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论剑大会(2/2)

这说话的人,是一个身材矮小的黄衫老道人,一张目无表情的睑上,满是皱纹,颏下留一把花白山羊胡子,身材生得似孩童一般,肩头背一柄两尺阔剑,连说话的声音也和孩童一般,尖而且细,但两边太阳穴却鼓起很高,一双凹目之中,精光如电!

那三个汉子骤睹矮小老道,不禁喜出望外,立即同声叫道:“师父。”

黄衫老道点头道:“很好,你们都不怕事。”左手一抬,又道:“叫他们住手。”

较年长的汉子躬身应“是”立即大声喝道:“四师弟,师父来了,你还不住手?”

锦衣青年和素衣青年打得正在难分难解,听到师父来了,精神一振,刷刷两剑把素衣青年逼退一步,托的跳出圈子,冷笑道:“元岳剑法,也不过如此,在下领教好了。”

转身走到黄衫老道面前,恭声叫了声:“师父。”

那素衣青年也退了下来,和他妹子素衣少女站在一起。

黄衫老道目光一注,问道:“他们都是恒山派的人?”

较年长的汉子敢情是黄衫老道的大弟子,由他答道:“那一男一女自称是恒山派的人,这几个不知道。”

老妇人道:“咱们不是恒山派的人。”

黄衫老道问道:“那你们是那一派的人?”

老妇人冷冷的道:“你不用问我们是那一派的,是非曲直,你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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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你只要问你的徒弟就知道了。”

酒糟鼻小老头忽然钻了出来,朝黄衫老道笑嘻嘻拱拱手道:“余道兄,你也到泰山来了?

咱们已经有十年不见了。”

黄衫老道目光一注,微露诧异,问道:“恕贫道眼拙,咱们在那里见过面?”

酒糟鼻小老头摸摸鼻子,嘻的笑道:“这话正好有十年了,上次泰山论剑,小老儿见过余道兄”

泰山论剑参加的都是名重一时的武林门派,黄衫老道虽觉此人面生,倒也不敢怠慢,打了个稽首道:“贫道抱歉,事隔了十年,当真记不起来了,不知老兄是那一派的高贤?大号如何称呼?”

“嘻嘻!”酒糟鼻小老头耸着肩道:“小老儿就在这里,嘻嘻,住在山下”

黄衫老道听说他“就在这里”那自然是泰山派的人了,泰山派掌门人石敢当祝南山,也并不怎么出色,他自然也不并放在眼里,但也不得不敷衍着:“原来老兄是泰山派的高人。”

他这句话,已经十分冷淡了。

酒糟鼻小老头却依然陪着笑道:“小老儿大号是没有,只是在山下摆了个摊子,给人补补鞋,十年前,小老儿听说玉皇顶论剑很热闹,就偷偷的上去,伏在草堆里,老远的看了一回,还是玉皇顶厨师老刘指给小老儿看的,你老道兄是崆峒派的余日休余老道,所以今天小老儿一看到你就认出来了,余道兄不认识小老儿,那也难怪,小老儿伏在草堆里,太远了”

余日休听到这里,脸色一沉,左手大袖蓦地朝他挥出。

酒糟鼻小老头吃了一惊,口中噫道:“你你怎么和你徒弟一样,出手就伤人”

双手抱头,朝地上打了个滚,才算躲过,赶忙一下躲到老妇人的身后,尖沙着声音道:

“余老道,你还讲不讲理?我小老儿和你十年前也总算有过一面之绿”

余日休一身功力,何等精湛,他这一记衣袖,虽然只使了两三成力道,但岂是一个寻常人躲闪得开的?纵然酒糟鼻小老头在地上打了个滚,避得狼狈,但能在他袖下及时避开,已是极为难得了。

余日休目光一闪,望了他一眼,并未多说,只是朝大弟子问道:“杨再春,你说,你们怎么打起来的?”

