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诸广之秘(2/2)

信步走入一厅,只见厅中摆了一张大圆桌,桌上摆了一盆时花。程楚秋心道:

“没想到杨晏钟弼之流,竟也有如此雅兴。”

忽地门外脚步声响,程楚秋身形一动,躲到窗边的一座屏风后面。

才藏好身子,门扉一开走近几个女子来,嘻嘻哈哈一阵,复又出去,同时又把门带上。程楚秋探出头来一看,桌上多了几壶酒,以及一些杯子。

程楚秋心想:“原来这里要宴客啊”想着想着,一会儿,又有人推门进来,窸窸窣窣一阵,又关上门走了。程楚秋再往前看,只见桌上盆花已经移走,铺上了红布桌巾。桌巾上摆着五副碗筷,以二三方位放着。

程楚秋心想:“这主位上摆着两副碗筷,可见这是杨晏钟弼的位置了。”心念一动,拿出瓷瓶,倒出两颗丹药,用手指捏碎了,打开最靠近主位的酒壶壶盖,撒了进去。然后又回到屏风后去躲了。

不久门外廊上笑声传来,嘻嘻哈哈,都是男子的声音。接着大门一开,一个宏亮的声音道:“请,请”

几人谦逊一番,一一就坐,紧接着大鱼大肉一盘盘端上。几人不知说些什么,又是一阵大笑。

好一会儿,下人终于把各式菜肴都端上来了。只听得先前那个宏亮的声音道:

“贵客远道而来,本当拿出最好的来款待,只可惜小地方物资缺乏,若有怠慢,还请海涵。”

几人道:“客气,客气,好说,好说。”

程楚秋心道:“这人是杨晏还钟弼?说话音量虽大,却是这般斯文。”

只听得另一人道:“山上的厨子不比城里,要是口味不合的话,几位尽管说,我马上让人去换过。”声音低沉,颇有神秘感。

程楚秋心道:“嗯,这人应该是钟弼了”

只听得有人接口道:“二寨主客气了,我陈永是个大老粗,懂得什么山珍海味?

只要有酒有肉,就是美食了,哈哈哈”程楚秋心道:“陈永?哪个陈永?这名字有点耳熟啊”那先前宏亮的声音道:“既然如此,那我杨晏就先敬陈兄一杯”

钟弼插口道:“不如大家一起来吧,我们兄弟俩先干为敬”

几人齐口同声:“干!”

一阵杯觥交错,程楚秋忽然觉得有些担心,担心刚刚的药量会不会太多,也担心会不会该喝的没喝,不该喝的却喝了。

乱想一阵,只听得几人喝酒之后,开始用餐起来。好一会儿,那杨晏才终于说道:“几位世兄前来,说是有要紧的事情,不知是何事?”

陈永道:“是个不好的消息,杨兄听了,不要太过激动。”

杨晏与钟弼一阵沉默。那陈永续道:“程楚秋没死,他又出现了。”

程楚秋与杨钟两人都是一惊。杨晏道:“此话当真?”

陈永道:“那还有假?他带着一些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把整个川西鬼谷派给挑了”

杨钟两人轻呼一声,陈永续道:“此事有丐帮两位七袋长老做证,他们两个之前曾参予过追捕他的行列,绝对错不了。”

杨晏略一沉吟,道:“陈兄此行,该不会只是想告诉我们兄弟俩这个消息吧?”

与陈永同行的另一人道:“杨寨主,我主子的意思,是希望你们能躲一躲,避一避风头。”

程楚秋在心里问着:“主子?你的主子是谁?”

杨晏道:“不躲。”

众人都是一惊。钟弼道:“大哥”

先前那人道:“杨寨主不要误会,我们主子是一番好意”

杨晏道:“这杨某理会得。只是上回我们两个一躲,就失去了三个兄弟,这片山寨,也几乎成为焦土。同样的事情,可一不可再,无论如何,这回我都不想躲了。”

陈永道:“其实也不算是躲,只不过是化明为暗。如此一来,我们不但可以相互支持,杨兄也才有机会给其它三位寨主报仇,你说是不是?”

杨晏道:“上回我们明明说好,贵上亦是亲口承诺,既然目标未除,你们就应当弥补这个过失才是,怎么会又回头落在我们头上?”

陈永轻笑一声,道:“原来杨兄觉得有受骗上当之嫌!”

