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孤军守城】(2/2)

早朝,议事完毕,穆公正准备退朝。突然从宫外闯入一名偏将,边跑边叫:“前方接获密报!”穆公命他上殿,那人整整歪斜的衣冠,跪在阶前。“启禀君上,边境截获一名细作,自称虢国使者,奉虢公之命向君上投书一封。”

内侍将竹筒交到穆公手中。穆公拆开竹筒,从里抽出一块锦帕。“晋国兵伐虢国,虢公投书一封,要孤发兵相助。”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公孙枝出班启奏。“君上,微臣以为此信有诈。虢国与秦之间隔着晋国,虢国密使如何能将书信传来?”

子车和冷至也出班启奏到:“臣以为此乃晋国的计策。”

赢絷和太史赜出班启奏。“臣斗胆借锦帕一看。”

在穆公的准许下,赢絷接过锦帕仔细观瞧,接着又递给太史赜。两人看罢,心中早就有数。“君上,照微臣看来,此信是晋国大夫里克所写。”

“臣熟知里克的笔迹,臣也断言此信必是里克所写。”

公孙枝、子车等人虽未看过锦帕,但见赢絷和太史赜言之凿凿,便说:“君上,晋国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等众人七嘴八舌各呈己见,秦穆公才缓缓开口道:“孤欲亲率大军伐晋,西乞术领五千兵马为先锋,嬴槊领五千人马为二路先锋。大祝择吉日出征。”说完,不等众臣回话,秦穆公竟起身匆匆退朝。

赢絷等人刚来到宫门口,身后却有人叫住他们。一名内侍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众人面前,说到:“君上有旨,命大宗伯、太史、大司马、大司寇内堂答话。”

内堂里,穆公正在发愣。身后站的两名侍女缓缓打着扇子。登基以来,穆公鲜有操练武艺,身材发福,到了夏天就格外怕热。四人上堂,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他们早在堂外就商量好,若穆公不收回成命,他们便长跪不起。

等了许久,穆公像是睡着了,竟纹丝不动。嬴絷无奈,只得痰嗖一声。

穆公抽回元神,微启双目,缓缓吐气。“卿等先说吧。”

有了穆公的命令,四人又各呈利弊,极力劝阻穆公伐晋。到最后,穆公似乎后悔让他们开口,连连挥动衣袖,道:“列位大夫果真不明白孤的用意?”

“恕臣等愚蒙。”

穆公耐着性子,循循善诱到:“老爱卿,近几个月来列国中可有何大事?”

嬴絷想了想,道:“并无。”

“齐、鲁、宋等国皆无?”

“皆无。”

穆公又问太史赜,“近来秦国可有何大事?”

“臣不知君上问得是外还是内?”

“是外。”

“并无。”

穆公得到了所有想要的满意答案,这才兴奋起来。“列公,这两年列国皆安稳平和。唯独晋国屡次兴兵,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能乘中原列国休养生息时独树一帜,闻达天下。此次晋侯兴兵伐虢,世人只道他欲夺虢国土地。可是,他就真的觊觎那点弹丸之地?”他摇摇头,自问自答。“虢国乃周天子西边的屏障,灭虢,则晋国就成了天子的屏障。外可攘夷,内可分忧。试问,天子又怎敢不倚仗晋侯?孤观晋侯为人,虽不善教子,却有天下之志。故此,无论如何孤都不能坐视晋国独大而不理。是故,”他从案几上拿起虢国送来的锦帕。“无论这锦帕是谁写的,孤都必须发兵救虢。再者里克的为人,向来小心谨慎。如此拙劣的伪书,不像是他惯常的作派。”

“君上是说,里克故意写一封破绽百出的伪书?”太史赜问到。

穆公扯开话题,先问内侍近来夷吾公子有什么动静。内侍说他每日不是饮酒作乐,就是外出打猎,并没有什么动静。“孤看里克佯装求我救虢,实则要孤带上夷吾,兵进绛城。”

“他想发动叛乱?”

“他是瞅准了君上要扶持夷吾登基。”赢絷说。

“君上是想带上夷吾?”公孙枝问。

太史赜暗暗踌躇,说到:“君上,世人都说夷吾公子华而不实,难成大器。但据臣的观察,夷吾并不像外界传闻的一般。”

“一个整日花天酒地的公子,有什么可担心的。”公孙枝嗤之以鼻。

太史赜摆摆手,道:“大司马只知其一。如今夷吾公子的处境,比起他在屈城如何?”

“雍城有吃有喝,岂不美哉?”

穆公眯着双眼,饶有兴致地听两位大夫的对话。

太史赜转向穆公,长跪而起。“臣以为,夷吾公子在雍城的处境,比之在屈城,甚至比重耳公子在翟国还要凶险。”

穆公点头附和。

“夷吾在屈城,来去自由,可进可退。但到了雍城,名义上受君上保护,其实却是挟持。夷吾明知此来秦国凶险,却一如既往地花天酒地,除了是做给我们看,还能有什么?前有重耳在蒲城韬光养晦,夷吾在雍城的所作所为也不足为奇。”

“照太史的意思,夷吾心机深重,难倒我们不该扶他上位吗?”

“晋侯之位非他莫属,但时机尚不成熟。而且,即使君上有意,夷吾也未必就范。”

公孙枝说:“太史多虑了。夷吾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成不了气候。只是他身旁的吕饴生和郄芮素有贤名,他们定然会借此机会,怂恿夷吾回国。”

“大人认为夷吾定会提出回国?”

“吾愿与太史大人赌一把。”公孙枝顿时来了兴致。

赢絷怕两人伤了和气,赶忙从中劝解。穆公坐在高处,觉得赌局无伤大雅,也掺一脚。“孤愿做证人。”

“君上!”赢絷微嗔穆公的儿戏。

穆公越发来劲,问:“两位爱卿愿以何为注?”

“臣若输了,愿为太史大人执鞭坠蹬。”公孙枝是个爽快人。

“臣也愿以此为注。”

穆公当即命人写下文书,太史赜和公孙枝分别签下名字;穆公也在文书上签下名字。他还饶有兴致地叫赢絷、子车也写上名字。赢絷起初总是不肯,无奈穆公百般纠缠,只得依从。

插曲过后,公孙枝问:“君上亲征,若……”自前次败于翟戎,公孙枝为人行事也越发地谨慎。

“孤亲征晋国,一是要告诉天子,天子的安危便是秦国的安危。其二,孤欲令天下诸侯看看,孤也怀有天下之志。其三,孤要提醒晋侯,在他背后仍有个劲敌。”穆公站起身,兴奋地来回踱步,一扫此前的阴沉萎靡。

“既然如此,君上何不再多带些人马?”

穆公轻击双掌,两名内侍抬出一只木架,木架上挂着一张羊皮地图。穆公来到地图旁,手指一点,道:“虢国弹丸之地,无论孤是否出兵,他都难逃灭亡的厄运。因此,孤只要他的华阴河曲。此次亲征,有西乞术和槊儿相辅足矣。列公,亲征事小,雍城事大,诸位为孤守住雍城,切不可有半点的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