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点亮新的太阳 7k（2/2）
这方世界的居民，本不该有见识过这般风景的存在才对。
如此想着，她的心中对夏尔的来历也有了几分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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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他来自另外的世界？
......................
“没错，亲眼见过......”
夏尔点了点头。
“因为在我的世界中，这样的地方，只不过是最为稀疏平常的风景而已......”
听着夏尔的陈述。
黑发少女朦胧的双眼之中，那份光亮更明亮了几分。
「那么......在你的世界里，海洋的深处，真的存在着唱歌很好听的人鱼吗？」
她举起小本子，认真地盯着夏尔看。
“存在，不论是塞壬族还是人鱼族都是我们大陆种族议会上的一员。”
夏尔笑了笑。
“她们唱歌确实很好听，只是不久前在大陆种族议会通过的海洋航行协议法，已经明令禁止了塞壬族在热门航线附近歌唱，以防她们蛊惑水手造成沉船事故——”
“所以想听她们唱歌的话，大概只能去她们的祖地中倾听了。”
“塞壬族的祖地位于海洋的最深处，不过以你的实力而言，不是什么问题。”
「那浮空艇是真实存在的吗？」
黑发少女又刷刷地写。
“是真实存在的，以前的浮空艇技术有些华而不实，缺乏实用性，但是在最近经过魔导器械改装之后，已经被不少国家与势力所大批量采用。”
夏尔用精神力具现出了一副画面。
那是一排排宏伟的巨型浮空艇，正排成方阵缓缓飞行于远空之上，
浮空艇的周围挂载着金属的炮口，内部则铭刻着玄奥的聚能法阵，一旦需要随时可以玩成聚能炮击。
而在浮空艇的外壳则是一只腾飞的黑鹫图案，这浮空艇军团正是亚兰帝国不久前向黑塔所采购的，由第三皇女伊莎贝拉殿下亲自下令。
少女注视着夏尔身后的画面，看的很认真，朦胧的眼瞳中映射出画面中的色彩。
「那巨龙呢？真的每一头巨龙都很喜欢掳走王国的公主吗？」
“这是彻头彻尾的偏见，或者说是那些吟游诗人们为了制造故事矛盾，所强行给作为反派的巨龙们安排的难以解释的动机，纯血巨龙都是真正的传奇，也不是每头龙种都是公的，掳走公主对他们来讲并没有任何收益。”
“不过，巨龙们都爱收集金币倒是真的——。”
夏尔不由想起了黑夜之龙奥古蒂雅。
“我就认识一个奸商，为了金币什么情报和八卦都敢卖，但是有时候又不得不找她帮忙，让人又爱又恨。”
.......................
两人这样一问一答的对话持续了很久，直到黄昏魔女蕾娜塔的小本子上已经写满了好几页淡金色的字迹方才作罢。
她的问题有的很有条理，甚至还带着不少哲学思想的深度，比如四季更迭所产生的原因，同种魔兽种族在不同区域所产生的形态差异。
于是夏尔作为奥术师的科普心理发作，认真地给她讲解。
而蕾娜塔也有一些问题显得有些无厘头。
比如为什么看起来实力更为高强的姬骑士总是打不过纸面实力处在绝对下风的哥布林......
再比如为什么每次案件爆发都要等到凶手得逞之后，早就收到了报告的皇家卫队与执行局方才姗姗来迟......
使得夏尔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向她解释，这都是作者们为了故事需要而强行安排的剧情巧合，都只是虚拟的故事，当不得真。
夏尔可以理解蕾娜塔这般无厘头话语的来源。
因为她在五六岁时，还没有彻底记事的年龄便被带到了没有光亮的法师塔中，紧接着便是成为黄昏魔女之后在宫殿之中的自我封印。
她从未有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除了未曾记事的童年那些许的模糊回忆——
在法师塔中，透过那高高窗户看到的天空一角，便是她眼中外面世界的全部。
她的世界观是破损而残缺的，完全建立在那位传奇骨妖所遗留给她的大图书馆之上。
每一个夜晚，每一个白昼，她便呆在这方小小的封闭世界之中，读着那一本本沾满了灰尘的古老书籍。
然后，透过那一行行枯燥的文字，去幻想那个原先世界的模样......
幻想着潮起潮跌，花开花落......
......................
所以在蕾娜塔的世界里，女骑士们宛若一个个傻子，不是在哥布林巢穴里白给就是在通往白给的路上。
世界上到处都是掳走公主的魔王与恶龙，还有那数不清的老年昏君——
作为一国之主执掌着大军却不自己亲自率军救人，而是把救回自己女儿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刚刚从新手村出来的毛头小子勇者身上，唯一的报酬就是一把全村最锋利的宝剑。
贵族子嗣们一个个都显得蛋疼，非得去找与自己家族敌对势力的异性谈恋爱，最后弄得家破人亡双双殉情才肯罢休。
而王子总是放着门当户对的邻国公主不娶，非要死皮赖脸地去纠缠一位既不懂贵族礼仪也不懂化妆打扮的村姑。
因为蕾娜塔所看到的书籍中描绘的都是这样的故事，所以她便真的信以为真。
而她从来没有想过——
那些女骑士干翻了哥布林，恶龙与魔王被大军用人海战术淹没，王子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然后和平喜乐度过一生的故事太过无趣，于是就根本没有人会记载。
......................
