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0、空欢喜(2/2)

sp;就好像——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对他心生怨怼。

也唯有到了这一刻,她才猛然明白,原来在她的心里,他竟然是如此的重要。

“阿哥爷来啦?我早听说阿哥爷回来,这便早备好了茶叶就候着阿哥爷呢。只是知道阿哥爷还要进内给娘娘们请安,不知道阿哥爷哪会子才回来,这才没叫沏上。”舒舒赶紧吩咐,“去,将我备好的茶叶沏上,酽酽儿的,给阿哥爷解解这一路舟车劳顿的燥气去。”

舒舒兴奋又紧张,两只手扭在一处,不自觉绕着绵宁走着,像是飞向灯火的蛾。

“不用了。”

她的热情却没换来绵宁的同等回响,绵宁只冷淡摆摆手,“不必了。我没什么燥气,也还不到喝酽茶的年纪……都各自回原来的地儿候着去吧,不用都凑到眼前儿来。”

舒舒心下打鼓,小心翼翼抬眸凝视他的眼,“阿哥爷这是……?”

绵宁淡淡挑眸,“我有话要跟你说。”

“哦,好……”她赶忙向门槛内的女子、门槛外候着的太监都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女子、太监鱼贯而出,舒舒满怀期待地凝着绵宁的眼睛,“阿哥爷,您想与我说什么?”

绵宁先跨上紫檀脚踏去,借着那脚踏的高度,缓缓坐下。

坐下之后,又将衣袍抻平了,又用手掸了掸上头其实并不存在的灰尘。忙完了这些,他才缓缓抬起眼来,眼珠儿黑白分明,沉静若水地盯着舒舒去。

“先告诉你个信儿,叫你先乐乐。”

舒舒心下那股火便腾地更旺了,她赶忙凑上前来,使劲儿点头,“好啊!阿哥爷您说,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啦?”

她虽然满心的期待,却着实有些不敢笑出来,因为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她能瞧见阿哥爷的面上和眼底,实则并没有什么喜气儿去。

反倒——有些她瞧不清楚、看不懂的神色去。

那仿佛是迷惘,又或者是彷徨?

“如贵人有喜了。”就在舒舒的心思还如乱绪一般没捋清楚的时候儿,绵宁缓缓抬起头来,声音若轻若重地说。

“嗄?”舒舒一时没回过神来,都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阿哥爷说什么?”

绵宁眉尖微蹙,“我说,如贵人有喜了。”

舒舒心下便是一晃荡,可是面上却赶紧笑开,“啊?当真么?哎呀,那真是太好了!”

绵宁盯着舒舒面上的笑意,眼中的雾气开始深浓了起来,“……你果然很高兴。”

舒舒吓了一跳,有些不明所以地盯住绵宁的眼睛,“阿哥爷这是何意?我难道,不该高兴么?可是方才是阿哥爷说,要说个事儿叫我乐乐呀……阿哥爷的意思,不就是说这件事儿对我来说,该是个喜事儿么?”

舒舒有些懵了,这会子心下着急,竟然是完全听不懂阿哥爷的意思去了。

他说叫她乐乐,他又不愿意叫她笑?

绵宁长长的指尖儿在炕桌上敲了敲,“我问你,如贵人有喜……与你是不是有干系?”

舒舒又傻了,“如贵人有喜,是跟汗阿玛有干系才对,怎地阿哥爷要问与我有没有干系去?阿哥爷这是怎么了,今儿说的是哪门子的笑话儿啊?”

绵宁“腾”地站起来,“就是喜欢在我面前揣着明白说糊涂,是不是?!我圈了你这些日子,你跟前的太监和女子死的死、撵的撵,你却还不知悔改,是不是?!”

舒舒呆住,膝盖一软,赶紧伸手扶住了炕沿儿,歪着身子挨着坐下。

“阿哥爷今儿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啊?阿哥爷究竟是想叫我乐,还是想兴师问罪;是想继续寻个由头圈着我,还是干脆想让我死了一了百了?!阿哥爷不必再这般阴晴不定的,阿哥爷尽管给个明白话儿就是了!”

她错了,她终究又是错了。

她这会子都不怪阿哥爷了,她怪她自己个儿!

她要骂她自己个儿不长记性,骂她自己个儿还对阿哥爷存着幻想去!

——他怎么会对她改了性子?他怎么可能去了热河一个月,回来就换了个人似的重又对她好起来?

终究还是她自己个儿,白日做梦罢了。

她这般想明白了,一颗心反倒平静了下来。她抬眸,疲惫地盯着他笑,“阿哥爷不妨明说吧,阿哥爷这回又将什么罪名要加在我头上去?我反正已经这样儿了,便也没什么受不起的去。”

绵宁眯眼盯着她,“……如贵人有喜,可是你给出的主意?”

舒舒终于笑了,虽然笑得凄然,可是心底下可算是明白阿哥爷的意思了。

阿哥爷这是,来向她兴师问罪来了!

如贵人进宫三年,都没传出得宠的动静儿来,怎么偏跟着皇上去热河这一个月,就得宠有喜了?阿哥爷这是觉着不对劲儿,这便想到她了!

她笑得都有些停不住,“阿哥爷这是担心些什么呢?便是如贵人有喜了,就算如贵人也能生下一个皇子来……可是她毕竟只是贵人,便是因诞育皇嗣而晋位,也顶多是个嫔位。她诞下的皇子,地位怎么跟阿哥爷您相比啊!您便是心下计较,这会子还是只跟三阿哥计较就够了,何必这么在乎如贵人这个孩子去!”

绵宁眼中流露出无法遮掩的厌弃来。

“福晋,原来你的自作聪明,到今日竟都没有半点的悔悟……你总是自以为知道我的心思,可其实那不过是你自己的想法儿罢了,跟我的心思半点都不相关。”

舒舒怔住,“难道,阿哥爷这么在乎如贵人的胎,竟不是为了这个?”

绵宁眯眼打量着她,“我问你什么,只需你答什么就是。何事轮到你尚未回话,反倒掉过头来与我问出这些来?”

舒舒觉得累,便连颈子撑着这颗头颅,都是疲惫。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方才笑,是因为阿哥爷说想让我乐乐;我便是笑,也只是因为如贵人好歹是我母家堂房的亲戚。我自己这么多年没有福分怀上阿哥爷的子息,那如贵人苦尽甘来,我自替她高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