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血流千里英雄恨(2/2)

sp;  童贯拍了拍手,叫了声:“好!”然后向前扶起风雷野,却在风雷野起身之际,突然向他出手,风雷野瘁不及防,误以为童贯在试探他,不敢还手,却没想到童贯下手极重,一指所点,内力直透五脏六腑,竟已震伤了风雷野的全身经脉,风雷野随即瘫倒在地。

童贯尖声厉笑道:“我这人仁慈,不要你什么粉身碎骨,只要废去你全身的武功就可以了。如果你还想追随我,就留在我身边,我需要你时,你随传随到就是了。”

风雷野这才明白,童贯根本不信他的投诚,因此下重手废去他的武功。即便如此,风雷野仍要努力再试,他挣扎着起身,瞪视童贯:“风某诚心相待,童大人竟如此见疑,难道不怕寒了天下人心?”

童贯闻言凛然,说道:“嗯,也是,不可叫全天下想投效我的人因此寒心。好,我就收用了你,不过,我经常待在宫中,你没有净身,不能随我出入宫闱,就委曲你先住在宫门外养养伤,我即将率军攻辽、收复燕京,就让高绅代我想想后续如何安排你吧!”接着轻抚风雷野的臂膀:“我虽伤你经脉,但于性命无碍,你且放心。但你既失内功,这把玄铁剑对我无益,还是留给你防身吧!”

风雷野点头,童贯命他身后的太监高绅将他扶出,安置在宫门之外,杂役居处的矮屋内让他养伤。

高绅年纪虽轻却服侍童贯已久,深受童贯宠信,并传授武艺。童贯命高绅亲自安置风雷野,表示他对风雷野的投诚已有一点信任。高绅受命扶送风雷野离开童贯宅邸,前往皇宫门外的杂役所居之处的途中,一直盯视风雷野手中的玄铁剑,甚想取为已用,但碍于童贯说要让风雷野留着玄铁剑防身,因此不好直接取走,心想总要找个机会,让风雷野自己把玄铁剑送给他,这样童大人就无话可说了。风雷野看在眼底,揣想着自己内力已失,高绅如此垂涎,玄铁剑迟早要落在他的手中。他盘算已定,玄铁剑涉及明教日后中兴,绝不能让高绅得到,他必须尽快为玄铁剑找到一位能将它善为保存又值得信任之人。

灵万藏背负翻天云突围逃出战场后,奔行数百里,才在一处荒僻山村中落脚。灵万藏为翻天云解开了穴道,翻天云立马要再回杭州城外相救他的教主父亲,灵万藏见翻天云激昂愤慨,恐他执意送死,于是心中也万分悲痛的他,故作轻描淡写地对翻天云说道:

“教主此时若非殉教,也早已落在童贯手中,杭州城外应已兵马散去,少主此时再去,已然迟了!”

“是么?”翻天云两眼无神,忽地想起突围之时,在灵万藏的肩上转头,远远看去,亲见风雷野趁机偷袭教主父亲,心知灵万藏所说确是实情。

“可恨那风雷野竟反叛本教,偷袭教主,否则教主武功盖世,必能击杀童贯,脱困而出。”

灵万藏疑惑地道:“此事甚为难解,风左使向来忠于教主,这些年来更为我教立下大功,何以在紧要关头,背反明教、投靠童贯,实是令人费解!”

翻天云愤恨地道:“有何费解?他就是贪生怕生之徒!”

灵万藏看翻天云满腔怒火,多辩无益,遂不再言语。

二人在荒村中待了数日,这荒村平常少有外人,何况是江湖人士。乡民见他们二人驻留村中,一开始还热心招待,后来担心惹来江湖仇杀,受到牵连,竟群起同声要求他们离开。翻天云早在这荒村待腻了,索性依着乡民之意,和灵万藏一起离开荒村,前往杭州。

杭州城内,灵万藏探得教主已被童贯送往京师开封问罪,告诉了翻天云,翻天云立即就要前往开封劫狱,救出方腊。灵万藏心想那开封大狱防守何等严密,方腊必已身受重伤,仅凭他与翻天云想劫狱救人,实是难如登天。但教主性命何等重大,灵万藏也感拼命必要一试,此次他不再劝阻翻天云,反而与他一起谋划如何劫狱救人。

