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册 第三章 物不迷人人自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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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被一片铺天盖地的红光淹没,灼热的气浪滚滚扑来。
我急忙施展羽道术,飞掠而起。下方火舌喷吐,地表凹凸不平,裂开一条条深深的沟壑和一个个巨大的豁口,岩浆顺着沟壑疯狂窜动,如同凶狠扑食的火蟒。
先前在桥上看时,迷空岛不过十多亩大小,但上了岛之后,却发现整座岛无边无际,半空更是浓烟黑云翻腾,遮住了湛蓝的天空。不但望不见环绕岛屿的河水。就连哗哗的流水声,也听不见了。
月魂涩声道:“无颜的法术真是让人看不透。结界向来都是固定不动的,他却能自如移动,这已经不是沙盘静地的甲御术能够解释的了。还有远古的读心咒,他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难道是妖术或者秘道术?”我居高临下细察无颜,他在火海中从容迈步,双手拇指翘起,向外虚按。烈焰一接近他的周遭,立刻化作沙粒飞散,没有一丝火星能够沾身。
“不像妖术,也不是秘道术或甲御术。这小子的身手很怪异啊。”不等月魂开口,螭抢白道。我不由大为吃惊,连这两个老怪物都搞不清的法术,可见有多么奇特。
“轰”的一声,我眼前一花,失去了无颜的踪影。下方的火海骤然消失了,而在我的周围,喷涌出火红的岩浆,如同怒涛狂浪,呼啸扑来。
整座迷空岛仿佛被施了妖法,诡异地翻转过来,倒悬头顶。我的脚下变成了滚滚烟雾的虚空,而上空则被火海笼罩,迷空岛以泰山压顶之势,向我罩下。没来得及躲闪,十几道岩浆就喷中了我。幸好我穿着水火不侵的莲衣,加上息壤护体,所以没有被灼伤。尽管如此,呛人的热浪冲入口鼻,喉咙像火烧一样燥痛。
心中一惊,我立刻俯冲,钻入下方的浓烟。谁料一转眼,烟雾又化作奔涌的岩浆海洋。迷空岛像通灵的魔物一般,再次翻转,出现在我的脚下。
我怪叫一声,冲天掠起,一团团岩浆在后背猛然炸开,痛得我呲牙咧嘴。现在就算想逃离迷空岛,也不可能了。无论我左冲右突,上飞下窜,始终被熊熊火海包围。至于无颜,早就没影了。
到处是触目惊心的红焰黑烟,再这么折腾下去,我不被烧死也得累死。隆隆的怒吼声中,一座座火山仿佛复活了的恶魔,向我狠狠撞来,不断喷出滚滚焰烟。生死悬于一线,我的心境倏地平静下来,犹如焰尖上一点不化的冰雪。
迷空岛真的会动吗?又或者一切只是我的幻觉?我脑中意念飞快转动,头发 “滋滋”作响,被火烧了个精光。
“我们是以精神来认知这个天地的。万物的本质,源自你我的意识。”忽地,我想起龙眼雀的这句话,心有所悟。
神识运转,仿佛一根根无形的精神触手,穿过肆虐的焰烟,向整座迷空岛延伸。
“真正的精神大法,就是精神意识的改变。一切客观的存在属于内心,又超越内心。”我不断回忆龙眼雀的话,试着将精神大法的精髓与神识结合。熊熊岩浆、滚滚浓烟在神识、肉眼中交替闪现、泯灭,神识忽而一片光亮,忽而黑暗,忽而暴乱狂躁,忽而空寂清静。
猛地,脑中轰然巨响,神识收缩成一束窜高的焰光,不断跃升。仿佛是另一个我,超然于肉体之外,冷静审视着周围的世界。不再恐惧,不再患得患失,刹那间,我排斥了所有的情绪,排斥了肉体的感受。
周围的一切倏地消失了。
我感到自己随着神识向上攀升,化作一只神秘莫测的眼睛,居高临下,俯视整座迷空岛。这时候,肉体和神识骤然分离开来,如同两个完全独立的我,一个我实实在在,仍然置身在迷空岛,另一个我空幻灵动,高高在上,超越了这个天地,有点像灵魂出窍的感受。
“轰”,神识内的那颗内丹陡然炸开,化作无数旋转的光点。刹那间,神识一片闪耀白炽,仿佛数不清的太阳迸射开来,神识以惊人的高速一次次暴涨暴缩,不断跃升。附近的一座座岛屿,一片片水域,一座座玉桥映现在神识中,神识触摸它们,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勃勃生机。草木的绿色如此鲜亮,流水的光影如此丰富变幻,就连白玉桥,也透勒出某种和谐平衡的美妙线条。
