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庭柯影里(2/2)
昌宁道:“没事,不用担心少主。”
他压低了声音吩咐道:“先悄悄告诉咱们的,找少主的事做做样子行了,暗中注意现场有没有留下山洞被引爆的线索。没有造一个,只管往凌霄派气宗头上栽赃。然后装的着急点,一定要一边找一边哭,听到了没有?”
几狐族的族领命走了,昌宁冷嗤了一声。
反正已经知道是姜桡动的手,怎么动的手,那么没证据给他造点证据出来不得了。
总之,要闹把这件事给彻底闹大,今天非得在各大门派面前揭穿这小子的真面目不可,让他们看看,这谓的新晋天才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万魔是秘境当中最深处的一处洞穴。
舒令嘉听昌宁简单提过几句,说通往此地的道路分曲折,不易到达,因周围的石壁上长满了形似的花纹而得,容易扰乱心神,致幻。
反倒是姜桡这一炸,给他前往万魔开出了一条分便捷的路来。
舒令嘉顺着系统提供的路径嗖嗖嗖跑了过去,到了一处拐角处,突然一转。
系统看他方向反了,正要提醒,看对方径直跑到一面玉璧前面,对着上面清晰的投影照来照去。
系统:【……真的不可爱,我保证反派什么都不会说!】
【大反派那么凶残,怎么可能喜欢小动物!】
听说类在童年时期留下的阴影最为深刻,大概能变的狐狸是一样。
它可以想象舒令嘉还不能变的时候在门派中的惨痛过往了。
舒令嘉对着玉璧弓了弓背,做猛兽扑食状,呲了呲牙,做凶神恶煞状,觉得勉强有点威猛了,应该会让对方忘记他上回带蝴蝶结的蠢样。
他这才用爪子将自己的头毛弄得凌乱些,以便显得更加凶恶,然后向着景非桐的方向找了过去。
万魔外面的道路曲折坎坷,而且处处凶险,但山洞里面却是分宽敞的。
周围孔雀蓝色的石壁上面折射出幽微的光线,将石纹映亮,如同一双双诡谲的睛,不动声色地织梦境。
山洞的地面则由黑色玉石形,凸起的石头形状诡异,仿佛簇簇黑色的浪花,簇拥起最内侧高处一个天然形的王座。
空气中仿佛有淡淡的雾气弥散,掩映着王座上的一道白色身影。
正是景非桐。
他斜倚在王座上,一手撑着头,双目似闭非闭,像是正在小寐。
这万魔是整座秘境中最为凶险之地,传说被无数双石注视的,极容易陷入到过往与欲望的幻觉中去,面对最让沉迷而又不敢触碰的内心,不愿醒来。
不过自然,对于景非桐这般修为高深的来说,要中招没那么容易。
但此时景非桐身处此地,明知其害,却根本没有抵御,而是放任自己陷入到沉沉的幻境当中,看到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恍惚间风声飒飒过耳,他正伴着白云御剑飞行,阳光洒在身上,烘的锦袍微微发热,万里长天如碧。
身后有在同他说话,听语气像是他的随从。
“……小主子,这样一来,您有师弟了。他年纪虽小,听说天赋却非常高,来历又如此不凡,往后有能同您切磋,免得您总是抱怨无趣。”
云间有座山,看起来仙气盈然,风景秀异。
他袍袖一拂,落在山头上,随手将自己的剑扔给身后之捧着。
景非桐听自己懒洋洋地道:“有什么可切磋的?师尊收了徒弟,自己却又跑出去,我可没兴趣帮他老家带孩子!”
那时自己的声音,似乎比下更加气盛一些,还带着些不可一世的少年意气。
一语方毕,一柄剑忽然从山后飞出来,“铎”地斜/插在他面前的岩石上,剑上深蓝色的穗子微微飘动。
有语带讥讽,朗朗笑道:“是吗?这位了不起的大侠,往后你是带孩子还是挨揍,咱们拭目以待。”
——等等,他是谁?
我该认识他吗?为什么这个声音这样熟悉?
朦朦胧胧的梦境中,一切都像笼着层雾气,怎么看不分明。
景非桐心里忽然很焦急,快步向前走去,想要将说话的少年看个清楚。
然而刚刚迈出步,天地像遽然一转,场景瞬变。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到自己正闭着睛躺在床上,仿佛是在养病。
有只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又移开,还是方才那个声音,压低了询问道:“师兄如何了?”
“唉,这日不转,总是醒不过来。”
那个声音便很干脆地说道:“这样,我去灵山上看看,能不能采到什么药回来。你先在这里守着。”
说着,他又要走。
明明只要一睁开睛能看清对方的模样,可皮是有如千钧之重,怎么睁睁不开。
景非桐心里一急,伸出手在床边一捞,抓住了对方的一片袖角。
“别离开我!”
