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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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玉衡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被人算计了,转身欲走,隐隐却听到黑暗中女子依依呀呀的哭声,那声音入耳竟是那般熟悉——

“母亲?”蓝玉衡不可置信的低喃一声,再也顾不得算计不算计的疾步走进屋子里,怒而吩咐身后的小厮道:“取火折子来!”

这个时候他不敢说点灯,只想就着点光亮找到蓝李氏并且把她带走。殢殩獍晓

“是,公子!”那小厮急忙应道,取了火折子跟进来。

屋子里之前可能是发生过激烈的争吵,椅子掀翻了三把,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蓝玉衡借着火折子的光亮疾步上前,一眼找到正浑浑噩噩坐在地上的蓝李氏。

彼时蓝李氏的手里犹握着一把长剑,明显是这屋子里原先配饰之物,那剑尖上的血液尚未凝固,稍远的地方一个青衣的婢女倒在血泊里。

不管对方是谁,这蓝李氏在宫里扯出了人命官司都必死无疑。

“云海,先去外头看看。”蓝玉衡来不及细看,一把夺了蓝李氏手里长剑远远的扔了,扶了她就要出门,然则他吩咐小厮的话刚一出口却还是晚了,远处听见一个婢女惶恐的声音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作死的贱婢,今天这样的日子,眼见着吉时马上就要到了,你怎么也由着她乱跑?”这个声音是——

蓝淑妃的!

难道——

蓝玉衡脑中嗡的一声,下一刻蓝淑妃已经带着一队十二名婢女浩浩荡荡的从院外走了进来。

那些婢女说的好听了是她带的,说得不好听了,就是景帝指派过来看着她的。

这是在宫里,说要藏人却是万万不能的,蓝玉衡心头一口邪火直冲天灵盖,却可笑的发现自己居然什么都做不了,转眼蓝淑妃已经循着这边敞开的宫门走了过来。

此时月亮已经升了到了半天,再加上院子里悬挂的灯笼照明,即使蓝玉衡同蓝李氏是站在屋里的暗影当中也还是不难分辨的。

“嫂嫂?”蓝淑妃一愣,匆忙间并未注意到此间风里弥散的血腥味,只是机械化的回头看了战战兢兢跟在身后的采兰一眼道:“苏儿呢?”

“公主,公主是进了这屋子的!”采兰缩头缩脑狐疑的往屋子里探了探头,下一刻忽而尖叫一声,“啊,公主——”

话音未落已经不管不顾的冲进屋子里,自血泊中扶起那个倒在那里的青衣婢女,大声的哭喊道:“公主,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蓝淑妃脚下一个踉跄,身后海清急忙上前扶她,“娘娘!”

“让开!”蓝淑妃六神无主,一把甩开她的手快步进得屋内,海清见状急忙大声吩咐:“快掌灯!”

“是!”身后马上走出两个随行的婢女,进去点了灯。

橘色的灯罩映衬下,光线尚且显得有些昏暗,蓝淑妃上前一步,待到看清采兰怀里的人时,顿时手脚冰凉。

她初始有些分辨不清状况,茫然四顾之下再看到神色怪异站在旁边的蓝李氏母子还哪有不明白的?

只是这会儿她却明显顾不上,仓皇的扭头对着门口目瞪口呆的宫婢们厉声一呵:“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去请太医!”

“是,娘娘!”两个婢女应声砰的跪在地上,然后就匆忙的爬起来往外跑。

“苏儿,苏儿,你醒醒啊?你说句话啊?”蓝淑妃这才弯身下去,从采兰怀里抢了秦苏软塌塌的身子,抱在怀里落下泪来。

这个时候原是应该将秦苏送回寝宫去的,可是今天这样的日子,御花园里到处都是进宫来赴宴的命妇小姐,走这一路下去无疑是最大化的将这件丑事渲染开了。

当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想要瞒的纹丝不透本身也是不可能的。

蓝玉衡何等精明的一个人,马上就定下心神上前对蓝淑妃劝道:“姑母,表妹伤的不知轻重,还是不要随意移动的,不如还是暂且将她安置到旁边的卧房里,等太医来吧。”