杨再春看了素衣青年兄妹一眼,说道:“弟子等四人一路行来,遇上他们兄妹两个,四师弟只不过说了句:‘那小姐长得不错’他们就和四师弟吵起来,说咱们一路跟着他们”

素衣少女粉脸一红,哼了一声,抢着道:“你们只说了一句?你们从伏虎庙前面一直跟了下来,嘴里不干不净的话,何止说了一句?这些话,亏你们还是崆峒门下,难听死了”

她话声清脆,虽然带着一脸气愤,但说来还是十分悦耳。

老妇人、上官平等人虽然没看到当时的情形,但只要听她这番述说,便已明了双方动手的原因,只要看崆峒门下这四个弟子,一副轻浮狂傲的样子,谁都可以想到他们定是看那素衣少女生得秀丽,就一路跟着下来,你一句,他一句的疯言疯语,不堪入耳了。

余日休哼道:“贫道在问小徒,让他说完了你再说不迟。”

素衣少女哼道:“他们避重就轻,说的话能相信么?”

杨再春道:“后来那小子口发狂言,说他们是恒山派来的,咱们四个都瞎了狗眼”

素衣青年道:“你这话就不对了,你们倚仗人多,沿路说话下流,在下责问你们是那一门派的人,如此没有门规”

余日休哼道:“你说贫道门下没有门规,你们恒山派的门规果然好得很!”

素衣青年道:“道长休得如此说话,那时在下还不知道他们是崆峒门下,在下是刚才才知道的,他们听了在下的话,就问在下是什么门派?在下想:此次到泰山来的同道,大都和师门有旧,因此才说出在下是恒山门下谭玉山,那知这位穿锦衣的听了冷笑道:“‘元岳剑法’也并无出奇之处,你们姓谭就能唬人不成?咱们就这样动起手来。”

余日休不加可否,回头看了老妇人和上官平一眼,问道:“他们呢?”

酒糟鼻小老头又从老妇人身后钻了出来,抢着道:“咱们原是劝架来的,小老儿说:

‘你们不用打了,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会弄出人命来的’,怎知这个穿蓝衫的抖手就给小老儿来了个一剑穿心,幸亏他这一剑偏了些,嘻嘻,只刺在小老儿胁下,他还不甘心,第二剑又刺了过来,让小哥不,不,平小哥看不过,伸手撂了一下,其实平小哥撂的也不算重,又没碰上他的剑,不知怎的,他那把剑忽然断了,现在打造刀剑的人,就和卖酒的人一样,你要他酒里不搀水,他死也不甘心,打造刀剑,好好的百炼精钢里,照样给你搀些烂铁在里面,所以现在铸的剑,不碰他也会断,嘻嘻,这就是人心不古,偷工减料,这位穿蓝衫的小老弟,那把剑就是这样,挂着做样子还好,真要动手,嘻嘻,也会不打自断”

余日休看不透这酒糟鼻小老头的来历,但他一副猥琐样子,又不像是个高人,不觉目光如炬,瞪了他一眼。

酒糟鼻小老头还待滔滔不绝的说下去,被余日休这一眼,瞪得心头发毛,连忙住口,但又讪讪的道:“余老哥你眼睛里有光,看得人心里会发毛,你别这样看我好不好?”

余日休掌崆峒门户数十年,江湖上很少有人和他称兄道弟,这不知死活的小老头居然称起他“余老哥”来,余日休却也真拿他无可奈何,沉哼一声道:“张在春,你的剑如何断的?”

三弟子张在春道:“弟子两颗门牙,不知谁打落的,当时弟子正在和这小老头说话,还当是他,所以弟子一怒之下,就刺了他一剑,却被他夹在胁下,弟子拔出剑来,再刺他的时候,这小子用手撂在弟子手腕上,长剑就被震断了。”

“蠢东西!”余日休道:“把断剑取来给为师瞧瞧。”

张在春答应一声,俯身从地上拾起长剑,双手呈上。

余日休接到手中,仔细看了断处一眼,果见断处有着铁锈,碎屑铁蚀,并非被人震断的,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崆峒门下的长剑,俱是百炼精钢,何来铁锈?掷下断剑,还没开口。

酒糟鼻小老头却开口了:“你老头现在看清楚了,小老儿说得没错吧!准是铁匠在钢里搀了烂铁”

余日休突然心中一动,暗道:“只有练‘离火神功’一类功夫的人,才能在顷刻之间把百炼精钢溶毁,此人”

他又看了酒糟鼻小老头一眼,觉得实在不像,接着又朝大弟子问道:“那么是什么人打了你两个耳光?”