他脱口道:“我不用吃药,我要你在我身边。”
袖角从他的指间滑了出去。
“啪嗒——”
是一滴雾气凝的水从洞顶落下,景非桐骤然醒了过来。
他心中犹存着那种梦境里残余的怅惘和恍惚,却已经本能地出警惕。
他身陷幻境,会醒,可不是因为刚才那一滴水。
整个山洞都在他的神识笼罩之下,虽然表面听来无动静,但景非桐却可以觉到,绝对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地向自己靠近。
应该是……某种兽,它的软垫轻轻踩在地面上,一步一步,冲王座而来。
残存的温柔在他眉宇间散尽,景非桐漫不经心地掠了下目光,从王座上微微撑起身子,手中蓄积灵力,向着来者的方向看去。
微弱的光线下,只一只娇小的,纯白的狐狸,迈着优雅的步伐,大摇大摆地跳上了王座。
景非桐:“……”
又是它。
没想到这只小狐狸居然能来到这处秘境之中。
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妖物?傀儡兽?或者是青丘狐族?
景非桐本来是个深沉多疑之,几次的遇,让他对这只狐狸又是奇怪,又是防备。
他不知道对方又想做什么,便静静看着狐狸崽一直跳到了王座的扶手上。
舒令嘉很谨慎,询问系统道:“要我做什么?”
他之以没有贸然凑上去,是怕景非桐误以为自己意欲加害,发动攻击,于是先在原地站上一会,以表示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系统看了看小狐狸的体型,觉得他可能想多了。
【请宿主在反派手边小憩一炷香,使反派到噩梦醒来后被陪伴的温馨。】
噩梦?
舒令嘉微诧异,没想到以景非桐的修为和性格,竟然还会被梦境困扰。
这个任务不难,他试探着用爪踩了一点景非桐的袖子,对方没有反对之意,便在景非桐绣着繁复花纹的广袖上趴了下来,静静蜷在他的手边。
景非桐低头看了片刻,发现这只小狐狸竟像真的只是想找个暖和的地方睡上一觉而已,趴下来不动了,不觉弯了下唇角。
直到这时,他才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僵,笑意不达底消失了。
景非桐微一屈指,把原本凝着的灵力散去。
——正,目前他不太想动。
上回他摸过这只狐狸的耳朵,已经对于它的靠近不怎么抵触。下身边多了这么一个蜷在枕畔的小绒球,受着他一起一伏的呼吸律动,诡谲之地中仿佛多了几分夜色的静谧。
景非桐的情绪还没过去,索性将身体重新靠回座椅中,懒洋洋地将一条修长的手臂搭在额前,闭上了睛。
他暂时放任自己在半睡半醒的迷朦中回味方才的梦境。
梦中的到底是谁,为什么到他,心里仿佛那样快活,又那样苦涩?
像曾经无可奈何地,失去了什么无比珍贵重要的东西一样。
这样想着,又一次,脑海中逐渐回荡起嘈杂的心音,而后越来越大。
是心魔,又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刻发作了。
无数语重叠在一起,几乎要化作实质性的浓稠恶意,像是一条喷着毒汁的巨蟒,慢慢地缠绕上来。
“嘘!别装模作样了,撕下你那层假正经的面具!真实的你,根本不是他们中那种温和正直的模样。”
“你恨这个世界,一直觉得这里黑暗、冷酷、肮脏,它吞噬了你爱愈性命,视若珍宝的,你想毁掉这世上的一切!”
“为什么要忍耐?你明明知道,你的实力不止如此,你的恨不止如此!尽情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吗?”
“去吧——去吧——”
景非桐骤然睁开睛,眸光冰冷,映着周围石壁上万千双同样丝毫不带情的睛。
他在心中冷冷低语道:“是么?”
随着他这冰冷的个字,那混乱的声音便像被掐住了喉咙一样地打断了,却犹在不甘心地从嗓子里发出尖锐地嚎叫,萦绕不去。
景非桐面无表情地重新阖上了双目。
他的心魔一日比一日更加严重了,哪怕便寻良药,却无法可解。
明明只要他想要,这世间一切珍贵的、罕的宝物都会被轻而易举地摆在面前,但中仿佛是有什么巨大的缺憾一样,那片空虚怎样都无法填满。
他总觉得有个在等着自己,可是却连对方姓甚谁,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为此景非桐用尽手段,甚至不惜来到梦魇之地一探究竟,可惜还是没能看梦中那少年的模样。
此时心中寂寂,忽然觉得,心魔有些话说的并非全无道理。
这世上的无可奈何太多,与其总被红尘牵绊,规则束缚,倒不如尝试着颠覆乾坤。
只要将一切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没什么是会离他而去的,想要的,总能找到。
景非桐将掌心摊开,又轻轻一握,似乎想要从虚空中重新抓住那片滑走的衣袖。
【一炷香时间到,您的20气运值已到账。】
系统发布了新任务:【与反派击掌,消除与世界为敌的孤独。】
这回的任务都让舒令嘉很容易接受,他毫不犹豫地转过头,正便景非桐放在自己身边的那只手微微舒展开,于是伸出爪,在他掌心拍了一下。
受命运迫害的反派和炮灰仿佛达了某种共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击掌功的那一瞬间,舒令嘉立刻到了一阵神清气爽。
之前一路闯秘境的疲惫一扫而空,伤处的疼痛消失了大半,舒令嘉简直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毛都从根部到尖端充满了力量。
他又可以了!
