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火葬场4(2/2)
萧煜脑子里嗡嗡作响,连带着胸口的伤灼热疼痛,他忍住,又问:“那为什么兰亭没事?”
此言一出,谢润的脸色骤然煞白。
萧煜目光锐利,紧紧逼视。
谢润颤声道:“因为……十一年前,善阳帝给了我一份解药。”
遗诏换来的不光是封尘秘密,有一份镜颠的解药。
可是,只有一份。
命运多么公平,十一年前,他背叛萧煜得来的解药给了兰亭。十一年后,兰亭因萧煜夺权遭此大劫,身负重伤,至今下落不明。
像有神明垂视,分毫孽债都得偿。
萧煜连连冷笑,讥讽:“谢润,你在这儿跟我装什么慈父?只有一份解药,所以你毫不犹豫给了你儿子。那你女儿呢?她怎么办?她就活该受这苦,遭这罪吗?”
谢润道:“神医说了,镜颠不一定会发作。只要一世安稳平和,不受刺激,这毒只是跟着人,不会出来作祟。我可以女儿一辈子藏在闺,呵护爱惜一生,让她免受流离灾难。可儿子怎么能行?待他成年,谢家人能放过他吗?”
萧煜怒道:“那你怎么不她藏好了?她为什么会犯病?”
“那都是因为你!”
谢润指着萧煜,冷声道:“十年前,晚晚七岁那年,我带着她和兰亭从铄阳老家回到长安。晚晚迫不及待偷偷跑去西苑看你,你对她说什么了?她深受刺激,回来便高热不退,连烧数日,催动了体内的毒性,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萧煜遽然愣住。
他先是茫然,后便急切地从记忆搜寻于十年前西苑的种种,依稀记,当时他遭受过西苑守卫的毒,浑身伤痛,连热水都没有一口,更别提伤药。
只有坐在回廊下晒阳,因为四哥说过,人同草木一般,阳光可以疗伤。
他厌恶尘世,并不畏死,可得想办法活下去,他得活着、报仇。
恰在此时,院墙上头冒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她穿着刺绣山茶花的齐胸襦裙,梳双髻,眼睛乌黑明亮,吃力地拖着一个小包袱,“砰”一声,包袱扔进院子,击沙尘四溅。
“含章哥哥,我给你带钱和药来了……”
他转过头,见是她,淡漠夹杂着厌恶:“滚。”
记忆便在此处戛然止。
他根本不心这小姑娘是怎么做到避着家人偷跑过来,又是怎么突破守卫防线爬上墙头,她被他喊了“滚”后又该怎么回去,回去后会怎么样。
他满脑子都是“她姓谢”、“凡姓谢都该死”,像了蛊一样……
可他不知道,在他最落魄,最狼狈的时候,在他以为被所有亲人朋友舍弃背叛的时候,在他以为整个世间都对不他的时候,有个小姑娘待他始终如一。
她热忱地来看望他,殷殷地挂念着他,在她眼,没有什么风光皇子失势王爷分,有的只是含章哥哥,永远不变的含章哥哥。
可他只给了她一个字。
滚。
他都对她干了什么!当年干了什么!当她嫁给他后又干了什么!
谢润叹道:“十一年前我想过要事情都告诉你,可我去见你时,身后跟着善阳帝派去的心腹。他们紧盯着我,只要我敢跟你说话,他便要事情公于众。偷娶先帝嫔妃,不光满朝文武,就是谢家宗族,必容不下我这一家。后来……后来你对我恨入骨,我更加不敢事全家生死的柄交托。说到底,是我害了音晚。”
他当时不明白,现在才懂。善阳帝是他当成了一柄剑,要藉由他去摧毁萧煜,不光人,有信念。
看,你自以为的知交挚友、袍泽谊,都是一场笑话。
萧煜摇头,这不重要了。只要有音晚在,他谢润间就不会成为仇人,他不恨他了,际上,他们间,恩怨多寡早已数算不清。
他送走谢润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就算踏遍天下,我会镜颠的解药寻来。
夜色沉凉,月光如洗,洒在院子里,像银河白澜,缓波流淌。
萧煜本来不想去扰音晚,可犹豫少顷,是去了。
音晚已经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薄绸寝衣,正坐在榻上,斜身靠着青狄,糯糯地喊着:“青狄姐姐,我想吃橘子糖……”
萧煜立马望春招过来,让他去找橘子糖,望春愁眉苦脸地走了。
殿静谧至极,音晚直身子,含许怯意地盯着萧煜的胸前看着,见他走近,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萧煜蓦然止步,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冲音晚浅笑:“没事,我早说过了,死不了。那个,今晚的事我有错,你别往心里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