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牢狱之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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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人闯了进来,四人都吓了一大跳。纪良平立刻起身,把包裹姚姬的棉被挡在身后。

颜承昱一见,这两个不速之客不是旁人,原来是庄主雷颂德的两个公子。他们两个嘻嘻哈哈地闯将进来,一边大声嚷嚷道:“程楚秋,该起床啦!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舍不得起来哈哈哈”话还没说完,一眼看见屋子内挤满了人,原来都是程楚秋的兄弟,其中一人便道:“啊?你们已经先来啦?”

原来颜承昱当时安排姚姬给程楚秋庆功,事先曾与雷颂德商量过。雷颂德年少时颇多风流韵事,听到颜承昱有这样的计划时,基于热闹好玩,又无伤大雅,便慷慨应允,还拨出一间客房,以为赞助。

不过雷颂德还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两个儿子。那是因为他想,程楚秋年纪虽轻,但后势看好,依他目前在武林中的声望,接掌云霄派后,当更有所为。两个儿子资质平庸,自己闯是闯不出什么名堂来了,若能与程楚秋保持一个良好的互动关系,横看竖看,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保持关系的方法很多,不管是像目前雷颂德所做的,当云霄派的幕后金主,还是以武功才识、意气相投结交,都是办法。不过要是能够知道一些对方不同在人前的小秘密,然后替他守口如瓶,这样的交情,会进展得更快。

雷颂德便深谙此道。他知道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嗜好。男人嘛,不外乎就是酒色财气,而据雷颂德所知,程楚秋并不好酒,也从不赌钱,与人交手,他沉着稳重的功夫是一流的,既不好勇斗狠,也不死缠滥打。唯一尚不能确定的,是他对于女色的态度。

如今既有这样的机会,他便指导两个儿子,一大清早就去突袭程楚秋休息的房间,并再三叮嘱,言语上稍微开开玩笑无伤大雅,但千万不能搞得他恼羞成怒。最后再随意说说男人风流无妨,甚至可以举例自己也是如此,如此一来大家有了共同的嗜好,交情自亦不同。

于是这两个人尽量装着轻松自在,依计出其不意地闯进屋子里。在发现情况有异之前,一切都照着父亲的指示,顺利地进行着。

但是两人一见到屋内的四人表情凝重错愕,一时尴尬起来,本还以为是自己这样的行径,在不自觉间已犯了他们的忌讳。正自懊恼时,两人同时瞥眼见到躺在地上的柴云龙。

那柴云龙是雷府的常客,兄弟俩如何不认得?两人脸色大变,相觑一眼。那萧文道:“两位,事情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一言未了,兄弟俩惊叫一声,转身夺门而出。

纪良平早就在注意他们俩的每一个动作,一见他们转身,立刻大喊:“二哥,拦着他们!”

原来那程楚秋刚刚带上房门之后,站得离门最近,一听到纪良平叫唤,身子就像个傀儡,彷佛有人牵动系在他身上的线一般,不由自主地便欺身上前,两手探去,口中说道:“两位雷兄,请留步”

那雷氏兄弟见他动了手,一时心慌,一拳一脚,都往程楚秋身上招呼。程楚秋一一闪过,口中说道:“两位误会了,我”雷氏兄弟见驱他不退,大喊:“大胆狂徒,居然敢在雷家庄行凶!来人啊,快来人啊!”四人大惊。萧文赶紧上前,挥手阻止道:“两位,事情不是这样的,请冷静一下”屋内敌众我寡,雷氏兄弟还以为萧文也要上前夹击,心中害怕,实不亚于屋内四人。一个程楚秋两人已不是对手,再加上萧文,今天只怕在劫难逃,除了奋勇抵抗之外,更是扯开了嗓门大叫。

房门不大,挤了四个人动手动脚已经略嫌狭窄。颜承昱与纪良平眼见插不上手,又怕声音太大引来更多人,不禁急得跳脚。忽然间“啪”地一声,雷氏兄弟有人应声倒地,另一人大叫一声,身子一窜,飞跃廊前栏杆,钻进了矮树丛中。

程楚秋大惊,赶紧把倒地的雷家公子扶起。萧文惊道:“糟了,这下可弄巧成拙了”程楚秋见摇不醒他,方寸大乱,只是喃喃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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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良平赶上前来,扳开程楚秋的手,说道:“二哥,你快走,这里留给我们来处理。”萧文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道:“四弟,你说这什么话?二哥这一走,以后还要做人吗?”

