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一株百合花(2/2)

凌晨五点十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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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巴黎的另外一端。

“……就在你说我父母毕生的心愿是完成尼罗河祭祀唤醒诸神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样东西。”

路德维希靠在父亲的棺椁上笑了,嘴角还带着血迹:

“我父亲的烟灰缸和钢笔,都是新的……他不使用它们,就像他的书架上看不到上帝一样。”

亚图姆挑了挑眉毛:“所以?”

“咬人的狗不叫,我父亲太低调,以至于你们没有人知道他崇拜的根本不是埃及的太阳神,他崇拜的根本是天主教……天主教,你听得懂这三个字吗?”

路德维希勾起嘴角:

“那么问题来了,崇拜着天主教的我的父亲,把唯一的女儿拿去当尼罗河的祭品?你在和我搞笑么?”

喜欢埃及文化就一定要崇拜埃及教?

乍一听,好像很难从这个圈子里跳出来,但想明白了,事实就是这么简单。

“就凭借他书架上没有上帝和一个烟灰缸?甜心,亲情蒙蔽了你的眼睛,但我完全理解你不能接受自己是个弃子的心情。”

亚图姆俯视着她的脸:

“等你到埃及,你就会明白自己是祭品的事实,你将会被捆绑在木架上接受焚烧……老实说,如果不是夏洛克拦住了你,你早已在艾瑞希暗示你去埃及救他时落入猎人的陷阱。”

他的意思是……安和那些关于埃及的隐晦不清的话,是在暗示她去埃及,好成为这些宗教狂热份子的活祭?

亚图姆带着轻蔑而怜悯的眼神,高高在上:

“你说的对,我和教会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就算这样,我对他们的了解也比你多的多……羔羊。”

黑色的长发遮住了脸颊,沉默了一会儿,路德维希忽然笑起来。

亚图姆的手还放在她的脖子上:

“你在笑什么?”

“真是说的一口好故事啊,亚图姆,真实得就像你亲眼见过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一样。”

路德维希伸手把又落下来的长发拨到一边:

“我父亲做教授去埃及研究历史的时候你才几岁?五岁?六岁?抱歉,如果是夏洛克和我说这些故事,我会相信的……但是你,我不信。”

她黑色的,波光潋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亚图姆:

“因为他五六岁的时候,也比你二十多岁的时候强……你做事情的痕迹明显得连我都能看出来,竟然还敢自称犯罪天才?竟然还想和夏洛克并列成神?恕我直言,苏格兰场已经够没用了,而你,连苏格兰场都不如。”

……在不久之后,等雷斯垂德探长看到这段视频时,简直是一脸血。

苏格兰场一直在躺枪。

亚图姆微微笑着,眼神却有些阴沉了。

他温柔地拍了拍路德维希的脸颊:

“我捍卫你说话的权利,因为你也说不长久了……honey,继续。”

我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即,我不同意你说的每一个字。

路德维希扫了一眼亚图姆身后。

她手心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她在害怕——当然不是因为亚图姆。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除了艾瑞希是被你杀死那一段。”

路德维希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巨大的惊慌,把视线从前方黑色的衣角上不动声色地挪开。

若今天过后,她还活着。

那么在以后的日子,她应该再也不会怕鬼了。

……

“是吗?人们不相信是因为恐惧,而非有坚实的理由。”

亚图姆笑的更加开心了。

他的手指暧昧地划过她的锁骨:

“如果艾瑞希是清白的,那么你说,我是如何知道你来自于中国的事?”

“这就是我想和你讨论的第二件事。”

路德维希盯着他灰蓝色的眼睛,慢慢地说:

“你还记得,我拿上楼的那株百合花吗?”

——百合花。

在她第一次去医院见安和之前,楼下有个生病的小姑娘,送给她一株百合花。

她当时就隐隐有些奇怪,因为小姑娘的母亲在给自己的女儿送了一株花后就走了……即便不爱自己的女儿,一般人为了不承担责任,也会等孩子父亲来后做完交接再离开,怎么会把小孩一个人扔在医院大厅里?