杨晏道:“我可是失去了三个兄弟,他们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陈永道:“这个自然”

陈永说完这四个字,厅上忽地一阵沉默。程楚秋不知发生了何事,很想探出头去看看。只是这五个人围着圆桌而坐,眼睛的视线到处都有,未免打草惊蛇,自然还是忍住了。

半晌,只听得钟弼道:“陈兄,这”声音中充满惊奇。

陈永道:“这是敝上特别为两位寨主准备的礼物,不但珍贵罕有,还是传家之宝。敝上说,这正代表我们的诚意。”

钟弼道:“金珠、玉珠、夜明珠我都瞧过,可是这珠子竟然是黑色的,这可奇了”

陈永道:“这是黑真珠,世上就这两颗。”

钟弼道:“大哥”

杨晏沉吟半晌,说道:“这东西珍贵是珍贵,可是”

陈永道:“当然,这只是我们展现的诚意。事成之后,不但我们的合作关系可以恢复以往,而只要是诸广山出的货,我们一律以高出市价一成的价格买断,这是前金”

程楚秋听着几人的对谈,心中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抓不到。

陈永口中的敝上,与自己的冤情,一定有着直接的关系,而且这人一定也是个自己熟识的人。但无论如何,就是理不出一个头绪。

恍恍惚惚之间,忽听得那杨晏续道:“但光凭我们兄弟俩,再加上寨中两百多人之力,只怕也有所不足。”

陈永道:“这个寨主尽管放心,江湖上欲去程楚秋而后快的,除了我们之外,还有江西湖南大大小小十余个白道门派,到时我们在明,你们在暗,双管齐下,两面夹攻,那姓程的就算有三头六臂,又如何逃得了呢?”

钟弼道:“是啊,好人都是你们做的,阴谋算计的坏勾当,就都落在我们兄弟头上。”

陈永道:“哈哈,两位的牺牲,绝对是有代价的,而且陈某保证,绝对值得

几人嘻嘻哈哈一阵,又开始劝酒起来。程楚秋开始觉得有些不耐烦,心中盘算着如何一现身,就制服五人的方法。便在此时,忽听有人低声道:“陈陈总管,小的不不胜酒力,想先行告退”

陈永道:“怎么啦?”

那人道:“不不知道”

杨晏道:“可能是旅途劳顿的缘故,我来安排。”叫进来两个人,吩咐他们带客人下去休息,不可怠慢云云。两人应命,扶着那人离去。

人前脚才走,忽然“碰”地一声,有人连人带椅,倒在地上。陈永惊道:“你又怎么啦?”

那人道:“小的酒醉”

杨晏又叫进两人,依前法炮制。陈永道:“我有点不放心,两位慢用,我去看看他们到底怎么了?”

杨晏钟弼送到门口,又叫了两人来领他去客房。关门走回原位坐下。那钟弼道:“大哥,这件事你看如何?”

杨晏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们就看在有利可图的面子上,当作是帮自己,再做一次好了。”

钟弼道:“大哥,不是我爱多嘴,若不能下定决心除掉程楚秋,只是像上次那样逼他躲起来,终究是后患无穷”

杨晏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他们下不了手,就由我们来好了。事成之后,也许他表面上还是会怪罪我们,但在他心里,一定会因此感到松了一口气吧”

程楚秋听着听着,脑海中那个幕后指使人的身影逐渐成形,心中怦怦乱跳,直道:“难道难道”

只听得那钟弼忽然说道:“哈哈,大哥,我我有点头晕,好象好象也喝醉了”

杨晏大惊,道:“你也头晕?不好”程楚秋见事机成熟,倏地将屏风踢倒,冲了过去。两人还来不及反应,双双中指,身上各有七处大穴被封,尽皆动弹不得。

杨晏道:“你”程楚秋伸手扣住两人的喉咙,低声道:“叫门外的人通通退出去!”

杨晏无奈,只得照办。门外虽然有人听到东西翻倒的声响,但杨晏既然吩咐所有人退出阁楼,大家也只有听命。

忽然间,那钟弼轻“咦”一声,道:“你”程楚秋看着他,也觉得他有点眼熟。钟弼眼睛一亮,道:“你是在徐大人家,偷香窃玉的那位仁兄。”

程楚秋也想了起来,仔细打量一番,道:“嗯,果然是你”钟弼以为真的遇到同好,心情不禁轻松起来,说道:“兄台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啊难道你是来找我的?”随然觉得不太对劲,也只有尽量我好的地方想。

杨晏搞不清楚状况,低声道:“钟弼,你搞什么鬼?这是怎么一回事?”

