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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人是盼娣的太爷,别的祖宗都不在了,就他惦记着后人,没有去投胎。盼娣虽然因为一个男人就轻生了,他也没忍心不管她。
谁知道平常看着挺乖的一个孩子,不爱说话,文文静静的,胆子也小,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不用你找,我把小神婆带来了,月英也在,咱们就先说说,盼娣为什么要害我家月英吧。”杜娟实在不知道小姑子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让她死了也放不下。
老太爷吃惊的看着陈瑜说:“你是神婆?”虽然陈瑜在这些逗留人世的鬼魂中名气挺大,老太爷却没怎么关注过,所以才没认出来。
“老爷子好,我是陈瑜。月英在我这里,你们就坐下来好好谈谈吧。”陈瑜不想承认自己是神婆,说完就把月英放了出来,让他们开始解决这场恩怨。
月英刚才在养魂珠里听到了自己意外身亡的真相,果然不是意外,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她看着盼娣问:“为什么?”
盼娣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说:“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月英,我真不是有意想害你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有点怨气,等我反应过来,就把你推下去了。”
“你对我有怨气?我们平常没怎么接触过吧,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月英实在不能理解,如果不是老太爷和盼娣亲口承认,她都不敢相信。
盼娣似乎支撑不住身形,跌坐在地上,喃喃的说:“你没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甘心,是我嫉妒你,看不得你好......”
她呜呜哭了起来,断断续续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我喜欢玉琪,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可是我长得不好看,也不会说话,不敢往他跟前凑。”
明明是她先看上玉琪的啊,比月英还早,因为一直犹豫,不敢接近他,眼睁睁看着月英跟他越走越近,一处干活,一处学习,亲亲热热的,看得她心里跟扎了刀子一样。
月英不可思议的说:“你也喜欢玉琪?我当眼睛有毛病的就我一个人呢。”
眼睛有毛病这话是村里人说的,因为玉琪除了长得好一点,跟别的小伙子一比,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玉琪是大城市来的读书人,因为家里条件好,从来没干过体力活。当初他是满怀着热情,想要在农村做出一番事业才下乡的。
刚来的时候,玉琪连韭菜和蒜苗都分不清,去地里锄草锄头都拿不稳,不知道误伤了多少庄稼。
就连月英一开始也笑话他,后来看他一点都不生气,还冲着他笑,就不好意思的上去教他。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看对了眼。
玉琪当时下乡的时候就做好了扎根农村的准备,所以当他发现自己被这个淳朴秀气的农家姑娘吸引时,就热情的写了一首小诗表白。
乡下姑娘,一个大字都不识,拿着那封信手足无措。玉琪贴心的一字一句念给她听,月英仰着头看着他,觉得他的形象前所未有的高大。
虽然玉琪是大城市来的文化人,村里人却不觉得月英高攀了。他们都看不上玉琪柔柔弱弱的没个男人样,以后要是成了家,还得靠月英养家。
朴实的农家姑娘虽然也对玉琪有好感,真要想跟他结婚过日子的就不多。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个男人不但不能养活自己,还得自己干活养家,没几个能接受的。
月英以为,就她自己的眼光比较特别呢,没想到盼娣居然也看上了玉琪。
“是,我喜欢他,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够了。”盼娣轻轻笑着:“可惜他喜欢上了你,也是,你长得比我好,比我能干,比我会来事。我要是他,也会选择你的。”
后来她嫁了另外一个长得一般却能干的知青王浩,至于为什么会选择知青,可能潜意识里也是想跟月英比较吧。
王浩虽然不如玉琪长得好,但是能干又踏实,看着月英拼命干活养家的时候,她告诉自己,她的选择才是对的。
她把玉琪放在心底最深处,安心的跟王浩过起了日子。婚后第三年就生了个女儿,王浩却一点也没有不满,对她和孩子依然十分关爱。
可是谁知道呢,云南那边突然闹了起来,然后上面竟然也改变了政策,开始允许知青返城。但是同时也下了一个规定,已经结婚,或者安排了工作的知青,不允许返城。
很多知青为了能回到城里,工作可以辞掉,妻儿也可以抛弃。