……

“这件事我在你假装炸掉医院后才察觉到……夏洛克在接到你的威胁短信后立刻做出了反应,他对我有没有进入医院一清二楚,所以我想艾瑞希因为我的关系,大概早就受到了麦克罗夫特和夏洛克的严密监视。”

亚图姆笑眯眯地看着她。

他并不害怕她的反驳,似乎她越反驳,他获得的快感就越大。

——看来他并不在乎这些事。

似乎只有当她说他不如夏洛克的时候他的脸色才沉下来。

——得不到你,才想和你并驾齐驱?

真爱不解释。

“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下,你不可能钻到空子,能得知我和艾瑞希的谈话内容只有两条途径……一条就像你说的,艾瑞希根本就是你的人,而另一条泄密的途径……”

路德维希仰起头,漆黑的长发垂落在亚图姆的指尖:

“是我。”

她即便怀疑自己也会怀疑安和……她永远不会怀疑他。

“你所知道的那些事,都是从我这里得到的。”

夏洛克能检验一切进入安和病房的人和物,却检验不了她带进去的一束花,以及花瓣深处安装的微型窃听器。

“艾瑞希的床单和被套每天都要换洗,抽屉里都是他自己的东西,墙壁上安窃听器会被夏洛克发现……”

只有那株百合。

“夏洛克怀疑过他是你的人,那个时候我思来想去,发现只有我带进去的那株百合,从头到尾,从盛开到枯萎,一直都在那里。”

安和到死都没有丢弃那株枯萎的百合花……它一直都在那里。

又是因为她。

信息被外泄,秘密被洞察,亚图姆依据她泄露出去的信息,制定了完整的计划……谋杀了安和。

很痛苦吧?

即便是吃安眠药死亡,死法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更何况那个医生打进安和手臂里的药,是要他在几秒钟内尽快死亡。

因为他死亡的时候,针头还没有被拔出来。

……那该要多疼啊。

而这些,这一切,这所有的痛苦和离别……都是因为她。

都是因为她。

……

亚图姆伸出手,拇指从她脸颊边划过:

“看,你哭了。”

哭?

不,她没有哭。

只是大滴的泪水凝结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漆黑的眸子像蒙上了一层雾气,就像漩涡一样要把人吸入那不露一丝光线的黑暗中。

她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盯着亚图姆,眸子里的光芒亮得可怕。

——波光潋滟。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亚图姆俯下身,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睫毛上。

他的声音轻得仿佛一声叹息:

“你哭泣的样子……没错,这就是我想看到的,不是羊羔宰杀前慌乱无措的眼神,不是人们死亡时悔恨恐惧的眼神,而是……你的眼神。”

他慢慢把路德维希扶起来,温柔地蹭了蹭她的脸:

“告诉我,你现在,痛苦吗?”

痛苦?

当然痛苦,多痛苦啊。

思维都因痛苦喘不过气来,仿佛五脏六腑都灼烧成灰。

她的小哥哥死前平静的模样,淡薄的阳光,白色的床单,枯萎的百合花……这些场景像被人用刀子刻在她眼球一样,怎么挥都挥不去。

她坐在彩漆的棺木上。

而棺木里躺着她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亲人。

她坐在那里,白色的宽大袖子像蝴蝶翅膀一样覆盖了棺木上人偶的眼睛。

“如果我说我痛苦。”

她静静地说。

她没有看着亚图姆,却看着亚图姆身后:

“你现在是不是就要动手了?你不怕我死了你对你的组织交代不了吗?”

“所有的罪责会被推到夏洛克身上……我可没有这么傻。

亚图姆笑了,他把她搂在怀里:

“不要怕。”

路德维希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

“我说了要告诉你四件事,可现在还有两件事没有说……你答应过我要捍卫我说话的权利的。”

亚图姆微笑了一下,像大哥哥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那样,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没关系,我们有时间,你什么时候说完了,我们什么开始……你喜欢什么死法?我个人推荐小匕首。”

“小匕首也可以,如果你打算直接往动脉去的话,我就不介意它体积小。”

路德维希点点头:

“先来说我要说的事……你记不记得,你在把我引到地下赌场的时候,和我说过,神不会只有一张面孔。”

亚图姆亲密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

“嗯,我说过,可那又怎么样呢?”

“当然不怎么样,只是突然让我想起了一些事。”

路德维希歪了歪头,笑了:

“神不会只有一张面孔……所以我该叫你亚图姆,还是应该叫你……斯图亚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