杨再春两边脸颊都有红肿的指印,他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

杨再春一指老妇人道:“是她。”

余日休抬目朝老妇人望来,点头道:“很好,你替贫道教训了门人。”

“没错。”老妇人道:“你门下弟子,以后说话最好清爽一点,再口不择言,走在江湖上,只怕不止挨上两个耳光,连性命都会丢了。”

余日休怪笑一声道:“崆峒门下,走在江湖上,随便就会丢了性命,那么崆峒派就不用再在江湖立足了。”

酒糟鼻小老头道:“不立足就不立足好了。”

老妇人冷声道:“你待怎的?”

“问得好。”余日休微嘿道:“老夫身为一派掌门,自然不好以大欺小,但崆峒门下,也不容别人欺负,老夫当依情节轻重,分别处置,第一、恒山派这姓谭的小伙子藐视崆峒,

出言不敬,老夫罚你跪下来磕三个头,即可无事。至于这个小伙子”

他目视上官平,徐徐说道:“你震断崆峒门人长剑,江湖各大门派,都把师门所赐长剑,重于生命,甚至有些门派还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规炬,震断人家长剑,乃是江湖大忌,但老夫可以酌情减轻处罚,你小伙子身边不是也佩着长剑吗?老夫也要小徒以指力震断你长剑,两下扯平。至于这老婆子无故出手,打了老夫门下两个耳光,老夫看在你年纪大了,小徒只要打你一记耳光就好,老夫这样处置,你们服是不服?”

老妇人、上官平、和谭玉山兄妹听他不分是非,一味护犊,心中觉得有气,还未开口!

酒糟鼻小老头抢着道:“服,服,这话最是公平不过了,这叫做以子之盾,攻子之矛,好极,不过小老儿还得替你加上三点,补充补充,不知你余老哥的意思如何?”

余日休道:“你说说看?”

酒糟鼻小老头伸出一根指头,说道:“第一、你老哥门下调戏这位小姑娘,话说得难听死了,该不该向这小姑娘跪下磕三个头赔罪,第二嘛,这姓杨的小哥用你老哥独门暗器崆峒夺命飞星,打得满天星斗,要不要交出夺命飞星来,让平小哥也打还张小哥,第三嘛,杨小哥无缘无故刺了小老儿两剑,小老儿要不要也刺还他,至于第四第四嘛,嘻嘻,小老儿一时忘了,待会想出来了再说吧!不过这三点,小老儿也是酌情减轻处罚,和你余老哥一样,是以子之盾,攻子之矛的意思,嘻嘻,小意思,你余老哥觉得公平不公平?”

他这番话,虽然把矛和盾说颠倒了,但也许是故意的,可是说的却大有道理,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听得老妇人和那姓谭的少女都不觉脸有笑容。

余日休脸上青气隐现,沉哼一声道:“你在老夫面前一再语无伦次,你当老夫好说话?”

大袖突然一拂,朝酒糟鼻小老头卷出。

这一记他为了要试试酒糟鼻小老头到底是否会武?是不是深藏不露的人?在衣袖上用了三成力道,一道袖风,直如浪涛般卷撞过来。

“你这是做什么?”酒糟鼻小老头吃了一惊,口中叫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你老哥这咦好大的风”

他脚下踉跄后退,直退出七八步之多。

余日休这一记衣袖挥出的劲风应该何等猛烈,凡是猛烈的劲风,速度一定极快;但酒糟鼻小老头踉跄后退,虽似被袖风推出去的,但他退的并不快,这股劲风却只是随着他身前卷进,并没撞上他身子,但袖风到了七八步以外,风势业已由强而弱,转眼消失,酒糟鼻小老头待得风势消失,又梯梯他他的向前走上了七八步,埋怨道:“余老哥,不是小老儿退得快,你这一记衣袖,可就要了小老儿的命了。”

余日休看得目中寒芒连闪,哼道:“看来你果然是一位高人!”右手抬处,一掌凌空拍来。

他衣袖一拂,就有三成功力,这回含怒出手,掌上已贯注了八成力道,一道掌风,势若狂涛,忽然如同有物。

“不高,小老儿一出娘胎,就注定是矮”酒糟鼻小老头话声未落,咦道:“你怎么又来了,我们讲好不动手的”

