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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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无论是皇后的准备还是皇帝的准备都没用上——十月中旬的时候,太后就病了,病势凶险,就连尚药局的两个奉御都哆哆嗦嗦的来报皇帝,嘴里说的是:“太后娘娘已有油尽灯枯之相,恐怕......”

这话还没说完,皇帝直接赏了他们两个窝心脚:“油尽灯枯?你现在才来与朕说这个?早些时候日日请平安脉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两个奉御全都给跪地上,连连叩首,只是告罪:“臣等有罪.....”

皇帝还不能真把人踢死了——尚药局里头也就这两个老头子最有本事,真把人踢死了,太后可怎么办?皇帝咬了咬牙,只好憋出一句来:“还不给朕滚回仙居宫里头候着,至少,至少太后这六十六岁的圣寿得过吧?”

那两个尚药局的奉御简直就跟捡了半条命似的,连滚带爬的起来,立马就给滚回了仙居宫。不过,他们的医术也确实是好,有他们在,有宫里那些个不要钱的奇珍宝药在,太后倒也多熬了一个多月,只是等到十一月底的时候她却也撑不住了,几次昏迷,清醒的时候便抓着皇帝的手道:“你父皇和你大哥都在地下等着我呢,再不能等了。把你二哥、你长姐,还有那些个孩子叫来吧.......我再和他们说说话。”

皇帝就坐在榻边,眼眶都跟着红了,好一会儿才握着太后的手道:“马上就要是母后您的圣寿节了,至少,至少也要......”话还没说完,他便不由得抿了抿唇,一贯冷峻的面上显出十分的酸楚与难过来。

太后看着他,就像是看着当初那个倔强的幼子,很是艰难的伸出手在他头顶轻轻的抚了抚。她病中虚弱,手上并没有多少力气,就连说话都像是在喘气呼吸,微弱的几乎听不见:“你自小便不叫人省心,这临到头来,竟是我最放心的了.......”

她说到这儿,轻轻的喘了一口气,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好容易方才能够把话接着说下去,“我以前总不明白三个儿子里头,先帝为什么最喜欢你,后来才渐渐明白了,因为你最像他——你就跟先帝一样,一颗心又宽又大,只有江山才能稳稳的压在上头。那些个人,来了去了,叫你高兴或是难过,都是一时儿的......以后,总也会再有.......”

皇帝面色微变,忍不住便握住了太后的手,低声道:“母后您又怎么能与那些人相提并论。”他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只得扭头避开了太后的目光。

大约是回光返照,太后一直迷茫了许久的目光忽然显出几分旧时的凌厉来,她突如其来的反问道:“那你二哥呢?”

皇帝似乎有些怔怔,回过头来去看太后。

“有件事,我一直不敢问——先帝死前我不敢问,他死了我也不敢问,现在我要死了,总也要问个清楚的。否则到了泉下我都不知该如何说话......”她极艰难的吐出字句,一字一句的问道,“当年郑家之事,是否是你父皇授意李简做的?”

灯光如雪一般落在皇帝清俊的面庞上,将他本就苍白的肌肤照得近乎透白。他鸦色的眼睫轻轻垂落下来,在鼻翼一侧落下淡淡的剪影,这一刻的神情当真是难以形容——他似乎被太后这最后的问题给难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好一会儿才道:“您怎么会这么想?”

“当年郑家还未出事前,你二哥的腿还没伤的时候,便有许多人提议立他为储——长幼有序,立嫡立长,此乃古训。”太后的唇也渐渐失去血色,可她乌黑的眸子仍旧是死死地盯着皇帝,不愿放过他面上的一丝神情,缓缓的说起旧日之事,“你大哥战死的时候,先帝是真的伤心,他连着吐血吐了好几回,每每瞧见你大哥的遗物便忍不住落泪。可,可我知道,他是真伤心却也是真的暗暗松了一口气:你大哥为人忠厚孝顺,确实不是他心里最适合的继承人,只是那毕竟是最心爱的长子,他便一直犹豫着,直到你大哥战死,他也再不必犹豫了........”

早些年的时候还好,等到皇帝年纪渐大,先帝便越是喜欢他,越是觉得这才是能承继他基业和壮志的儿子。只是他在长子身上寄托了太多的心血,且嫡长之论确是有理,便一直忍着没动易储的心思。直到后来长子战死,他痛哭泣血却又忍不住再次起了立幼子为储的心思——只是,前头却还隔了一个齐王这一个次子,而郑家便是齐王的妻族也是领头喊着要尊长幼秩序,立齐王为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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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比齐王更了解先帝,更清楚先帝的心思,所以她虽也似齐王那般恨极了处置郑家的李简——若非出了郑家一事,齐王妃郑氏如何会死,齐王又怎会落下腿疾?可,太后心里头却隐约存着这么一份怀疑,游丝一般微小的怀疑,就像是一根针,压在她心头,压了足足数十年,终于忍不住在这样的时候问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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