王浩自从接到家里的信后,就没了笑脸。每天夜里辗转反侧,看着身旁的媳妇和孩子陷入了自我折磨之中。
他对盼娣无疑是有感情的,但是他更想念生他养他的地方,还有翘首以盼,等待儿子归来的父母。姐姐也下乡嫁给了农民,两个老人膝下没有一个孩子,守着空空的家。
王浩要回城,他惦记城里的父爹娘。以前是以为再也不能回去了,才会选择在农村结婚的,现在能回去,他一定要回去。
br>“他跪在我面前,求我离婚,放他回去。说他这辈子欠我的,下辈子再还。”他把头磕得流血,盼娣跟他跪在一起,抱着他的头痛哭,却说不出一句成全。
为了逼她签字,王浩开始绝食。看着日益消瘦,好像一具行尸走肉的丈夫,盼娣终于签了字。
王浩离开的时候,天还没亮。他趁盼娣睡得正熟的时候,悄悄穿了衣服,只带了回城要用的证明和只够路上吃饭的粮票就离开了。
盼娣没有睡着,她的丈夫就要离开他了,这一别,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她一夜都没有睡着。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已经变成前夫的男人,闭着眼睛假装在睡觉。
在王浩离开后,她突然后悔了,发疯一样追了出去。
“我站在村口,拿着老鼠药问他,回城和看着我死,他选哪一个?他不相信我会真的死,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喝了老鼠药,躺在地上生不如死。他真的没有回头,捂着耳朵往前跑,不想听见我的哀求。”
所以也听不到她频死的痛苦呻/吟,盼娣的身子渐渐停止了挣扎,灵魂追随王浩而去。但是阴阳两隔,无论她喊的多么大声,王浩都听不到了。
月英冷不丁的说:“你离婚了,我也离婚了;王浩走了,玉琪也离开了,你有什么好嫉妒我的?”
“大概是因为懂事,因为你大度,因为玉琪知恩图报?”
“那些知青一个个要抛家弃业,我们都求着他们不要走,只有你明事理,不但不拦着,反倒主动劝玉琪回去。”
“玉琪不就是被你感动了,答应站稳了脚跟就接你过去吗?哪像我们这些胡搅蛮缠的女人,只会阻挡男人的前程。”
盼娣凄然一笑,王浩气急的时候也拿她跟月英比,问她为什么不能像月英那样懂事。
“我不惜以死相逼,也没拦住王浩。可是死了我就后悔了,我的孩子没了爹,又没了娘,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可怜。”
“你却成天乐呵呵的,好像男人只是出了一趟远门一样,只等着他发达了来接你们娘俩去享福。”
无边的悔恨啃噬着她的心,在发现出门摘菜的月英时,她就蛊惑着她去了水塘边,鬼使神差的把她推了下去。
她那会儿只有一个想法,她不能让月英得意。等着玉琪回来接她?要接,就接一个死人回去吧!
月英叹了一口气:“你说我乐呵呵的,我晚上流的泪你看不见。但是男人的心不都在这里了,你留着他的人又有什么用?”
“你以为我真的相信,玉琪将来会回来接我?我只不过是拿这个安慰自己罢了。孩子还小,我还要把他抚养长大,没有时间伤心。我主动提离婚,不过是让面子上好看一点罢了。”
玉琪离开的时候确实还爱着她,但是人心易变,如果三年五年玉琪都没有能力来接他们,谁知道他会不会放弃,在城里另外成家。
她劝她回去,早就做好了失去爱人的准备。
盼娣对陈瑜说:“神婆,你收了我吧!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已经死了,不过我还有魂魄,还能再死一次,死得彻彻底底。”
“你一时冲动,害了两个家庭,留下了两个孤儿,你就算死一百次,又有什么用呢?”陈瑜不知道该怎么说盼娣。
老太爷也是连连叹息:“给家里捎个信吧,让盼娣家里多照顾一下月英的孩子。”
“盼娣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还能指望他们照顾月英儿子?”杜娟对老太爷也尊重不起来了,只会说空话。
老太爷却坚持说:“养不教父之过,盼娣做错了,她爹娘就得负责,就算吃糠咽菜,也得去还闺女欠下的债!他们要是不听,太爷我就天天去找他们聊天。”
杜娟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月英也没有反对。盼娣一脸羞愧,死了也要连累爹娘,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来没有出生过。
爹娘虽然盼着要儿子,对她和姐姐也没有多么疼爱,但是也没打骂,一个个都拉扯大了。女儿大了,原本等着享儿孙福的父母,还要为她还债。
陈瑜为他们做了见证之后,就带着老太爷回了家,跟盼娣的父母亲自谈了一次。
那一夜,盼娣全家都没有睡着,一家人抱头痛哭,以泪洗面。只是再恨闺女不争气,他们还是同意了老太爷的说法,说是会帮着照顾月英的儿子小超,直到他长大成家。
等第二天,月英的爹娘和哥哥从镇上回来后,就听儿媳妇说了月英上赵婆婆身,还说月英是被死了的盼娣害死的。再听了盼娣害死月英的原因,更是捶胸顿足,痛哭不已。
月英的爹娘兄长打上盼娣的家门,大闹了一场,最后也只能接受女儿不能复生的事实。
陈瑜把盼娣丢给了王盛川,带往地府接受惩罚,然后对月英说:“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我们帮你超度?”