夏尔的身后，那由精神力所映射而出的幻象缓缓变得清晰。
幻象之中是一片宛若海潮一般的夕阳。
在海洋的尽头是一头半身浮出水面的巨大海兽，通体赤红，向着两人的方向发出了狰狞的咆哮，血色的光华冲天而起。
“这是我冒险者生涯中最艰难的一战——”
“也是那个名为晨星的传说级冒险团，在停止活动前的最后一次任务。”
“我们历时半年之久，从追踪线索到最终收网......讨伐了一位自深渊位面中逃逸而出，于西大陆上作乱了数十年之久的传奇深渊领主。”
“那魔鲸一般的姿态，便是那位深渊领主的本体。”
夏尔的眼眸中流露着些许的怀念之意。
那是他人生中最刺激也是最惊险的一场战斗，以非传奇之身挑战一位在大陆作乱多年，战力远超一般传奇的深渊领主。
最危险的时候，他甚至被吞进了那头深渊领主的肚子里面，让哪怕是团队中最为冷静的团长伊莎贝拉都红了眼。
不过最终，夏尔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呼唤三声薇默丝喊自家老师救场的冲动。
他临时构想出了一个威力接近禁咒的八环爆裂法术，然后将自己藏身于亚空间之中，将深渊领主的本体炸出了一道缺口，成功突围而出。
那个爆裂法术，正是后来夏尔的禁咒「核爆」的原型。
“那一战后没多久，我便突破了传奇位阶。”
“而冒险团的其余同伴也都结束了行走大陆的历练，各回各家，去履行作为各自势力未来领袖的职责。”
夏尔的话语顿了顿。
“所以——”
“感觉怎么样，外面的世界？”
......................
蕾娜塔默默地注视着夏尔所展现而出的那副画面。
她的注意力并没有落在那头狰狞的传奇深渊领主身上。
而是放在了那波澜壮阔，怒涛起伏的大海。
以及那宛若海潮一般瑰丽的血红夕阳......
良久之后，那淡金色的文字方才在小巧的本子上浮现。
「这个世界......」
「很美丽，很美好，很迷人......」
「我很喜欢这样的世界。」
那淡金色的字迹微微停顿了一下。
「可是它不属于我。」
「我的世界曾经也拥有过这份美好。」
「但因为我的缘故，它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可能性......」
蕾娜塔合上了小本子，低下了头。
纵然那「渎神木马」的发动与创造，根本便不受她个人的意志所影响。
可是，作为那场大灾变的源头，以及某种程度上亵渎神明的既得利益者，蕾娜塔却依然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
因为她的存在，大灾变才会降临，这个世界才会陷入了难以磨灭的灾厄。
那阳光与月光早已沦为了堕落的象征，只需要照射片刻便能让人陷入疯狂。
所以她才创造了那笼罩着整个世界的漆黑夜幕，将绝大部分的疯狂与混乱都隔绝于世界的外侧。
所以纵然她获得了已经足以超越任何单一神明的伟力——
倘若她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建立自己的神国与信仰，被万民所景仰与膜拜，活得比任何存在都要更伟大而光鲜。
然而，她却只是默默地自斩一刀，将自己封印于群星的海洋之中。
这两百年来的每一分每一秒，蕾娜塔都在极尽所能的控制与压制自己那难以控制的暴走权柄，生怕其逸散而出，为这个本就苦难重重的世界雪上加霜。
从始至终，她都把自己当成一个赎罪之人——
这座漆黑的建筑，其实并非是宫殿——
而是蕾娜塔为自己所创造的——
囚笼。
......................
「这个世界的太阳与月亮已经被腐化，变成了污染的象征......」
「这个世界的人，再也看不到太阳......」
「造成这一切的我......」
「没有资格——」
「去拥抱那样光明的世界。」
蕾娜塔合上了手中的本子，低垂眼帘，像是一只做错了事的猫。
那个夏尔所描绘的世界，再美丽，再绚烂，再迷人，却也不是她的世界。
她的归宿——
便是在这个黑暗而没有光亮的世界中，在这方寂静的囚笼里，用一生去偿还自己作为“黄昏魔女”的罪孽。
然后，沉默地等待着命运降临。
然而下一刻。
她却看到身前的夏尔缓缓开口。
“既然这方世界的太阳已经污浊不堪，难以弥补。”
“那么——”
“为什么，不去点亮一颗全新的太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