他们快马兼程北上开封,灵万藏在城内找到了几名隐匿的教众,其中有一人竟在大狱中工作,但他位卑人微,虽在狱中却不知方腊被关在何处,更未能见到方腊。但在多位教友的相助下,灵万藏与翻天云终于摸清了大狱内部的守卫和外部的巡逻情况,并得到狱卒的衣服,方能侨装成狱卒,趁着巡逻空档与守卫交接之隙,潜入戒备极为森严的开封大狱。他幽深的狱牢之中看守极严,万灵藏与翻天云颇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到关锁方腊的水牢。只见方腊低垂着头,已然奄奄一息,他的锁骨被铁链刺穿,身体被悬吊在昏暗的牢房内,下半身却仍浸在水中。翻天云看到父亲如此惨状,愤而拔刀杀了被他裹胁带路的两名守卫,随即闯进牢房。灵万藏眼见教主方腊竟被宋廷如此折磨虐待,也是激愤不已,不禁眼含热泪。翻天云入牢房后,迅即以碧璘刀将方腊身上的铁链斩断,与灵万藏一起搀扶住方腊准备离去。然而方腊虽已濒死,神志仍然清明,遍体鳞伤的他竟轻轻推开翻天云与灵万藏,哑着嗓子说道:“你们快快离去,莫想劫狱救我!只有我死了,我教才有再起中兴的希望!”

翻天云急道:“我教中兴有赖父亲领导,请父亲赶紧与我们出狱去吧!”

“是啊,教主好生保重,我教中兴有望!”灵万藏也劝方腊离开。

方腊费力地挥了挥手:“其中缘由,一时说不明白,总之,我不会走,也不能走!但教众不可无主,本想由风左使暂摄教主之位,但他肩负重任,目前不宜暂摄教主之位。”说到这儿,方腊眸子一亮,凝视灵万藏与翻天云道:“眼下,也只能先由灵法王与方右使你们二人,共同掌教了。”

翻天云听到父亲方腊提及原要风雷野暂摄教主之位,又说风雷野身负重责大任,内心大惑不解,正想问个明白,狱中却突然从四面八方的甬道中杀入大批守护。灵万藏见状,先跃出牢门,杀入卫队之中,瞬间即被淹没,翻天云眼见守卫蜂涌而来,担心灵万藏受害,看着父亲方腊想恳求他离开,方腊却将他推出牢房外,喝道:“死了一了百了,有何可怕?倒是你们活着背负中兴明教的大任,时时刻刻戒慎恐惧,这才是最沉重的负荷。快走!”

翻天云知父亲心意已决,回身向牢房中的方腊跪下磕头,然后拔刀冲到与灵万藏身旁,二人会合,共同杀出一条血路,逃离了大狱。

风雷野在皇宫门外,杂役所住的矮房中待了几天,内伤已渐痊愈,但经脉受损极重,内力全失,再也无法施展武功,但还能像平常人那样起身走动。今晚,他躺在房内,听到街上传来呼喊嘈杂声响,开门看去,沿途有人喊道:“快快捉住劫狱的恶徒!”紧接着看到了翻天云与灵万藏的身影,原来他们二人虽然杀出大狱,却仍有大批官兵紧紧追捕在后。

晦暗之中,风雷野刻意侧身,脸上蒙了巾帕,对翻天云与灵万藏指向自己所住小房,引着他们先躲入他的房中。官兵随后追到,问风雷野是否看到劫狱之人?风雷野故意指向远处街道,官兵随之紧追而去。风雷野反身回屋,扣紧房门,转身故意哑着音,对翻天云与灵万藏说道:“此地不能久留,窗外即是河道,过河可入曲折巷弄的民居地区,二位不要疑虑,立刻破窗而出,潜水过河,一旦进入民居处所,巷弄曲折,想要甩脱官兵的追捕就容易了。”

灵万藏向风雷野抱拳称谢:“多谢英雄相助!”说罢,带着翻天云要破窗离去。

突然间翻天云回过身来,一把抓掉了风雷野脸上的蒙巾,怒道:“果然是你!你再怎么装,这身形举动,我一眼就能看穿你就是害我父亲的叛徒风雷野!”

翻天云将风雷野推倒在地,持刀立欲砍杀风雷野,灵万藏说了声:“且慢!”飞身过来挡住了翻天云,然后向风雷野连环踢出数脚,没想到风雷野完全无法闪避,手臂、脚骨竟在瞬间均被踢断。灵万藏转头对翻天云说道:“原来他竟已武功全失了?我还担心他故意作假,要引少主您来伤在他的掌中呢!”

翻天云愣了一下:“他武功全失?”

灵万藏点点头:“看来确实如此,恶人自有恶报,这恶徒不知是让谁惩罚了,竟已失去全身内力了!」

翻天云向前一步,将刀横在风雷野的颈上,怒道:“叛徒,你的死期到了!”