曾经熟悉的景物,一下子脱胎换骨,面貌一新。我恍然明白了龙眼雀所说“以全新的视角认知一切。”的意思。即使是一根普通的野草,从不同的角度看,也会有不同的感受。
再次内察神识,我发现它比原先小了近乎一倍,里面形成了千万个旋涡,每一个漩涡大小不等,都有独特的旋转速度和轨迹,还在不停地吸噬神识。如此一来,神识缩小的速度大大加快,估计十年左右,整个神识都会被漩涡吸噬干净,浓缩成一个点。
神识重新投回迷空岛,霎时,岛上的景物犹如水中倒影,清晰地映在在神识中:全岛不到二十亩大小,共有七百三十六座火山冒吐浓烟。地面上岩浆喷涌,裂开的豁口里,还潜伏着许多火焰状的怪物。它们在火海中爬窜,吞入岩浆,又吐出一簇簇火团。
全岛各处,密集分布着千丝万缕的奇异波动,交织在一起,组成千奇百怪的图案,酷似阵法。这些阵法似乎蕴含了十分古怪的力量,一刻不停地振荡,有的平平展开,有的高耸入云,有的斜斜由上而下••••••。要不是神识结合了精神大法,再加上那颗古怪的内丹,炼出属于我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神识大法,我根本看不到它们。
神识大法不断聚焦,映出了半空中的我,正上跃下窜。奇特的是,肉体虽然时刻被火海包围,但从神识的角度望去,我四周一丁点火星都没有,只是陷入了一座扭曲腾起的螺旋状波动阵。身体随着螺旋来回滑动,时而被抛上螺旋顶端,时而一落到底,周而复始地升降。无论我怎么飞行,始终被螺旋波动死死缠住,困在了阵内。
我突然想到,刚才出现全岛翻转的异像,莫非和自己陷入这座波动阵有关?
一念及此,我立刻劈出脉经刀,斩向螺旋阵。“轰”,耀眼的金光闪过,螺旋阵毫发无损,四周反倒喷出一道道灼热的烈焰。因为我贸然出手,再也不能保持神识的玄妙状态,仿佛一下子从天上堕下地狱,神识返回肉体,熊熊火海喷薄而出,疯狂淹没了视野。
我暗叫不妙,赶紧运转神识大法,精神和肉体再次分割开来。四周的岩浆顷刻消失了,全岛景物一一重映在神识中。
一定要想办法摆脱这个螺旋阵!既然肉体攻击不行,我索性将神识伸入螺旋阵,神识剧烈动荡,犹如怒海激流中的小舟,随着螺旋上下滑动,起伏不定。我赫然发现,螺旋阵的振荡竟然有一定的规律。
“它也有节奏!”月魂的声音猛地在神识中响起。我脑中灵光一现,神识缠绕住螺旋阵,尝试着融入它的节奏。
渐渐地,神识和每一缕微小的波动紧紧缠绕,完全融入了节奏。过去,我只是用意念感应万物节奏,现在用更玄妙的神识大法取代,不但速度快,还能反客为主,隐隐有了控制螺旋波动节奏的趋势。
一阵剧晃之后,螺旋波动被神识强行拉直,化作一条直线。我浑身一松,随即挣脱了螺旋阵,向前掠去。
刚刚冲出一丈多远,我又陷入了一座筒状的波动阵,只觉得眼前一暗,四下里顷刻变得一片漆黑,好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不停地向下坠落。四周时不时地探出一根根黑魆魆的触手,向我缠来。我心知肚明,这些异像又是波动阵在搞鬼。有了刚才的经验,我并不慌张,神识先感应波动的节奏,再慢慢融合控制。没过多久,筒状的波动阵被神识硬生生地扯开一个缺口,一道亮光从缺口外透射进来,四周的黑暗立刻烟消云散。我也顺势从这个缺口处,冲出了筒状波动阵。
整座迷空岛的波动阵无穷无尽,借助神识大法,我冲过一个个波动阵,神识的运转也越来越老练,到后来,已经驾轻就熟,神识大法宛如电光火石,瞬息千里,破开一个波动阵只是一息的时间。
轰然一声,我穿过一个六角波动阵,赫然发现前方是火山最密集的区域,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狭谷。谷内没有任何异常的波动,但站在谷口,会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狭谷内透出。而谷内的岩浆也和外面不同,刚从火山口喷出,就在同时变冷,凝固成灰黑色的石砾,沿着山势一路滚落到山脚。因此地上完全没有肆虐的火焰。
在一座锥形火山前,无颜长身玉立,静静凝视着我。
“原来你早到了。”我心头骇然,缓缓将神识收回。无颜应该也炼出了神识,否则单凭肉体的力量,不可能闯过密布全岛的波动阵。