别转屁股就跑。他拖着一双破鞋跑起路来梯梯他他的,根本跑不快,一颗头却一直往前钻,这在他来说,已经算是跑得很快了。

说也奇怪,余日休这一记掌风,呼啸有声,一直跟在他身后追击,就是追不上他。

这回酒糟鼻小老头一直跑出一丈多远,听听后面没有风声了,才回头走来,摇着头道:

“余老哥这玩笑开大了,你只要举举手,小老儿就要没命的跑,你如果再多举几次手,小老儿不被你一掌击毙,累也累死了,下次小老儿再也不跑了,你老哥一定要小老儿的命,小老儿也就认了。”

说着,果然在路旁的大石上坐了下来。

现在,不但余日休看出来了,就是上官平也看出来了,这酒糟鼻小老头果然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天底下那有劈出去的掌风,会追不上人的?

余日休心头更是惊骇无比,他身为崆峒掌门人,武林中同辈高手,那有这样一号人物,几乎连听也从没听人说过,一时对酒糟鼻小老头深感高深莫测;但他究是老江湖了,自知再出手也徒增笑柄,这就呵呵一笑,拱手道:“阁下果然高明得很,冲着你老哥,方才双方误会,就此揭过,余某少陪。”率同四个门人,朝山下而去。

酒糟鼻小老头嘻嘻一笑,尖声道:“余老哥给了小老儿的面子,小老儿谢了,你们师徒五个要补鞋的话,就到山下找我好了,老主顾小老儿一定特别便宜。”

余日休没有说话,师徒五个已经走远。

酒糟鼻小老头朝老妇人、上官平咧嘴一笑道:“他真的走了!”

上官平喜道:“老丈果然是高人,你还一直瞒着我们。”

酒糟鼻小老头眨动豆眼,耸耸肩笑道:“你也和那余老道一样,说我高人,瞒着你们,小老儿几时瞒着你们,人高不高,一眼就看得出来,小老儿又矮又瘦,还算高人?”

谭玉山和他妹子并肩走了过来,拱拱手道:“方才这场纠纷,多蒙这位老前辈、这位婆婆、和兄台仗义出手,在下兄妹无任感激,只不知如何称呼三位才好?”

酒糟鼻小老头抢着道:“没关系,这是小事情,不用客气,嘻嘻,大家都是自家人了,哦,哦!你是问我们尊姓大名?小老儿姓再,再来一壶的再,名不稀,一点也不稀罕的不稀,嘻嘻,现在这名字已经有好久没用了,因为人家都叫我小老儿醉不死,这名字可好得很,小老儿喜欢喝上几杯,天天都能醉,那是求之不得的事。不死,那更好了,长命百岁,永远不死,那不成了仙?哈,小老儿一说就扯远了,来,来,小老儿给你们介绍,这小哥姓让,哦,不,不,让贤是他名字,小老儿又忘了,他姓平,对,就是姓平,这位老嫂子是平小哥的姑姑,人好得很,出手又大方,一片金叶子,足有五钱重,可以买两坛酒,还有得找”

老妇人道:“你说完了没有?”

再不稀(酒糟鼻小老头)连忙哦了一声,陪着笑道:“是,是,说完了,说完了。”

谭玉山连忙拱手道:“原来是再老前辈、姑姑、平兄,在下谭玉山,她是舍妹玉琴。”

再不稀嘻嘻一笑道:“谭姑娘,你这名字也好得很,很容易记,如果记不得,你只要记得弹琴就好,中间再加一个玉字,就是姑娘的名字了。”

谭玉琴知他生性诙谐,粉脸微微一红,娇笑道:“晚辈这名字,没有你老前辈的好。”

再不稀一拍巴掌,高兴的道:“姑娘真是兰心蕙质,聪明得很,若说天下名字,那就数小老儿应该第一,姑娘第二。”

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一声道:“对了,你们几个小娃儿,和小老儿一见投缘,平小哥老叫我老丈,现在你们两个又叫我老前辈,这种称呼俗得很,干脆,你们就叫我醉老哥,老哥哥,都比老丈、老前辈好听得很。”

上官平道:“这个我们如何敢当?”

再不稀道:“你小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太拘谨了,叫我老哥哥有什么不敢当的?”

