点。

布沙尼神父其实就在这书堆的中央,他旁边的桌子上有一盏灯,灯罩很大,把灯光都集中在桌面上,使得房间里其余部分相当黑暗,这倒是让夏尔想起了来到威尔莫勋爵住处时的情景。

夏尔扫视了一下,然后看见一个穿着一件教士长袍的中年人正安然端坐在椅子上。

这是一个满面沧桑的老人,头发已经基本上都白了,脸上也满是皱纹,所幸眼睛里倒是没有那种衰颓的死气,而是闪耀着饱经世故的光芒。

他的头上戴着中世纪学者所用的那种头巾,所以遮住了额头,这让夏尔更加难以完全看清他的模样。

“阁下就是布沙尼神甫吗?”出于礼节,夏尔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孩子,”神父回答,然后对夏尔轻轻点了点头,“你就是那个特雷维尔家族的继承人吧?”

和故意只说英语的威尔莫勋爵不一样,他说法语,但是夏尔听起来更加吃力,因为这个老年人说话含糊不清,有气无力,还带着古怪的意大利口音,所以夏尔听起来简直犹如是咒语一样,好不容易才完全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是的,我就是夏尔-德-特雷维尔,十分有幸能够拜会您,布沙尼神父。”夏尔热情地走到了神父的旁边,然后向他躬身行礼,“一听说有一位有名的慈善家来到巴黎,我就忍不住想要来看看,顺便聆听您的教益。顺便——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聆听一下您对几件事情的个人看法。”

夏尔这倒不是完全的空口白话,事实上这位布沙尼神父确实挺有名的,他专心致志于搞慈善,在几个国家都有不少善举,这项事业花了他不少钱,以至于很多人在猜测他的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些善举为他带来了好名声。

“孩子,我行善,只是为了得到内心的平静,并不是为了名声。”神父缓缓地回答,浑浊的目光不知道放到了哪里,“如果因此而得到了什么名声的话,那么反倒让我有些惶惑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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