景非桐以为自己会次抓住一场空,却没想到被这样一只柔软、温暖,又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手上。
虽然跟梦境中那片柔滑而冰凉的雨缎袖角完全不同……
梦里,梦外。
一个不知的少年,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景非桐彻底从虚无的臆想与无端的怨愤当中挣脱了出来,发现自己并不抗拒。
或许只在此刻,他会需要一点陪伴。
他有些怅惘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狐狸的时候,还是笑了笑。
“你要干什么?或者是有话想对我说?”
景非桐捏了捏手中的小爪子,微微叹息:“度遇,你我莫不是前世有缘?小狐狸啊小狐狸,你又能不能为我解惑,我梦中那个,到底……是谁呢?”
他眉的极,总给一种含情脉脉的觉,此时声音温柔,唇畔含了一缕怅惘,更增添了几分致命的魅力。
可惜这份美色,别指着舒令嘉一个给佩剑取“威猛”的去欣赏了。
他暂时把爪给景非桐握着,听到又增加了30气运值的提示,连尾巴都忍不住晃动起来。
舒令嘉问系统道:“接下来做什么?”
系统道:【经检测,反派目前心情状态为“轻松,轻度惆怅,明媚忧伤”,今日份治愈已完,后续任务发放中,敬请期待。】
景非桐伸出手,慢慢摸了摸小狐狸头上翘起来的几根绒毛。
谓心难测,有时候,甚至连自己的心意都看不明白,倒是远不及当一只小动物的,乖巧,纯粹。
然后便狐狸忽然翻脸,毫不犹豫地一爪推开他的手,转身下床,跑的头不回。
景非桐:“……”
算了,动物有喜怒无常的。
他叹了口气,收回手支着下巴,目送着狐狸跑远。
旁边的墙壁上,慢慢凸起了一个形,而后一灰衣从墙上走了下来,单膝跪地行礼道:“过主上。”
景非桐淡淡地抬了下手。
这灰衣站起身来,低头问道:“主上……可需要属下将那只狐狸抓回来?”
景非桐漫不经心地整理着如同流云般的广袖,只道:“说你的事情。”
灰衣立刻知道自己孟浪了,连忙道:“是,殿主恕罪。属下方才收到消息,段浩延果然是假死。”
这是意料之中,景非桐冷冷一挑唇,问道:“往什么地方去了?”
灰衣道:“现在他正往西南方而去,属下已派跟随。”
景非桐微微颔首。
灰衣又道:“另外,属下还听闻,《杂念丛剑》的另一半剑谱很可能藏在段浩延用过的兵刃上。但属下无能,将他的五把剑都一一检查过,并未发现玉简。”
景非桐听了这话,不由看了他一,道:“他应该还有一柄冰蓝色的长剑。”
灰衣低头道:“是,属下去找。”
那柄剑,他知道在谁的手里。
舒令嘉……
景非桐笑了笑,走下了王座:“不必,下去罢。”
他什么都没吩咐,没能摸清他的心思,但听了这语气和缓的五个字,灰衣却连多一个字都不敢说,弯腰躬身,倒退着离开。
舒令嘉虽然是一只利用完反派扔掉的绝情狐狸,但心中一直对景非桐存着几分警惕。
经过短暂的次交集,他能看出景非桐此神出鬼没,心思难料,更多半怀有着一些不可告的目的,绝非易与之辈。
他以最快的速度出了万魔,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隐在暗处观察。
过了一会,舒令嘉景非桐那边没什么动静,这才放了心。
他左行右绕,兜了个大圈子之后,看四下无,往一处石壁后面一藏,恢复了之前狐族少主明绡的模样,又是一位翩翩少年郎。
舒令嘉整整衣服,坦然从石壁后面转了出来,准备归队收拾姜桡。
不料,他刚一抬头,便看迎面有个,鬼鬼祟祟从另一边探出了头来。
碰了个对脸,差点撞上,同时瞪大了睛。
看清面前之的那一刻,饶是以舒令嘉的性子,不由脱口低喝道:“你怎么——”
对方藏匿良久,不容易才冒头,显然没想到能在这个鬼地方正面撞上,同样被舒令嘉吓得不轻。
他回过神来之后,抬手是一掌,掌中夹着暗器,分刁钻毒辣,竟是直接想要性命。
咫尺之间,舒令嘉旋身折腰一避,袖子如同流云一般扫出,携杂劲风,横扫而去,身体优美之极。
一掌劈空,掌风中夹的毒针则被舒令嘉硬反震了回去,那立刻意识到他不对付,转身跑。
舒令嘉落地站稳,看着对方的背景,眯起睛。
此正是段浩延!
从长到招式,以及这副熟练逃跑的样子,都足以让舒令嘉确定自己没看错。
他果然没死,景非桐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难道这是主角的专属剧情吗?
果然是一步一离奇,步步有惊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