“我也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来了。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实力。”无颜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我是凭借沙漏结界的转换之力,避开岛上那些古怪的玩意,才来到这里。原本以为你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不想居然毫发无损。”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老子的法力变幻莫测,区区一个小岛怎么难得倒我?看到我平安无事,你很失望吧?”
无颜哑然失笑:“我早已说过,我保证你的安全,你则借空空玄给我一用。你若是真有生命危险,我不会见死不救的。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如何闯过那些怪玩意的?”
我打了个哈哈,趁势打探道:“那些古怪的玩意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生出各种幻象?”
“你倒是精得很,避开我的问题,先来套我的话。”无颜似笑非笑,沉吟了一会,反问道:“你可知什么叫宇?”
“这还不简单,天地四方曰宇。”
“不错,宇就是你我所在的天地空间。宇有大有小,罗生天是一个宇,灵宝天是一个宇,北境又是一个宇。而那些古怪的玩意,就是一个个宇。所以你口中的幻象,其实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并非虚幻。”
“你在开玩笑?”我吃惊地叫起来:“那些波动阵就是一个个独立的小天地?也就是说,它们和灵宝天、红尘天一样?”
“波动阵?”无颜眼神一亮:“何出此言?即使是拥有神识的人,也无法弄清楚那些宇的本质,你又是如何看穿的?”
我干笑一声,并不打算在情敌面前透露自己的底。看来,无颜自己也没搞明白那些波动阵。只是靠着奇特的法术,避开波动阵而已,比老子强行破阵可差得远啦。
无颜也算有点小风度,见我不愿说,就不再追问,又道:“在这座迷空岛上,就分布了无数个宇。一旦陷入,可能一辈子也出不去了。这就是为什么许多高手在迷空岛失踪的原因了。而火山停歇的时候,这些宇会彼此联通,将整座迷空岛构成一个具有超强吸噬力量的宇,即使你法力再高,也难以脱困。经过我再三研究,发现岛上的宇有一个奇怪的特征,能令铁器产生磁性。”
顿了顿,无颜接着道:“记得清虚天的晏采子曾经说过,‘大千世界是一个宇,一粒沙也是一个宇。’如果能自由穿行各个不同的宇,便可长生不老,成为神仙。”
我默默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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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思索无颜的话,想起佛经关于须弥纳于芥子的说法。陷入螺旋阵时,无论我怎么飞,飞多远,就是无法挣脱这个看似很小的宇。再想深一层,如果北境是一个宇,那么自在天是否就是破开这个宇,到达另一个宇的桥梁呢?
在世上,是否存在了一个个数不清的宇,像大唐,像北境••••••。在那一个个宇里,是否也有沧海桑田,人事变幻呢?在某个宇内消失的生命,是否又会在另一个宇内重生呢?这是否就代表了生命的循环不息,代表了成住坏空?
而现在北境的我,是大唐的林飞,又或者是某个宇内的另一个人?我起源于哪一宇,总结于哪一个宇?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一时间,我仿佛窥视到了一个未知的崭新天地,一种玄之又玄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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