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世界是不连续的 8k（2/2）
她能隐约地感觉到，身旁的夏尔，其内心并不如奥术评议会此刻的气氛一般平和而欢欣......
而是，宛若山雨将至时的天空......
看似平静，其实内里却暗流汹涌。
在些许的紧张感中......
却又夹带着难以掩饰的，即将开辟一整个时代的......
汹涌澎湃的期待。
......................
“那么，接下里的过程，想必大家都已经猜到了......”
“那便是......为夏尔阁下——”
“颁发新一枚的......「魔法之桂冠」的荣誉。”
在完成了为蕾娜塔的授勋之后，诺顿方才微笑着开口。
距离上一次颁发奥术殿堂颁发「魔法之桂冠」，可是已经足足过去了接近三百年的时光......之前的那枚魔法之桂冠被颁发给了开辟磁场学派的「电磁暴君」塔里克。
如今魔法之桂冠又一次出现——
这般意义重大的事项，那自然要留在奥术评议会的尾声，那压轴的部分进行......
然而——
就在诺顿转身走下主席台。
想要从台下侍者的手中那早已准备好的托盘中，取出那枚闪烁着晶莹光芒的水晶冠冕之时......
奥术殿堂之中，忽然溢散出难以抑制的魔力波动。
紧接着......
一道又一道细碎而漆黑，宛若将一切光芒吞没的空间裂痕，悄无声息地浮现而出......占据了奥术殿堂中的半数空间。
下一刻——
庞然的空间风暴席卷全场，让无数巫师们的法师袍翻飞鼓动......
......................
这是有违常识的存在......
奥术殿堂之中的魔网与位面法则，在无数历史烙印的加固下稳定异常——
但在此时此刻......
没有法术的咏唱与积蓄充能，仅仅只是些许气场的爆发......
便让整个奥术殿堂之中的魔网产生了紊乱，到处都充斥着四溢的魔力乱流。
奥术殿堂，乃至于直播间中，万千道目光，都同时汇聚向了这一切景象的始作俑者。
而在评议席的首席之位——
那位原本半睁着双眸斜靠在座椅上，娇躯勾勒出一条慵懒曲线的金精灵，此刻缓缓从座椅中站起了身子。
薇默丝那双赤金色的美眸中闪烁着炙热的光芒——
她的周遭，无数道漆黑的空间裂痕在瞬息之间生生灭灭，空间风暴将她那头淡金色的长发吹拂而起，披散于肩后。
薇默丝便这样，直直地凝视着自己身旁——
这位她最为信赖，曾经带给她无数惊喜的唯一弟子。
“这个黑体辐射的公式——”
“公式的背后......其本质的奥术解释是什么？”
薇默丝的话语如往常一般清冷。
却带着有别于此前慵懒之意的......夏尔从未听闻过的严肃。
“我知道你不只是用单纯的数学工具推导出的这个公式......”
“而是，连同更深层次的奥术原理也一同解析了出来......”
“基兰那家伙......先前自作主张帮你进行分割的第二部分文稿，就是公式背后的奥术阐释相关吧。”
虽然薇默丝在奥术评议会中一直未曾怎么发言，而仅仅只是沉默的倾听......
而夏尔先前让蕾娜塔转交给基兰文稿之时......薇默丝甚至本人都未曾到场......
可是，作为黑塔塔主，薇默丝对于黑塔之中所发生的绝大部分事情，却都可以事无巨细地尽数掌握于心......
金精灵少女那双赤金色的美眸中，有幽蓝色的火焰在跳动着。
周遭的时光与空间，都在那幽蓝的火光中微微扭曲......
那是被巫师们称为「魔法女神的秘火」的事物，也亦是薇默丝「金色天灾」名号的由来。
她的樱唇轻启，缓缓说出了轻声的话语：
“若要让你所提出的那个黑体辐射公式成立......”
“那么，便必须假定能量的吸收和发射并不是连续的——”
“而是......”
“一份一份的？”
金精灵的身后，那空间裂痕数量在顷刻之间扩张了数倍，宛若灭世的漆黑雷霆。
......................
夏尔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感受着自己身旁，那近乎于凝结为实质的空间风暴......
老师......
似乎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更强一些啊......
眼前的景象，也有些略微出乎了夏尔的意料。
基兰那分割文稿的小动作自己也有所察觉，出于和基兰一样的考量，夏尔并没有阻止——
在这般的情况下，诺顿所拿到的上半部分文稿，其中公开的内容并不算太多——
仅仅只包含了最为纯粹的数学工具所进行的公式推导，并没有囊括更深层次的奥术原理诠释。
更深层次的奥术阐释......那需要从统计角度出发，从熵与几率的角度去进行解析......推演工作量极其繁琐。
然而，薇默丝却凭借着单纯的一个公式——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那后续......即便在知道方法和思路的情况下，也足以消耗一般传奇法师数个月乃至于数年的光阴才能完成的奥术推演过程。
并且——
在本源层面——
她也逼近了夏尔潜藏在下半部分文稿之中未曾公开的——
世界的真相......