他说着就作势要去帮着把秦苏抱起来,蓝淑妃猛地一把推开他的手,扭头怒然道:“你要你碰我的女儿。”

若在往常,被蓝淑妃推一下,对蓝玉衡而言实在是没什么的,可是如今他正在病中,身体虚弱不同往昔,就这么被蓝淑妃在怒极状态下用力一推,脚下竟然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

旁边原本一直浑浑噩噩的蓝李氏是到了这时候才猛然回过神来了,脸上泛着阴阳怪气的幽光,过去一把拉住他。

“管她做什么,让你去死好了!”她这样说着便是扭头看了眼血泊里的蓝淑妃母女一眼,完全一副幸灾乐祸苦大仇深的狠厉模样。

蓝李氏虽是妇人,但分寸还是有的,看着自己母亲近乎失常的状态,蓝玉衡心急如焚,忙是上前与她递送了一个不可的眼神,低声道:“母亲,你是伤心的糊涂了吗?”

蓝淑妃本来正在担心女儿的死活,被她那一句话刺激的无异于火上浇油。

“你这个毒妇,你说什么?”蓝淑妃怒火中烧的凄声大叫,再道看清她五指间沾染的血迹时就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几乎要窒息一般。

缓过一口气来,她已然是有些发狂,霍的将秦苏塞回采兰怀里,一个箭步冲上去给了蓝李氏一记耳光,怒然质问道;“你说,苏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本宫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的女儿?”

见到自己的母亲挨打,蓝玉衡的脸色不由的一黯。

但蓝淑妃的位份在上,他也不能出手阻拦,就只能铁青着脸看着。

“你的女儿是人,难道我的儿子就不是人了吗?”蓝李氏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的样子,半点息事宁人的意思也都有,她往后退开两步在屋子里晃荡,片刻之后忽而使劲闭了下眼,再睁开眼时就目光凶悍的癫狂的大声笑道,“她那是活该,活该!”

“你!”蓝淑妃浑身发抖,马上就要冲上去和她拼命。

“啊——快拦着娘娘!”海清惊恐的大叫一声,第一个已经扑上去死死的抱住了蓝淑妃的腰。

蓝淑妃本来眼见着就要扑到蓝李氏了,这一下却只堪堪一把带掉了她鬓上插着的一只步摇,将头发抓散了一片儿。

蓝李氏疯子一般,也不知道去拾掇自己,只就不住的站在原地发笑。

蓝淑妃看她这副模样,怒火中烧,口中叫骂不迭,恨不能上去将对方撕碎。

今日这宫中是个了不得的大日子,蓝淑妃这些年被景帝放纵的成了习惯,不知轻重,海清脑子却是清楚的,手忙脚乱的叫了几个婢女进来一起拉住她。

蓝淑妃踢腾了好一阵子,却完全没有消停的迹象。

屋子里正在乱哄哄闹作一团的时候,忽而听得院外一个小太监尖锐的声音唱道:“贵妃娘娘到!”

蓝淑妃五雷轰顶,似是完全反应不过来。

她被禁足不过一个月,景帝新宠幸了几个妃子不足为奇,怎么就会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提携上来一个位份仅次于皇后的贵妃来?

这不可能!不仅不可能,在她听来更是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蓝淑妃全身的动作僵直,一时半会儿也终于是忘了吵闹,狐疑的循声往院子里看去。

门口挂着的红色灯笼迎风而动,光影迷离,月光和灯光交映出来的光影里月一个女子身穿酱紫色绣着金凤的贵妃朝服,仪态端庄,举止雍容的朝着这个黑黢黢的房间款步走来。

她的身上穿着的真的是贵妃朝服,而那张脸——

柳叶弯眉,凤目婉转,赫然就是她这辈子最为深恶痛绝的噩梦。

“蓝月仙?”蓝淑妃整个人如遭雷击,脸上表情始终带着不可置信,就恍若真是见了鬼一般,整张脸上的颜色青白交替,变幻的万般精彩。

蓝月仙出不来的,她这一辈子都注定要困死冷宫!