风雷野不闪不避,嘶喊着道:“我本就是该死之人了!死在少主刀下,无怨无悔!”然后竟将自己脖子朝翻天云的刀刃挨去,翻天云一惊,反而收回了碧璘刀。就在这片刻之间,翻天云与风雷野的目光相望,翻天云想起来从小到大风雷野对他的疼爱与照顾,二人情谊犹如同胞兄弟,心中一酸,将碧璘刀回鞘,向风雷野吐了几口唾沫,恨恨地道:“杀你,脏了我的刀!反正你已是一个废人,死活还有什么二样?想死,自己找把刀划脖子去吧!”

灵万藏突然想起方腊在狱中提起风雷野,遂也劝道:“少主,莫忘了教主在狱中之言。风左使或许真有苦衷,且随他去吧!”

说罢,灵万藏扯了扯翻天云,二人随即破窗离去。

看着翻天云的背影,风雷野躺在地上含泪笑道:“少主啊,你果然是心软之人,杀不了我。但你却不知道,除了少主你手中的刀,我风雷野绝不会甘愿任凭其他人宰割!我虽然已是个废人,但我这个废人,还得好好活下来,为教主完成他的遗志!”

第二天天,童贯派人来召风雷野,发现风雷野手、脚均皆骨折,问他是何人所为,风雷野告诉童贯:“那反贼翻天云与灵万藏劫狱不成,为躲避官兵,竟意外闯入我的住房中。童大人,你知我已背叛明教,在杭州城外袭击方腊,翻天云早已看见,他恨极了我,抓到这个好机会就对自己下了重手,幸好官兵追来,否则自己已命丧翻天云手中。再也不能为童大人效命了啊!”

童贯亲自检视风雷野的伤势,下手果然很重,不像作假,心想明教中人恨风雷野入骨,风雷野不投靠于他,又能躲到哪儿去?因此对风雷野的投诚,更增添了几分信任。

方腊终于被宋朝处死,灵万藏与翻天云再回开封,虽然方腊的尸身之旁也有守卫,但毕竟只是尸体,守护不多,难比大狱的森严。因此灵万藏与翻天云轻易击杀了守护,夺走了方腊的尸体。二人裹着方腊的尸体,连夜急奔出城,在离开封城外百里处,途经一座孙家村,已无宋兵追来,二人商议着在村内觅一民屋借住,暂避一夜。明日再寻地埋葬方腊的尸体。他们走到一处毫不起眼的茅草屋前,轻敲了敲,门内有人应声道:

“大半夜的,谁呀?”随即见一少女挑灯而出,面貌清秀、双目水灵,正是年方17的少女孙旖旎。她见翻天云与灵万藏杀气甚重又伤痕累累,知是江湖豪客,便道:“二位大侠深夜敲门,是想借宿?”

灵万藏道:“正是如此,还请小姑娘行个方便。”他看了屋内一眼,不意这破败茅屋之内,却是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

一般女子见到这样二个凶神恶煞,早就吓飞了魂,哪里还敢收留在家。但偏偏孙旖旎生性豪爽、胆小又大,在孙家村中,人人背后说她是妮子小,胆儿大。因此孙旖旎毫无顾忌,开门让灵万藏与翻天云入屋,随即说道:“小女子自幼父母双人,独居家中,并无客房,二位若想留宿,就委曲在这厅中暂歇吧!我去柴房中寻些晒干的麦杆,让你们垫着睡舒服些。”

灵万藏急道:“不忙!不忙!我们山野粗人,席地而睡惯了,姑娘就别费心了。”

孙旖旎却不理会,自顾自地从柴房抱来大把麦杆,铺在地上,说道:“地上湿冷,若寒气入体着了凉,可不是我怠慢了二位,就此睡吧!”她却不知,灵万藏与翻天云内功何等高强,寻常湿地寒气怎能伤得了他们。

不过,对于孙旖旎如此热心款待,灵万藏与翻天云心中都甚感激。翻天云向孙旖旎谢道:“多谢姑娘,一宿之恩,来日必报。”

“呦,原来你会说话呢!我看你进门以来口也不开,话也不说,还当你是个哑吧呢!”孙旖旎笑道:“过个夜而已,说不上恩情,也没什么好报答的,你们看起来都累了,我回房去,你们安心睡个饱觉吧!”

隔日,孙旖旎早起,走到厅堂,见灵万藏与翻天云二人也已起身,正抱起裹住方腊尸身的布包准备出门。孙旖旎好奇心起,问道:“这一大包事物,究竟是什么?杀人的兵器?还是打家劫舍得来的金银财宝?”

灵万藏不愿多所透露,遂道:“若是打家劫舍得来的金银财宝,小姑娘容我们借住一宿,还能活到现在吗?此事与小姑娘无干,请莫再多问。”

那裹布不大,孙旖旎眼尖看出似有一只人脚露出,心中一惊,随即装作镇定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那裹布中是一具尸体!”

