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并非是他(2/2)
公子寐像在安静的听着,又似全然不在意,总之,没有应答什么。
南昭却总有所期待,所以不倦的继续说:“他曾说过,再也不会离开,可是,无论他用什么方式,不管生死,他终究还是离开了……”
“那支钗,是我嫁给他时所戴,算不得名贵,但已是我这一生,带过最值钱的首饰了,当初以为他绝情离开时,我曾将有关他的一切,全都扔掉,可是我终究还是舍不得呀,又将它们一件件捡回来,想着有朝一日,他若回来,我可以拿出这些物什对他说,你瞧,我从来未忘记过你,我一直在等你……”
许是实在对她这不避生的倾述而失去了耐心,冷淡回了一句:“既是离开的人了,又何必念念不忘。”
她点头,“是啊,已离开了,本不该念念不忘,可是人心中有执念,如何也消除不了……公子这一生,难道就不曾有过什么放不下的执念?”
“不曾!”他拂袖,将茶碗轻轻放下。
南昭视线盯着他的手,看得十分仔细,不错过指头关节、指甲方圆。
那也是一双男人中,极其好看的手,手指白皙修长,但却与她记忆里的手,是不同的。
心中本该失落,不过后来又想,那人既能在身如故的皮囊里呆那么久,还借过庄子钰的肉身,就算他在人世行走,也不该是原来的模样了吧?
“不曾?”明明看不清黑纱后的面容,她眸光却很深。
那人还是那清冷的语气回答:“执念,不过是庸人自扰!”
“哦——”南昭若有所思,回想起来,眼前的这位,即便是在菩提法会上,也特立独行,性情孤僻;这天下的千百术士与他一比,也不过是散发着名利臭的凡胎。
也正因如此,她才觉得,他像那个人。
本是凡人,何故如仙呢?
“公子说得对呢,所以我也想明白了,不过是一支玉钗罢了,就算他尚在人世,也不见得还记得,就算记得,他也不稀罕了!”
分明赌气的话,说着,眼眶有些湿润。
若说,她成长到今日,早是心有老茧,无坚不摧。
却唯独有一个弱点,那便是,那个人!
早就不渴了,为了对得起那支钗,她将碗里剩下的茶全倒进嘴里,仰头喝下,轻放下碗。
茶棚里,还坐另外两桌过路人,似乎是从云州出来的,他们喝着茶,吃着花生,不免就讲起这两日云州的事来。
“没想到啊,那自来以贤德著称的泰安王竟然谋逆,哎,自找死不可活呐!”
“就是啊,镇国公也是两代功臣,云州百姓谁人不敬呢?现在却成了通缉要犯,四处被追!”
南昭本还陷在自己的哀伤中,突然听到这话,眉峰一紧,当即拍桌子站起来,大步走过去,抓住其中一人的衣领就质问:“你说谁谋逆呢?”
她九哥温润正直,心系天下,如何会做着谋逆之事?
之所以能让她这般大动干戈,完全是因她从前没少活在这些以讹传讹的口舌之中,这番气魄,着实把旁边几人吓了一跳,特别是那个被他揪着衣领的男子,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却被她的力道抓着动弹不得。
茶棚摊主见状,赶紧过来劝道:“我说姑奶奶勒,您这又是作甚?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不能好好说话?还动起手来了!”
南昭哪儿会理他,依旧揪着对方的衣领不放,再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
那人是着实被她这模样吓到了,辩驳道:“这哪儿是什么谣言呀?泰安王杀了国师,全云州城的百姓都知道,此刻他人就被皇上关在云州的天牢中,你不信,你去云州问问别人!”
旁边与此人同路的几个人也连连点头附和:“是啊,国师就是前夜里死的,泰安王当场被抓获,次日就出了告示,姑娘你可以去云州城看,满大街都是告示,绝不会有假的!”
她听后,手里一松,放开了对方。
几人也看出她不是一般人,手劲儿那样大,不想与她计较,躲得远远的。
南昭仔细揣测了一番,若这些人说言属实,那么便是她被困在镜中当日,九哥就出事了!
她九哥当然不可能谋逆,这其中一定是被算计了,不应该是皇上,因为皇上当日一心只想着将她献祭给昙境长生不老,而之后,献祭出了意外,有人将镜子封了起来,皇帝没得到长生不老,她也未能从镜中出来,而知道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人,就在她眼前。
南昭大步走过去,问道:“到底是不是你将昙镜带出来的?”
“我何故如此?”对方反问他。
“那好,不是你带出来的,那公子又何故救我?”
公子寐不慌不忙的再倒了一碗茶,说道:“那位泰安王与你应该很重要吧,人都被关进了天牢,姑娘此刻还有闲心关心是谁救了你?”