上官平道:“老哥哥吩咐,自当遵命。”

谭玉山还没开口,谭玉琴道:“大哥,快叫老哥哥呢!”

谭玉山作着长揖,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就叫老哥哥了。”

再不稀笑道:“你们两个小兄弟,还没这位小妹子的爽朗。”

谭玉琴道:“老哥哥,夸奖了。”

老妇人道:“我呢?也叫你老哥哥。”

“不敢,不敢。”再不稀耸着肩道:“老嫂子喜欢叫我小老儿什么,就叫小老儿什么。

譬如醉老头、醉不死,都可以,老嫂子可别见怪,算起来小老儿最少也不过大你几十岁,叫我老哥哥也没不对,不过你是平小兄弟的姑姑,再仔细一算,小老儿就矮了一辈,也要叫你姑姑了,所以随便你叫就是了。”

老妇人笑道:“江湖上各交各的,我还是叫你老哥哥的好。”

“好极!嘻嘻!”再不稀望着上官平耸耸肩道:“咱们这笔帐,扳着手指头也是算不清的。”

谭玉琴问道:“老哥哥,你们也是参加论剑来的了?”

再不稀耸耸肩,笑道:“参加,嘻嘻,咱们三个没门没派,怎么参加得进去?不瞒你小妹子说,咱们本来不是一路的;但想看看热闹,却有志一同,才凑在了一起,十年前,小老儿也来看了,因为玉皇顶里有个厨师,是小老儿不,不,现在和你们说话,该称老哥哥了,他是老哥哥从前一个老邻居小女儿丈夫的哥哥,老哥哥弯来弯去总算和他认识,才带老哥哥进去的,老哥哥躲在老远,蹲着身子看了半天,这次这位老嫂子也喜欢看热闹,咱们才一起来的,过几天,老哥哥还是那条老路子,找玉皇顶那个厨师带咱们进去”

谭玉琴屈着纤指道:“你老邻居小女儿丈夫的哥哥,那就是老邻居女婿的哥哥,干嘛绕这大圈子,听得人家糊里糊涂的。”

再不稀摇着头道:“那可不同,老哥哥那个老邻居有七个半女儿,我不说他小女儿,到底是那个女婿呢?”

谭玉琴奇道:“女儿怎么会有七个半的呢?”

再不稀嘻的笑道:“他有七个女儿,一个干女儿,干女儿只能算半个女儿。”

谭玉琴咭的笑出声来,道:“老哥哥说话滑稽,叫人听了会不自禁的笑出来。”

再不稀道:“老哥哥就喜欢逗人笑了,一天多笑几次,一年下来就会年轻三个月,活到一百岁的时候,就像七十岁的人一样。”

谭玉琴道:“老哥哥,你不用去找玉皇顶的厨师了,今年论剑会是咱们恒山派主办的,到时候,大哥和我领你们进去好了。”

“哦,对了!”再不稀一拍手掌,笑道:“老哥哥忘了你们是恒山派的人,这十年的剑主是恒山掌门人谭昆仑大侠。”

谭玉山道:“那是先父。”

再不稀耸耸肩道:“妙极,看你们两个领着咱们进去,不但有位子坐,看起来也近得多了,不用蹲在草堆里,委屈了两条腿,站起来的时候,好比有绣花针刺着一般,又麻又酸!

那好,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口口口口口口

三月十五日,在泰山论剑,这是由来已久的一件武林盛事,每十年举行一次,据说最初是由五岳剑派发起的,例由五岳剑派轮流作东,柬邀武林各大门派,和江湖知名人士参加,当作观摩,并由各大门派中,公推剑术最高的人为“剑主”

剑主本来只是一项荣誉,并不是可以号令武林的盟主;但此人一旦获得“剑主”之尊,江湖上谁不尊崇。许多纠纷,也可以因他一言而解,遇上什么大事,大家也自然会一致推举他出来主持,久而久之,剑主自然的成为武林盟主了。

这在好的一面来说,剑主是安定武林的柱石,但若推举不得其人,也可能成为武林的灾祸。就像六十年前那一次论剑,魔敦教主技压群伦,取得了“剑主”的尊荣,差点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把整个江搅得支离破碎。