翻天云急问道:“说!妳如何得知,怎么猜到的?”

孙旖旎指着露出布外的脚:“还用猜吗?脚都露出来了!”

翻天云随着孙旖旎的手指看去,果见方腊尸身微露布外,赶紧上前裹好。

“这布中尸体是何人?你们要带着这具尸体去哪里?”孙旖旎果真是妮子小、胆儿大,看到尸体不但不怕,还敢追问到底。

“这是我父亲的尸身!”翻天云心想既瞒不住,索性说个明白:“不瞒姑娘,我正要寻一隐秘之处,埋葬我父,不知姑娘可知附近有此等地方?”

孙旖旎听说是布中尸体竟是眼前这位少年的父亲,温言回道:“村北山上有多处天然山洞,洞中如若迷宫,少侠想要找一处隐秘的地方来埋葬令尊的话,我想,那儿是最适合之处了。”

灵万藏喜道:“甚好!还请姑娘带路,可否?”

孙旖旎笑道:“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带个路而已,自是理当帮忙。”

于是孙旖旎带着翻天云与灵万藏出了孙家村,北上荒岭,翻山半日,终觅了一处洞穴。那洞口看似不大,入内后却极为深广,且纵横交纵犹如迷宫。灵万藏与翻天云见山空洞隐,决定将方腊安葬于此。孙旖旎应翻天云与灵万藏的要求,带他们在洞外砍了大树、觅了大石,扛入洞中。灵万藏掘地数尺,劈木为棺,将方腊的尸身安放在棺中,再葬入土里。翻天云则以内力运使碧璘刀,将大石削砍成石碑,竖在方腊坟前,以刀锋在碑上刻下「方教主讳腊之墓」,下刻「不肖子方云」。

待一切完事之后,翻天云与灵万藏想要返身出洞时,却发现洞中迷道数百,无法如何也找不到出洞的方向。请孙旖旎引他们出洞,孙旖旎却趁机要求他们教她武功,并且带她一同闯荡江湖,才肯带他们出洞。原来孙旖旎见石碑上写着“方教金讳腊之墓」,已知所葬之人就是近年轰传全国,举义造反的明教教主方腊,由此推想,眼前二人绝非等闲之辈,她自幼孤苦,在这孙家村中早待腻了,正好藉机出去走走看看。

翻天云当拒场绝,并威胁孙旖旎道:“姑娘若不愿带我们出洞,我们慢慢寻觅,迟早总能出洞,绝不受姑娘威胁。方某还有一句话奉劝姑娘,切莫对外说出我父的葬身之处,否则我必杀了妳。”

孙旖旎却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她转身一拐,钻入旁边小道,再左弯右绕,翻天云竟瞬间就失去了她的踪影。只闻她传来的哈哈笑声:“这个山洞里足足有八十一个岔口,若不熟路线,怕是十天半个月也走不出去。洞中无草无粮,你们没有我带路,胡闯乱撞,还没出洞,只怕就已饿死。若不答应我的请求,趁早保存体力,威胁杀我只是浪费你宝贵的气力。”

灵万藏先前已探路多时,知道孙旖旎所言无虚,又见孙旖旎胆大聪慧,便向翻天云道:“我们此去,天涯海角,不知何时再回此洞中。这姑娘颇为刁钻,不如带上她,一来以免她泄露教主葬身之所,二来我看她灵巧聪慧不妨劝她加入我教。”

翻天云对孙旖旎借宿、引路之恩也感念在心,威胁杀她却绝无此意。听灵万藏说得有理,只要孙旖旎加入明教,就让她随行又有何妨。于是向着身藏附近的孙旖旎喊道:“灵法王的话,想必妳都听到了吧?妳若肯加入明教,我就答应妳与我们同行。”

只听得孙旖旎回音应道:“加入明教,你们就会教我武功吗?我跟你们行走江湖,没点武功,怎能自保?”

灵万藏不禁笑道:“行!行!小姑娘入我明教,即为我教中人,我岂有不教妳武功的道理?”

孙旖旎突然从灵万藏背后现身:“你是大法王,说话可得算数哪!”

“大法王?既是大法王,当然言出必行啰!”说罢,灵万藏与孙旖旎都笑了。

孙旖旎立即引着灵万藏与翻天云走出山洞,一起下了山,孙旖旎亲切地挽着灵万藏的手与翻天云同行,灵万藏的年纪当孙孙旖旎的爷爷也已有馀,并不在意,于是三人同行,消失于山野之间。中原武林,从此就再也不曾听闻灵万藏与翻天云的消息。

然而,宋廷为恐明教死灰复燃,往后数年仍不断四处追缉、剿杀明教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