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鱼鳞图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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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歙县, 乃是徽州府下属的第一大县。西北接黄山一脉,东南接天目山脉,下有安江环绕, 宛如二龙戏水,确实得天独厚。
而丁家庄,则位于群山叠嶂之间的一个盆, 一条淙淙溪水柔软整个村落环抱在其中。流淌着花瓣的溪流,倒映出一片古朴的灰色建筑。
在邱子晋看来, 这村子颇有点晋代陶渊明笔下的那个桃花村的味道。倒不是说风景多宜人,芳草鲜美, 落英缤纷。
而是整个村子都在盆里头, 四面环山,又有干净水源, 人轻易不能进来, 里面的人却能靠着活水和田自给自足。
不愧是年丁家祖特意选来避难的方。
也就是后来丁家后人主出仕,从商,会从这个村子里往头探索出去。
万达等人一路走来, 就听见那个“刘铁齿”不断啧啧称赞, “好风水”, “好方”, “有眼光”说个不停, 似乎向一千多年前为丁家选定这块风水宝定居的辈致敬。
“草民丁煊携同丁家各房子孙, 见过巡按老爷,见过锦衣卫老爷, 见过县老爷。”
还未进村口,就看到一个年过六旬的老爷子,在一群子孙的搀扶下, 对着邱子晋要磕头。
万达看他年纪一把,更是病的站都站不稳,急忙上前几步,他搀扶起来。
邱子晋看他子子孙孙至少带出来二、三十个人,各个穿着还算体面,见到官家人也算行礼如仪,想怎就至于连祖坟都被人占据的步。
此同时,郭家的郭员,也带着三四十个男丁,从另一侧迎过来。
原来这两家居然是比邻而居的,分别属于丁家庄和郭家庄。以这条小溪为界,一左一右,分列两侧。
不过两家人家似乎感情并不是非常和谐的样子,哪怕有官员和官兵在此,两家人家在见到对方子弟的时候,也一点都没有做出哪怕表面上的谦让,而是互相怒目而视。
空气中散布着浓浓的火-药味。
看到这样的情形,万达和杨休羡就知道大事不好。
为防止这些人在现场闹事,邱子晋只允许每家人派两人跟随他们一同去现场。于是丁老爷和郭员各自找一位族中的靠人选跟随。
就在一群人往牌坊所在走去的时候,万达慢行两步,拉着罗县令到一旁偷偷问道,这两家是不是有什仇怨。
“是……这两家多少年,不管做什都要争一争,斗一斗。”
说到这里,罗县令也是小声叫苦不迭。
歙县是富户扎堆的方,文气又重,按理说在这里官不是什难事。
偏偏就这两家互相作对,一年到头不知道要因为争斗而惹出多少祸端来。
郭家也是本的大家族,他们是南宋时候,为躲避战乱从开封逃过来的,和年来此避难的丁家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也是看中这里世隔绝,世无争。
照理说,这盆够大,丁家和郭家完全以和睦相处。前头几个朝代,这两家确实相处的还算不错,互相还有婚嫁。
但是自打进入大明朝,本来关系还算融洽的两家,因为各种鸡毛蒜皮小事的累加,矛盾也越来越多,居然隐隐有些世仇的味道。
因为年代久远,时两个村子之间没有明确的界碑,村民之间不是说你家占我家的土,就是说你家用我家的水闸。三天两头打进山下的县衙,要县太爷给个说法。
两家都是在本经营百年以上的大家族,子孙也多,历任县令想要偏帮谁都讨不到什好处,只能天天和稀泥。
罗县令在这里就和三年的稀泥。
本来以为和到调令一来,就能离开这一手的湿面粉。谁知道呢,他们居然闹到监察御史这里来,真是害人不浅。
万达听也是不停摇头,想基层官员哪朝哪代然都不好做啊。
等到一行人终于步行到位于河岸旁的“丁家祖坟”的时候,顿时傻眼。
“丁老爷,你说这里是你家的祖坟。请问坟呢?”
万达看着眼前一间孤零零的屋子,转头问道。
眼前哪里有什祖坟,只有一间土黄色墙壁,青灰色瓦片的小庙,一间土庙。
这间土庙一共也只有一进,一眼就能看到头。
庙堂不大,只有一位灰扑扑的塑像在里头,看起来挺凄凉的。
庙的右侧有一张小床,小床前头是一个火炉。火炉上放着一个小锅子,看来平日里应该是有人居住的。
土庙的后头,就是经被郭家拆一大半的大牌楼。大牌楼底下堆着一片石块和砂石,看起来应该是被敲下的牌坊的构件。
牌楼后面临着河水,今年雨水一般,河水不徐不疾,慢慢流淌着。
万达坐看右看,实在看不出来,这哪里像是有个唐朝坟茔的模样。
按照丁老爷的说法,他们家从唐朝迁徙来的那一代祖,就应该埋骨在此对。
“丁老爷,你家祖坟呢?”