南昭自然不是为了这个,算了,这家伙嘴巴紧得很,撬需要时间,她还是赶紧回云州城去吧!
九哥被关天牢,镇国公下落不明,她还记得自己离开前,吕东来将自己用上所有元气,为她结了五张乾坤符,若没有那些乾坤符,她只怕当日真就献祭昙镜了!
所以,此刻九哥正身处险境,除了她,无人可以帮忙了!
当即,也顾不上公子寐黑纱后面的脸了,抱起昙境,就往云州的方向狂奔。
一路未停歇,终在天黑前,回到云州。
那几个过路人确实未骗她,从城门外就张贴着告示,一共两张,一张是宣告泰安王谋逆的,而另一张,则是追捕镇国公司马封的。
南昭一路心急火燎,到了城门下,却不急着进城了!
她挤在进城的人流中,看到城门墙上全是御林军,想来,此刻全城都是眼睛。
能算计她九哥至此的人,必然是太子,这厮心狠手辣,身边还有个久悟与丽姬,怎会想不到,她会回来救周仰呢?
若她这般大摇大摆回去,岂不是打草惊蛇吗?
于是,她混在人群里,偷了一个过路人的包裹,再到偏僻处打开一看,果然在其中翻找到一身男装,就是普通的灰蓝色布衣。
趁着夜色换下,头上裹上头巾,脸上抹上灰,这样就看不出五官模样了,接着,再将昙镜装进包袱里,背在背上,才放心的进城。
不过,她却没想到的是,因为搜捕司马封,进出城的人不仅要被城门护卫问话,还要查看籍牌。
出家人有度牒可证明其身份,寻常百姓也有籍牌,南昭就算有这东西,也用不了,这可如何是好?
眼看就要到她了,前面的一个人也与她一样,没有籍牌,门护一问,拿不出籍牌来,不由分说说来两个人,将那人拽着胳膊往旁边拖,一看这阵仗,她心头直发紧。
看来也有人怕她回来吧?才将所有可疑之人都抓起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这行事风格,是太子周政无疑!
终于轮到她了,冷面无情的门护指着她说:“从何处来?籍牌拿出来!”
南昭站在那,眼珠子到处看,不如,在这打进去?
以她的能力,别说这城门周围所有门护拦不住她,加上那些全副武装的御林军,也休想摸她一根毫毛。
但若这样动手了,太子势必知道她回来了,恐怕会狗急跳墙,对关在天牢里的九哥不利。
如何办呢?
“喂,说话呀?哑巴吗?”
南昭像得到了某种提示,立刻就装起又聋又哑的哑巴来,指指耳朵,又指指嘴巴。
我听不见,说不了话,怎么着吧!
对方也不是吃素的,拿不出籍牌来,通通抓起来!
当即就要叫人过来抓她,南昭心头一紧,干脆装疯卖傻跑了得了!
到时候跑了个疯子,应该不会联想到她身上来吧?
这瞬间,她脑子里已有无数个假设,最终决定行此下策时,突然被后面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衣领,往后面一提。
她本以为是要抓她的门护,刚想扭头学疯子咬他一口,当看到那人戴着一张白色的面具,身穿黑衫之后,那张开的嘴,立刻不太自然的合上了!
“二狗,谁让你乱跑的?”公子寐问她。
虽然隔着一张面具,她都能感受到,面具后那张脸的一本正经。
什么?二狗?!
她眼珠子往旁边的门护瞄了一眼,刚才此人对她凶巴巴,突见这位其余不凡,还戴着面具的男子也着实有点儿懵,竟将身为门护的威严给抛之了脑后,好语气问:“这位公子是?”
公子寐从袖中拿出一个令牌来,那是闳国使团入云城时,统一发配的身份牌,门护没有不认识的,态度更是温和起来。
“原来是闳国承王世子殿下身边的人啊!”门护说着,看了一眼还被公子寐抓住的南昭,颇有几分不解的说:“不过这位小哥看起来,不太像是承王世子殿下身边的人呢?”
承王世子他们都远远的看过,多么明俊的人啊,身边的护卫那也是一个赛一个标志,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矮小瘦弱,犹如乞丐的小儿呢?
若是平日,他们就通融放过去了,可今天可不不寻常啊,上头交代得紧,不能放进去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公子寐回答:“此人叫二狗,是本公子的随从,方才与我出城办事,摔了跟头,有些狼狈,若这位兄弟不放心,大可记下本公子的名字,到时去云州驿馆寻人便可!”
“这怎么好打扰呢!”门护赶紧摇摇手,将路让开,让他们过去。
南昭没说话,任由着公子寐提着她后颈的领子入到城中,此刻天色已黑尽,头顶只见半月不见星。
看周围没什么人了,她才挣出来,斜着眼睛瞪他:“二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