钟弼道:“大哥,这位兄台在岳麓书院跟我看上同一家小姐,结果晚上撞在一起了”

杨晏道:“那你是不是对人家不礼貌?否则他又为何会找上门来?”

钟弼为难道:“事情过了这么久,我也忘了。兄台,要是当日我不小心得罪你了,小弟在此先跟你道歉,凡事好商量,抓着我对你没有好处,该让我好好补偿你才是。”

程楚秋道:“不错,补偿,你们是要好好补偿我。”

钟弼一听他愿意接受补偿,心中更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笑道:“兄台深明大义,令人佩服,不如你先放开我们两个,我们坐下来,喝杯酒,再来好好谈,你说好不好?”

程楚秋道:“这酒若还能喝,不如你们两位就先替我喝干了它”说着忽地伸手捏住钟弼的鼻子,提起酒壶,就从他的嘴灌将下去。

钟弼大惊,连忙道:“兄台,我”在程楚秋的胁迫下,忍不住喝了几大口。

酒水溢出嘴巴,弄得满身都是。

杨晏听他说话口气,知道这酒果然被动了手脚,怒道:“要杀便杀,莫要欺人太甚!”

程楚秋放开钟弼,翘起大拇指在杨晏面前比了比,说道:“好,说得好,来,你也来干一杯”故计重施,用在杨晏身上。

那杨晏奋力抵抗,无奈程楚秋手劲太大,内力到处,直钻进他的经络中乱窜,时强时弱,忽快忽慢的感觉,简直比死还痛苦,直到自己依他的意思喝下几口酒后,那股力道才罢休。

程楚秋强灌了他们两人几口水酒,弄得他们一身湿,尚不能消除心中之恨,但他本不是凶恶之徒,一时也想不到要怎么折磨他们“哼”地一声,怒目而视。

钟弼但觉被灌过酒后,头越来越晕,急忙说道:“兄台,这罚酒我们也喝过了,能不能先给我们解药?”他担心一但拖过时效,到时就是有解药也来不及了。

程楚秋道:“这有解药吗?你当时怎么没有一并给我?”

钟弼忆起往事,心中一惊,道:“你说这是”

杨晏道:“二弟,你到底给了他什么?”

钟弼苦着脸道:“是‘仙死九天丹’”

杨晏同样是大吃一惊,他知道这祖传媚药既名仙死,就已经摆明了没有解药。

并十分清楚此药物男女通用,,中毒者一开始先是头昏脑胀,肉欲渐渐被挑起,接着全身血脉贲张,欲火焚身难以自制,最后女则血崩,男则脱精,死于绝顶高xdx潮之时。

不过,死或不死之中还有一个环节,那就是用量的多寡。天下毒物大抵都有一个致死剂量,越毒者,致死剂量越小而已。杨晏还不放弃最后希望,问道:“你给我们吃了多少?”

程楚秋道:“不多,两颗化在酒里,给你们分作五人喝了。”

钟弼正想说道:“那还好。”心念一动,却知道此话不好出口,嘴巴才开,复又合上。只听得程楚秋续道:“不过接下来你们说话要是有半点不老实,我就拿你们试药,看究竟要吃多少,才会吃死你们”

杨晏怒道:“你究竟是何人?就算我兄弟撞破你的好事,罪也不致死吧?你要是想趁这个机会,认为可以漫天开价,任意要胁,那你就错了,我杨晏不吃你这一套!”

钟弼道:“大哥,你别说了,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杨晏道:“还说,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贪图女色,人家又怎么会找上门来?”

两人一言,我一语,互相指责起来。程楚秋道:“好了,你们两个别演戏了,你们其它三个兄弟也在我面前演过这一套,下场都一样。我说过了,除非你们乖乖合作,老实回答我的话,否则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钟弼这才体认到这回事态严重,问道:“你究竟是谁?”