月英沉默了一下,问道:“我能留下来吗?我想看着小超长大。”再看玉琪会不会回来。她再明事理,再懂事,还是对爱情抱有一丝幻想。
她惴惴的看着陈瑜,不知道是不是必须要去地府,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投胎,那么她能留在人世吗?
陈瑜点点头:“可以。”她已经想到了月英的选择,她留恋人世,放不下年幼的儿子,肯定没法去投胎的。
只是,以后阴阳两隔,月英就算看到儿子跌倒也没法扶起他,看到爱人回来,也没法给他一个拥抱,笑着说一句“你回来了”。
两个家庭的悲剧,也知不知道该怪谁。每个人都有苦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只是陈瑜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自己的不幸转嫁到别人身上。
素云听到这个故事后,突然问吴烨:“如果你家里来信说帮你疏通好关系了,让你回城,你会怎么选择?”
“你能跟我一起走,我们就一起回去,如果不能,就先留下来。”吴烨自信的说:“我不是玉琪,说得情深义重,却辜负了妻儿。现在政策没几年就变一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回去了。”
“要是真的不能回去,我就学灿生出去闯一闯,打下一片基业,只要有票子,在哪里过不下去。爹娘愿意跟我们住就把他们接过来,不愿意我们就两边住。”
素云嫣然一笑:“说得好听,不知道到那一天,你能不能做到。”
“为了你我死都不怕,你还不相信我?”吴烨深情的看着素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她看。
陈瑜看不下去了:“你们俩能不能不要这么肉麻?屋里还有人呢。素云姐姐,吴烨既然这么诚心,你们的婚期也该定下来了吧?我们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你这个新娘子了。”
“是啊,是啊。素云,咱们把日子定下来吧,我也好通知爹娘,让他们到时候过来。”吴烨心里感谢了一下陈瑜,接着趁热打铁恳求素云。
素云似乎是想通了,终于给了个准话:“五月份吧,不热不冷,你挑个日子。你那些周易八卦也不能白研究,算个黄道吉日应该没问题吧?”
吴烨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绝对没问题,我这就去算。”说完拍拍屁股就跑出去了,回房就去翻书。
五月初也是五月,五月底也是五月,他要挑个靠前的。
吴家,拿着儿子的信,吴烨娘为难的说:“先前咱们怎么催,这孩子就是不急着结婚。还以为他跟那姑娘要黄了,这边都帮他弄好了,他突然又说要结婚了。”连日子都定下来了。
吴烨的爹也沉默了,看杨家的振华都回来了,儿子还在穷山沟里种地,他们两口子就恨自己家没本事,帮不了孩子。
好容易碰找到一个人,愿意帮他们把振华的粮食关系转回来,还把他的工作落实了,儿子这边又出岔子了。
虽然工作不算多好,工资也不高,好歹是在自己身边,他们已经知足了。但是儿子高高兴兴的写信邀请他们去参加他的婚礼,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看字里行间的喜气,就知道他多喜欢那个何家的姑娘了。那先前说到结婚的事,为什么老是避而不谈,推三阻四?
其实吴烨是怕多说多错,而且也不想让爹娘知道,两个人迟迟不结婚的原因是素云不肯点头,省得他们对素云有偏见。
谁知道却自作自受,让爹娘误以为他对素云不够热心,擅自帮他做了回城的决定。
“我们先请假去一趟吧。”有什么事当面谈,吴烨爹做了决定,马上就买了车票出发。
婚期还没到,吴烨就看到了久违的爹娘。还没来得及高兴,他们的一句话就把他炸懵了。
没想到,还真让素云说着了。没想到他老实巴交的爹娘,竟然也疏通了关系。这其中费了多少心思,他不用想都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