经过那一次教训,各大门派作了一项决定,论剑会依然十年一次照常举行,但不再公开邀请,除了五岳剑派和江湖各大门派的人之外,须由两个门派的“介绍”方可参加。

十年前,论剑会上,北岳恒山派掌门人谭昆仑以一手“元岳剑法”获得全体推许,登上了“剑主”的宝座,但他却在三年前突然过世。

今年泰山论剑大会,正好由恒山派作主人。恒山派自从三年前谭昆仑去世之后,由他师弟杜东藩继任了掌门人。

三月十五日这天,通往玉皇顶的山道,早已由恒山派的门下弟子扼守,游人香客一律止步,就是武林中人,没有两个门派推介,也无法上得去。

山坡上的玉皇观,这一天就成为武林最高层人物的集会之所,泰山几座著名寺院的厨师,也几乎全集中到这里,以最佳手艺,做出一等一的素斋,款待天下英雄。

玉皇观是各大门派来宾休息的地方,(玉皇观因在极顶,地方不大)论剑的地点却在玉皇顶东南首一片平坦处,叫做平顶峰,也就是孔老夫子“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地方。

这天早晨,天色堪堪黎明,上官平就被再不稀叩着房门叫醒了:“喂,喂,平小兄弟,快起来啦!咱们要早些上山去呢!”

上官平应了声“是”披衣下床,打了盆水,刚盥洗完毕,老妇人也赶来了。

再不稀耸着肩笑道:“看情形,你大概一晚没有睡好了?”

老妇人道:“这话倒给你猜着了,今天是论剑大会的正日,如何睡得着?”

上官平心里暗暗好笑,姑姑上了年纪的人,还是童心未泯,为了瞧热闹,居然一晚睡不着觉!”

再不稀催道:“你好了没有?咱们该走了呢!”

上官平拿起斩云剑,佩到身上,说道:“好了。”

再不稀道:“那就快些走。”说完,梯梯他他的抢着走在前面。

老妇人朝上官平低声道:“你记住了,待会轮到泰山派出场的时候,你就不用和祝南山客气,取下面具,就说是奉尊师之命来参加的,你有泰山派掌门人的斩云剑为凭,是名正言顺的掌门人。”

上官平道:“这个恐怕他们不会相信呢!”

老妇人道:“你本来就是泰山派掌门人,哦,你说你是第几代?”

上官平道:“二十七代。”

“就是了,难道这还会冒充的?”老妇人道:“我想五岳剑派中人,自然有人见过这把泰山派掌门宝剑的了。”

再不稀走了几步,回头看看,他们还在说话,忍不住叫道:“喂,你们姑侄两个话有完没完?再不快些走,就来不及啦!”

上官平道:“好,好,来了。”

再不稀摇着头道:“所以孔老夫子会说妇人小子不好养,上了年纪的老头还好,上了年纪的大小姐,说话就会罗嗦”

老妇人冷还道:“你说什么?”

“没没有”再不稀连忙陪笑道:“小老儿是说今天一早我还喝酒,说话还不会噜苏。”

老妇人哼道:“这还差不多。”

三人这就一路往山上赶去,登上南天门,折而向东,不多一会,便已到了摩崖,但见山路两旁,站着八名身穿蓝衫的汉子,胸前挂着红绸字条,上书“迎宾”两字,垂手鞠躬,其中一名汉子正待趋上讯问!

只见从摩崖上急步走下一对青年男女,口中叫道:“老哥哥,你们来了。”

这两人正是谭玉山、谭玉琴兄妹,谭玉山朝那迎宾汉子低低说了两句,那迎宾汉子点点头,退了下去。

谭玉山向三人拱拱手道:“姑姑、老哥哥、平兄请上去了。”

再不稀朝八名恒山弟子点着,拱拱手道:“诸位辛苦了。”

那八名恒山弟子不知这三人来历,也一起躬身还礼。

谭玉山走在前面领路,谭玉琴却和老妇人走在一起,从摩崖再上去,就是玉皇顶了,玉皇观规模不大,此刻大门敞开,门上挂了一条红布横幅,上面贴着一行金字,那是:“欢迎武林各大门派高人莅临。”

再不稀嘻的笑道:“今天我这醉不死的老也算是高人了。”

谭玉山兄妹没有把三人领入观去,却从玉皇观门口经过,不路朝东南首的平顶峰走去。

谭玉山怕三人不高兴,一面低声说道:“玉皇观地方不大,作为接待各大门派掌们人休息之处,所有随同师长前来的各派门人,都已在会场上了,姑姑和老哥哥、平兄三位,先到会场上去休息,大会不久就要开始了。”

再不稀耸着肩道:“没关系,有地方坐已经很好了,嘻嘻,二十年前,十年前两次论剑会,老哥哥都是蹲在玉皇观后的草堆里看,又远又看不清,两条腿老哥真吃不消呢!”

