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六十五 中都早市(2/2)
中都人的早晨就在这热气腾腾热热闹闹的早市上度过了。
稍微走了一些路,苏咏霖的肚子咕咕叫,实在是经不住美食的诱惑,便放弃了继续往前走的想法。
作为一个不算老中都人的老中都人,苏咏霖对中都早餐店铺也不算有什么研究,主要是出来的机会也不多,所以看来看去,他拉着辛弃疾和胡玮一起选中了一家街边行脚摊子的摊位。
这摊子摆在路边上,周围摆着四张矮桌,每张桌子四个矮凳,矮桌上放着一个木筒一个木盒,木筒里有筷子,木盒里有勺子等可以取用的简单餐具。
此时四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三桌人,苏咏霖等人抢占了最后一张,点了豆腐花,油煎菜饼,鸡汤馄饨还有菜肉卷饼。
这个时期,中都城的早餐摊子和店面里油炸、油煎食品的数量较之过往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
这主要归功于朝廷对农业的重视与调控。
粮食生产稳定之后,中都朝廷专门安排了一部分地区的农村专门种植油料作物,不种粮食,然后与他们签订合约。
合约规定他们生产的油料作物由国家专项收购,然后统一由农部下属的油料司官办作坊负责榨油,之后由油料司官办店面在市场上负责发售。
各项成本支出控制住之后,油料的价格也就控制住了,大量购买的话还有力度不等的优惠,所以其他地方暂且不论,仅仅只是在中都地区来看,油料的价格是不贵的。
在这种背景下,各种油炸类油煎类菜品大量出现,早餐中更是丰富多彩。
三人坐下没多久,手脚麻利的摊主就把早餐上齐了。
饿了许久的苏咏霖控制不住自己,便满脸欣喜的开吃了。
“来来来,别客气,大口吃吧,哈哈,我从小就喜欢吃豆腐花儿,我还记得小的时候,家里有个大娘特别会做豆腐花儿,香香滑滑,一口下肚热乎乎,舒服极了。”
苏咏霖端着碗吃着豆腐花儿,一脸满足。
辛弃疾咬了一口菜肉卷饼,也是一脸满足。
唯有胡玮有点紧张,端着馄饨碗小口小口吃着,也不敢乱说话。
辛弃疾倒是没什么忌讳,开口就和苏咏霖闲聊。
“您幼时的早餐一定比现在丰盛吧?几次南下,我感觉南宋的官宦人家都是挺讲究的,吃穿住行什么的都有规矩,和一般人迥然不同。”
“那可不,讲究的不得了。”
苏咏霖稀里哗啦就把一碗豆腐花儿灌下肚子,算是给自己吹响了冲锋号,便夹起一只油煎菜饼,一口咬下去,里头韭菜的香混着油香就绽放在了嘴巴里。
“那时候家里一边做官一边“赶海”,有钱的紧,祖父就要搞钟鸣鼎食之家的气派,从早上开始就是全家人聚在一起,一大桌子三十六样早点不重复。
寻常人家的清粥小菜不准上桌,要上桌就是鱼粥,虾粥,蟹粥,还有很难搞到的羊肉粥,还有水晶虾饺,四色馒头,细馅大包子,薄皮春茧包,太多了,我都能看花了眼。”
别说胡玮这个苦出身听都没听过这些东西,就算是殷富之家出身的辛弃疾闻言也有些惊讶。
“那么多?臣我幼时家中也算是殷富,早餐也没有如此夸张”
“如我家那般的确算是太夸张了,你不说,我都觉得夸张,家里最多的时候也就五个人吃早饭,五个人,三十六样早点,没有哪一次是吃的完的。”
苏咏霖一口把剩下大半个油煎菜饼塞进嘴里,大口快速咀嚼一阵,又喝了几口鸡汤馄饨里的汤,咽下了肚,舒服的喘了口气。
“吃不完的东西怎么办呢?就丢掉,有些时候吃不完的还有大半,也全都丢掉,坚决不留到下一顿,祖父讲排场,我是不喜欢这样做的,但是没办法,也没人听我的。
我劝过祖父不要这样做,祖父只是哈哈大笑,说咱们家有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管怎么铺张浪费都可以,这是咱们应得的,反正皇帝也不管,皇帝都不管,还有谁敢说三道四?”
“这的确不是应该倡导的事情。”
辛弃疾的声音有点小。
“什么不该倡导?那就是错事,祖父心情苦闷,政治上不得伸张,只能在其他地方发泄一二。”
苏咏霖摇了摇头,拿起一只菜肉卷饼,狠狠咬了一口:“后来每次见到家里那么铺张浪费,我就在想,每天被我们浪费掉的食物,到底能够多养活几个人呢?
我们家里但凡少吃一些,或者把没吃完的给外头那些乞丐吃,或许那些乞丐就能活下来,不至于饿死,可是没有啊,家里面就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宁可倒掉,也不给需要的人吃,我一直都为此感到遗憾。”
苦出身的胡玮想起了年幼时自家的凄惨生活,默然无语。
辛弃疾也沉默了一会儿,旋即笑了出来。
“但是您现在所做的,比当时可伟大多了,过去您再怎么心地善良,再怎么把吃不掉的东西施舍给乞丐吃,也只能救下几个、十几个人,但是现在,您能救下千万人。”
苏咏霖挑了挑眉毛,看着辛弃疾笑道:“你辛幼安也学会拍马屁了?”
“实话实说罢了,这要是也算拍马屁,还有人敢说实话吗?”
辛弃疾咬了一口菜肉卷饼,笑着咀嚼。
苏咏霖呵呵一笑。
“刘备可是说过的,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任何的善事,哪怕再小,只要能做,就该去做,救一万人有一万人的好,救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好,至少,那一个人在乎。”
说着,苏咏霖看着一直没说话的胡玮,和善的笑道:“你说呢?”
“我我当然是对的,当然是对的啊!”
苏咏霖忽然问话,胡玮一时没反应过来,出了洋相,手一抖,一只馄饨掉在了地上。
“你也别太紧张啊,我又不是什么食人猛兽,也不会吃了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苏咏霖无奈的笑了笑,看着辛弃疾问道:“我很可怕吗?”
“这种事情您不该问我。”
辛弃疾笑道:“问问他不就好了?”
辛弃疾指着满脸涨红的胡玮。
夹在两位大佬之间的胡玮顿感自己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
许是知道大清洗之后自己的形象的确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疾驰猛进了,苏咏霖哈哈笑了出声,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火力全开,把自己的那份早餐吃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