她总觉得是自己产生了幻觉,所以一直未动,就那么呆愣愣、呆愣愣的在海清等人的拉扯之下目不转睛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那一段路本来就没有几步,在蓝淑妃觉得无限漫长的时候,蓝月仙已经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你们是在这里吵闹什么?”蓝月仙出口的声音冷肃,不怒而威,媚眼如丝,轻轻一转,带出的却不是风情而是冷厉。

这个传说中的姨母,蓝玉衡已经多年未见,但是对于这个女人的手段他却是不敢小觑。

“给贵妃娘娘请安!”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他第一个扯着蓝李氏的胳膊跪伏下去。

此时蓝李氏是对秦苏恨得牙根痒痒,对于别的人别的事就完全顾不上了,也就跟着他一并跪下。

“奴婢——奴婢参见贵妃娘娘!”海清一个机灵,仓皇的跪下去,心有余悸的扯了扯蓝淑妃的袖子。

蓝淑妃犹且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愕然的瞪着眼前的蓝月仙,一把甩开海清的手,游魂般急切的上前两步,指尖颤抖指着蓝月仙妆容精致的脸孔恍惚道:“你——你——”

“不得对贵妃娘娘无礼!”王兮墨皱眉,上前一步挡开她的手,却是规规矩矩的带着她身边八名婢女一起对着蓝淑妃福了福:“奴婢给蓝淑妃请安!”

她这一个得体的礼仪无疑是给门口愣了一地的宫婢们提了醒,众人如梦初醒般纷纷跪伏下去,齐声道:“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就连屋里正抱着秦苏在悲泣的采兰也识趣的暂且放平了秦苏在地上,转身过来对着蓝月仙磕了个头。

蓝淑妃孤身一人站在屋子中间,茫然四顾之下,这才如醍醐灌顶般脚下连着后退了好几步,不可置信的一遍一遍的摇头,口中喃喃低语,却没有人听得见她在述说什么。

蓝月仙似乎并没有兴致刻意与她为难,就冷眼扫了一遍屋子里乱糟糟的场面,最后目光在昏迷不醒的秦苏身上略一滞留,道:“请太医了吗?”

“是,已经有人去了!”海清跪伏在地,只敢拿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她一眼。

“行了,都起来吧!”蓝月仙情绪并不外露,闻言这便抬抬手对身边王兮墨吩咐道:“兮墨,吩咐人把三公主暂时安置到旁边的卧房里,再叫人去把大门关上,不许把消息漏出去。”

“是,贵妃娘娘!”王兮墨从容应道,转而走到门口对蓝淑妃带来的一众宫女吩咐道:“你们去把大门关严了,没有娘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姑姑!”蓝淑妃失势已经不在这一两日,宫女们不敢怠慢,忙应声去办。

外头安排好了,王兮墨再又转身回到屋内,招呼了自己带来的宫婢们一起帮着把秦苏抬出了这间屋子。

待到不相干的人清理干净了,蓝月仙便随意捡了把椅子坐下来。

她像是好不忌讳这屋子里弥散的血腥味一般,先是就着婢女呈上来的茶水喝了口,这才单刀直入的开口道:“说吧,怎么回事?”

她没有点名要问谁,这会儿这屋子里除了几个侍婢,就只剩下蓝淑妃、蓝玉衡和蓝李氏三个人。

蓝淑妃从来自恃蓝家嫡女的身份想要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庶女踩在脚下,此时蓝月仙这般趾高气昂的语气,无疑是踩中了她的七寸。

贵妃!贵妃!贵妃呵!

短短不过数日,蓝月仙这个贱人居然就咸鱼翻身,爬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这已经不是一口气的问题,只在她这般光鲜亮丽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后,她就近乎抓狂的想要上前去将她撕成碎片一口吞了。

她问话?这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人,有什么资格对自己颐指气使。

蓝淑妃脸上肌肉抽搐着抖动,只看眼神就恨不能将眼前蓝月仙生吞活剥。

蓝李氏侧目看着地面上那一滩血就觉得痛快,当即一梗脖子,冷声道:“是我做的,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将我的华儿害成那个样子,她现在倒想撇的干净,攀个高枝儿给嫁了,我偏就不让她如愿,话儿的病一日不好,她也休想好过!”