谭玉琴道:“老哥哥叫自己的腿,也称它老哥么?”

再不稀道:“这个你小妹子就不懂了,一般朋友叫做足下,那不是老哥的意思吗?我称两条腿老哥,是因为他们受了委屈,才和他们客气,表示慰劳之意。”

说话之时,已经到了平顶峰会场,只见北首正中间放着一、二十把交椅,围成一个半圆形,中央是一片空地,南首面向空地,放着数十条长凳,也围成了半个圆形,此刻已有几十个人坐在那里。

谭玉山把三人领到左首边上,说道:“三位请随便坐,小弟还有事去,不奉陪了,妹子,你没事,就留在这里陪陪姑姑吧!”

再不稀道:“小兄弟只管请便,不用招呼咱们了。”

谭玉山拱拱手,急步行去,四人就在两张长凳上坐下。

再不稀东张西望的看了一阵,压低声音道:“今年的论剑大会,看来比二十年前、十年前,都要热闹呢!”

老妇人问道:“怎么看得出来的?”

再不稀道:“我也只是想当然耳,那些吃了五合一的人,和掉了包的人,今天自然都要亮相了,如果一点热闹也没有,干嘛要给他们吃五合一呢?”

上官平听得心头暗暗一动,忖道:“他说的掉了包的人,自然说假冒钟大先生的人了,这事自己从没和他说过,他怎么知道的呢?”心中想着,一面试探着道:“老哥哥,你看今天这论剑会,会有什么后果?”

再不稀嘻的笑道:“咱们是看热闹来的,管他五合一,掉不掉包,反正很热闹就是了。”

谭玉琴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忍不住问道:“老哥哥,你们在说些什么呢?”

再不稀笑了笑道:“老哥哥一时也说不清楚,你慢慢的看吧!”

这时会场上人越来越多了,三五成群,有的找个位子坐下来,有些人却走来走去的到处乱瞧。

上官平看到昨天在路上和自己起冲突的崆峒余日休门下四个门人,正好从自己这一边经过,杨再春等人自然也看到了,但因此刻是在论剑大会场上,倒也不敢惹是生非,八只色眯眯的眼睛,溜着谭玉琴,就从前面扬长走过。

在他们身后不远,走过来的竟是无形杀手索无忌。

老妇人站起身,朝他走去。索无忌看到老妇人,似是顿感意外,拱了拱手。老妇人和他低低的说了两句。

索无忌有意无意的朝杨再春四人看了一眼,微微颔首,就继续走去,老妇人也自顾自回到长凳上坐下。

过不一会,各大门派的人陆续进场了!

当先入场的居然是崆峒派的余日休,率同崆峒门人杨再春、万家春、张在春、吕全春四人。

接着是形意门掌门人宋景阳、八卦门掌门人许玄通、五行门掌门人侯世海、七星会会主文曲星楚子奇,身后紧随一个白衣文士和一个黑衣中年人。少林寺铁打金刚能远、伏虎寺方丈智通、率同门下法善、法慈。武当派元真子、丐帮长老独臂丐干靖边。

然后是中岳派掌门人钟大先生,他后面跟着两个青衣少女,和两个灰衣老者。西岳派掌门人华清辉、阮清芬、华小芬、李传光、荣显宗。南岳派掌门人罗浩天、率子罗青云。东岳派掌门人石敢当祝南山、率子祝士谔。

最后是本届主人北岳派掌门人杜东藩、率同谭玉山和他的大弟子谢传薪,陪同各大门派掌门人入场。

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或代表,都被请到上首半圆形的一排木椅上落座。随同掌门人或师长来的各大门派门人弟子,则由谭玉山、谢传薪两人请到下首半圆形的两排板凳上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