万达追问道。
“这,回禀诸位老爷……在,在山上再往上走半里路的方。”
“什?这里原来不是你家祖坟?”
众人大惊失色。
“岂有此理,你让家仆前来告状,是说郭家侵占你的祖坟,拆你母亲的贞洁牌坊。如今你同本官说,你家祖坟早就不再此,这不是诬告是什?”
别说邱子晋,万达他们都想不到,堂堂十三省巡按大人到方之后,接的第一个案子,居然是报假案!
丁老爷,你真牛啊。
诬告是重罪。
跟在县令身后的郭员和家人则露出一脸轻蔑的笑容。
“等等,我之前查看本县的县志……确实有记载,丁家是看上这山的风水,然后定居在此,难道县志有错?罗县令,你知道这是怎回事?”
邱子晋转身,看向罗县令。
罗县令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解释,“大人,这县志自然是做不得伪的。但是自从小人上任之际,此就经是土庙。而且县志只写丁家的祖坟在这山上而,具体在哪里,方圆多少里,并没有写明,下官不是推脱,只是这事儿确实糊涂。”
邱子晋为难拧起眉头。
是的,这也是他昨天翻遍县衙内所有文书和典籍后感到棘手的方。
依照唐代时候流传下来的文字,并不足以推断丁家具体的祖坟具体所在。
“各位大人,请听我说。在下并没有欺瞒各位大人,这里确实也是我家的祖坟所在,只不过被迁走而。”
丁老爷急忙解释道。
“二十三年前,歙县遭逢淫雨,那年夏天,足足下半个月的大雨都没有停歇的。”
说起往事,丁老爷有些伤。
“山上的滚石跌落,把我家原来建造在坟茔旁的宗祠的房顶砸一个大洞。幸好祖庇佑,没有人受伤。我们就急忙祖的牌位移走。”
“没想到豪雨依然不停,诸位也看到,这里旁边就是河水。平时还好,连续下十几天的大雨后,眼看就要淹掉坟,所以我们不得不忍痛祖的坟茔迁走。”
邱子晋转头又看看罗县令。
罗县令尴尬笑笑,说二十年前他连个进士都不是,更没有来到此处官。并不知道洪水之事。
邱子晋也笑笑,说罗大人难道身为父母官,上任之际,连的风土人俗都不探勘探勘。
二十年前的豪雨在县志和好几册本学子的著述中都有记录,看来罗县令平时不怎关典籍这一块。
罗县令闻言直接在这崎岖不平的砂砾路上跪下,直念叨:下官有罪,下官知错。
边念边磕头,看着就疼。
“小邱这次,好大的官威啊……”
万达看着满脸严肃的邱子晋,有点被惊到。他悄咪-咪退到杨休羡身边,低声说道。
“他年轻,又是刚上任的官儿。那些人不知道之前他手里早就经过好几个大案子,虽然口口声声叫他‘巡按大人’,里难免轻视,说不定还想要拿捏拿捏……小邱他是故意在众人面前抖威风呢。”
杨休羡笑笑答道。
哇哦,没看出来啊,邱子晋那有机呢。
之前他一路在船上猛嗑蜜饯糖,万达还以为他是有什事。
看来人家是一路都在研究怎办案呢。
万达转头看看刘铁齿,后者领神会点点头,拿着罗盘,带着一小队人就往山上跑去。为防止意,会也一同跟上去。
过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刘铁齿跑的气喘吁吁回来。
“大,大人,从风水上来说,此方圆三里,都是背靠黄龙,面对川的,是千载难逢的好穴位。我刚上去看看,那上头确实有个坟。看所刻碑文的时间,是唐朝的坟茔。”
“大人,这个丁老头就是在撒谎,什迁坟,从来没有的事情。他家祖坟一直都在山上。”
郭员趁机说道,“这里一直都是我们郭家的田,而且这个庙就是最好的见证。大人看到里面那个小床?那是我们郭家的子弟,平日里负责在里头看庙的。今天听说有大人要来,怕冲撞大人,所以特意避开。大人若是想要见他,现在去我们郭家村找人,马上就能来见您。”
“大人,这里真的是我家的祖坟。这庙是我家的坟迁走之后建的。”
丁老爷慌忙解释道。
“匆忙迁坟,必然有许多不妥之处。为何洪水退去之后,你们没有坟迁回,而是在这建一座庙呢?”
这是让万达不解的方。
“这庙不是我家建的……”
丁老爷一脸为难。
“回禀老爷,这庙是二十年多前的县令下令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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