......................
周遭的一切环境——
都变得沉默而寂静无声。
评议席中——
有少数反应迅速的传奇法师与大奥术师已经反应了过来。
他们的目光愕然，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
惊惶。
而更多的人则还一脸茫然未曾反应过来。
但眼看着评议席上那些大奥术师们难看的表情，他们也在隐约间察觉到——
很显然，有什么惊天动地......
也许将会改变整个巫师世界的大事，将在这座神圣的奥术殿堂之中发生。
就连艾丝维妲的直播间中，观众们似乎也是从艾丝维妲的表情中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原本漫无目的刷屏的弹幕......此刻也变得稀薄了许多。
夏尔抬起了头，平静地直视着身前的金精灵少女。
对于自己的这位老师，他的心中只有尊敬。
在当初自己穿越之初，最为迷茫困顿的时候......
便是薇默丝发现了自己，并将自己带到了极黑之塔——
这个，属于他的，全新的安身立命之所。
夏尔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老师内心深处，想从自己口中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而说出那个否定的答案，对他而言也很简单，并不会引起多少质疑，更不会带来什么麻烦......
但是——
正因为自己已经如薇默丝所期望的那般，真正认同了极黑之塔——
认同了自己作为巫师的身份......
夏尔才不能给出自己老师所想要的回答。
真要这样做了，那便违背了身为巫师通过奥术追逐真理，理解世界本质的本心——
只不过......是在掩耳盗铃般的自欺欺人而已。
于是——
千分之一个刹那之后——
夏尔微微地点了点头，平静的声音于寂静的奥术殿堂之中回响——
“是的。”
......................
数个呼吸之后。
轰——
无数的声音......
无数嘈杂与喧嚣......
在顷刻之间将整个奥术殿堂所覆盖。
主席台上，原先表情平和随意的大奥术师诺顿，此刻骤然站起了身子。
他是元素魔法领域的先驱，更是魔力辐射领域，那维系了上百年之久的粒子说与波动说争辩的亲身参与者——
也正因如此——诺顿的反应，要比其他的大奥术师们更为迅速一些。
在听到了夏尔的回答之后，他一改先前那平和长者的作风，声音骤然洪亮了起来，宛若咆哮：
“夏尔阁下，你是说——能量确实是不连续的？”
“而以此进行推论，那建立在此基础上的现实世界，也是不连续的？”
白发苍苍的矮人大奥术师，那脸庞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指着奥术殿堂窗外的碧蓝天穹——
“你看窗外那吹拂树林的狂风，它难道是不连续的？”
“那你告诉我，风是怎么跳跃式前进的？”
“你感受下，周围时光之河那亘古不变地流淌，它难道也是不连续的？”
“从一秒钟过渡到两秒钟，难道你觉得不需要经过1.1秒，1.2秒？而是直接从一跳跃到了二？”
“你从当初那个刚刚完成奥术启蒙的学徒，晋升为如今让我都需要仰望的传奇强者......”
“这其中不是你在十多年间一点点靠着努力和天分一点点走来的......而是在某个刹那里突然就完成了这样的跨越?”
“你觉得这合理吗？这符合常识吗？”
“这是多么荒谬的想法，这是多么可笑的想法！”
“这简直就是视这两千年来......龙，精灵，矮人，人类......一代代的八页法师，传奇、大奥术师们......”
“诸多先贤们，费尽无数心血所堆砌而成的奥术高塔于无物！完全背离了巫师的传承！”
诺顿那苍老的脸庞带着涨红之色。
明明是德高望重的大奥术师，在矮人王国中连传奇的矮人族长都得虚心接受他的意见。
但此时此刻，他的话语却宛若酒吧中斗酒赌气的冒险者一般愤怒。
这位矮人大奥术师的话语并不客气......
倘若放在西大陆其他秩序分明的大势力之中，那这样的行为，显然是对夏尔这位传奇兼黑塔副塔主的不敬。
但是夏尔却丝毫未曾对此在意——
所谓奥术之路......在那追逐真理的旅途之上，必然少不了争议乃至于争吵。
倘若谁实力强，地位高便听谁的，将其所说的一言一行都奉为真理......
那巫师文明就根本无法进步，更发展不到如今这辉煌而又灿烂的地步......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咆哮的矮人长者——
然后，那一个个平静到冰凉的单词，从夏尔的口中吐出：
“诺顿前辈——”
“也许——”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连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