程楚秋道:“我就是你们刚刚口中不断提及,想先除之而后快的,云霄派程

楚秋”

就同如程楚秋没见过杨钟两人一样,他们也没看过程楚秋,更是作梦也想不到,居然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一听到眼前是他本人,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只是杨晏的这股震惊,马上便被恨意所取代,怒道:“好哇,我还没去找你报仇,你却先找上门来了。好,你有种就杀了我们,可别妄想从我们口里打探到什么消息!”

程楚秋淡淡道:“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外头还有三个人可以供我盘问,我只是不想麻烦而已。再说我程楚秋摆明了就是与你们五妖为敌,要杀你们也不必挑时间地点,你要找我报仇,我难道就害怕了吗?”

钟弼道:“大哥,不如先听听看,他到底想知道什么再说。”

杨晏“哼”地一声,撇过头去。

程楚秋道:“那个叫陈永的,是谁派他来的?为什么要对付我?还有,宜春县城的姚姬,是不是中了你的毒而死的?”

钟弼道:“我钟弼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做过的事绝对不会不承认。那个姚姬明明是死在你身上的,你怎么可以一句话就赖在我头上”

程楚秋怒道:“你说什么?”

钟弼道:“总之姚姬的死,不是我干的。你总不能把这天底下被下春药的女子,都算在我头上吧?”

程楚秋知道他说得有理,却知道此事与他一定有关。于是改问道:“那你告诉我,那个叫陈永的,究竟为谁办事?”

钟弼道:“你不知道吗?他是武功山擎天山庄的总管,他的主子,自然就是擎天山庄的庄主了。”

程楚秋心中一突,暗道:“果然可是,这这怎么可能”忽然喝道:“你胡说八道!擎天山庄乃是名门正派,岂会派人与你们这群妖人接头?还鬼鬼祟祟的阴谋计划什么东西?你别想胡乱拉来一个我的朋友,就能扰乱我的意志,让你们有机可乘!”

钟弼大叫:“其实你一见到陈永,就知道他的主子是谁了,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而你既不愿意承认,又问我们做什么?”

程楚秋道:“我要你老实告诉我,别耍花样。”

钟弼道:“我想刚刚你应该听到了,我们与擎天山庄早有往来,甚至可以一直往上追溯到二三十年前。擎天山庄表面上是名门正派,但暗地与我们合作,我们替他处理一些正人君子不好出面的事情,而他们则替我们开辟财路,掩护非法。”

程楚秋虽然还是铁青着脸,但眼神已并非完全不信了。钟弼续道:“所以在知道你要带领一堆人来找我们麻烦的时候,擎天山庄事先就已经先通知过我们了。大家事前商量的结果,本来是想暂且躲避,等待风声过去。但后来计划忽然改变,原因是擎天山庄觉得你云霄派成长茁壮得太快了,需要挫一挫你的锐气。可惜临时更动计划,有些事情因此没有联络好,而导致了我三个弟兄死在你手里”

杨晏接着道:“我们兄弟俩不能甘心,与擎天山庄不断斡旋商量,一定要讨回这个公道。后来他们献策,我们便提供了药物。嘿嘿哪里知道,小子无用,到头来还是放了你一马。”

杨晏话锋一转,续道:“我这可不是向你求饶,本来我们的意思就是希望可以扳倒云霄派,以泄我们心头之恨。因此柴云龙就算不是我们亲手杀的,我也乐于承担,而整体计策也相当成功,哼,却没想到最后却出了你这纰漏。现在派人来想收拾残局,终究是迟了一步。”

程楚秋想起师父枉死,心中悲痛,哽咽道:“你们两个听着,我今天就是杀了你们,你们也是死有余辜!不过我既然说过要放你们一马,我若是说得出做不到,我师父地下有知,也必要责骂于我。十天,十天之内我必回来,你们若是遣去贼众,从此让我找不到你们便罢。要是你们还在这儿,我必大闹诸广山,杀你们一个片甲不留!”

说罢,反手一掌,拍在圆桌上,接着转头,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走了出去。杨钟两人面面相觑,怔怔不得言语。

一会儿,杨晏忽道:“你能动了吗?”

钟弼满头大汗,道:“不,还不能”

便在此时,窗外一阵山风吹来,两人只听得必必剥剥地几声轻响,接着“哗啦”

一声,圆桌四脚齐断“跪了下去”桌面红巾翻动,飘散出几片碎布,随风散落,殷红的桌巾上,露出了一个挖空的手掌印。

杨钟两人相视一眼,心中七上八下,惶惶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