蓝玉华被带回世昌伯府以后,家里前前后后把这整个云都能够叫上名字的大夫都请了去,可是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他像是疯了,更像是傻了,平时无论谁同他说什么他都木木的没有反应,可是前两天听闻秦苏要嫁人的消息,一时间又发了狂,吵闹着要出府。

从他疯癫以后,蓝李氏怕他伤着自己,便将他从小收录的那些兵器刀剑统统收拾走了,不想他这一回发作就完全无法收拾,趁着夜深人静搬了多宝格上的瓷器把守门的护院给砸翻在地,三更半夜的不知所踪。

蓝光威闻讯,连夜带了所以的家丁护院出去找,硬是在他要强闯宫门之前将人给截下来,绑回了家,否则若是再闹开了传到景帝的耳朵里,指不定又要闯下多大的祸事。

进来家里祸不单行,蓝礼也是气的狠了,再被他两次三番的一闹就发了狠,命人生生打断他一条腿,困在院子里不准他随意走动。

好好的一个儿子弄成这样,蓝李氏怎能不恨?

想着都是秦苏这个狐狸精做的好事,她心里就更加不忿。

自己的儿子她是知道一些的,国宴那天发生的事她本来就不信是会出自蓝玉华的本意。

可不管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凭什么就要苦了自己的儿子一个人?而要便宜了秦苏这个贱人去另觅良缘,逍遥快活?

她越想越气,再就被蓝玉华这日日哭夜夜嚎的刺激出了心病,借着今日进宫贺喜的机会约了秦苏见面。

这些天秦苏也是被这门婚事折腾的寝不安枕,偏生蓝淑妃又在软禁中,她找不得个人来拿主意。

蓝玉华那事儿她虽然隐隐觉得是秦菁暗中捣鬼,但终究最后自己为了自保弃蓝家人于不顾的举止欠着妥当,她虽不肯将自己的后半辈子折在蓝玉华那样的人手里,但到底也不想彻底断了世昌伯府这条后路——

至少在秦洛正式登基以前,她还得多为自己打算一步路。

她来见蓝李氏本来是想着巧言安抚两句的,却完全没有想到蓝李氏竟是那般心思,几句话不对付,蓝李氏居然真就对她下了手。

上次那件事以后,虽然采兰和顺六都异口同声的解释,当时是被人设计引开了,回来不及才让陆贤妃等人抢先一步闯了进去,但秦苏对她也已经不如往常那般信任了,所以这次便只叫她远远的守着,而至于蓝玉衡么——

他自然不信会有这样的巧合,而至于这一次的幕后黑手到底是秦菁还是他这位新晋的姑母姝贵妃,就还有待进一步的揣摩了。

“贵妃娘娘恕罪!”蓝玉衡心中飞快权衡,然后态度恭谨的对着蓝月仙磕了个头道:“我母亲只是念及弟弟的病情忧思过盛,一时激愤才会做下如此大不敬的事情,请娘娘念在她一片拳拳爱子之心的份上,恕她之罪,微臣愿代为接受处罚。”

蓝李氏被仇恨冲昏了头,算是孤注一掷,什么都顾不得了,蓝玉衡却不能,他还得为全局考虑,为世昌伯府留后路。

刺杀皇室公主,是大不敬之罪,蓝李氏性命不保是一回事,现下只要蓝月仙落井下石的一句话——

那么景帝那里怪罪下来,连带着整个世昌伯府都要跟着遭殃。

不过好在如今景帝对秦苏母女已经不如往常那般偏爱了,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蓝月仙手持杯盏,这才眯起眼睛斜睨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侄儿。

自她从冷宫里出来的那天起,就已经对后宫乃至整个朝中的局势都做过一次全面的了解,尤其是蓝家。

如今蓝礼已经老了,蓝光威鲁莽有余心机不足,在如今的世昌伯府里头,这个子孙辈的大公子蓝玉衡才是领军一族的人物,先是殿前大学士的头衔,后又巧计博得景帝另眼相看,分的宫中禁军一半的统帅权。

这样的青年才俊,莫说是在世昌伯府里头,就是放眼整个大秦朝也不见得就能找出几个来了。

蓝月仙盯着他的侧脸打量片刻,略一沉吟之后却是突然移开话题道,“听说你进来病着?还没有大好吗?”

这样一来,便算是个关心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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