纪良平道:“这事我们刚刚已经讨论过了。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二哥,你先想办法脱身,这样你还有机会暗中调查,总有一天水落石出,抓到真凶,还你清白。”

萧文道:“要是抓不到真凶呢?你要二哥躲一辈子吗?”纪良平道:“要是二哥抓不到真凶,又怎么冀望别人呢?难道你要二哥给人关一辈子吗?”萧文道:

“柴掌门的死因不明,也许他是他是忽然得了急病,或是旧疾复发。二哥这么一走,正好落人口实。”

纪良平道:“那姚姬呢?她不会这么巧,也得了急病,也旧患复发吧?她陪客人上床不晓得有几年了,什么地方不好死,却偏偏死在雷家庄,死在二哥的床上?”

程楚秋仍然搞不情楚状况,惊讶道:“什么?这个女人是是妓女?”颜承昱道:“你先别谈这个你们两个也别吵了。我赞成楚秋先避一避,然后我们来帮忙确定一下情况,要是他们可以冷静下来,公平公正地对待你们二哥,我们再让楚秋出来说明。”

纪良平大喜,道:“我就是这个意思。”萧文气得跺脚,道:“大哥”颜承昱道:“怎么?不听大哥的话了吗?”

萧文改向程楚秋说道:“二哥,你也觉得这样好吗?”程楚秋闭着眼睛猛摇头,说道:“我的心乱得很,师父死了,我我实在不能确定”纵使眼前都是自己的好哥儿们,他还是不知如何跟他们开口,提起昨天那个如梦似醒的梦境。他心里是真的害怕,昨夜那个梦中与他对掌的人,果真是自己的师父时,那么师父就多半是自己失手杀害了。

因为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师父旧疾难愈,年轻时还不怎么样,近几年来体力差了,状况就有明显恶化的趋势。他还记得有一回与师父讨论一招武功,在动手对拆的时候,师父明明已经伸掌挡住了,却硬生生被自己的内力震开。

当时他大吃一惊,还以为自己拆错了,吓得赶紧下跪认错,师父却直道:“没事,没事。”但从此以后,师徒俩最多以言词提出意见,却再也未曾与动手过招。

不久之后,他就明白,师父的武功因为旧疾大打折扣,而那还是一年多前的事。如今想来,只怕剩下五成不到。

若是如此,自己一掌就要了他的老命,绝非不可能。程楚秋一想到多年来待自己如亲生儿子的师父,自己居然糊里糊涂地将他打死,说什么也冷静不下来。反观姚姬终究是外人,她的死,程楚秋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颜承昱见程楚秋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神情与平时大异,知道慌乱已极,于是便道:“既然你拿不定主意,就听大哥的。”将他推出门外,说道:“快走,找到安顿的地方,再想办法跟兄弟们联络。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躲一辈子的。”

程楚秋稍一犹豫,转身就要走。萧文哭着道:“二哥,别走,你走了,就真的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程楚秋听他哽咽哭泣,也不禁动容,说道:“二哥糊涂了,我是不该走。”

萧文大喜,拭泪道:“要是谁不讲道理,没凭没据的,就要动二哥一根寒毛,我萧文先跟他拼命。”程楚秋大受感动,但也忐忑不安,开口道:“我我”

想要说一句:“我给你保证,这件事绝对不是你二哥做的。”却说不出来。

纪良平却觉得不妥,不安道:“二哥,你要三思啊”程楚秋苦笑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忽然间,远远地有人大喝一声,说道:“站在原地别动!什么人都不许走!”

颜承昱道:“迟了”不过一会儿功夫,前后左右都有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迎头当先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嘴上蓄须,颏下长髯,怒目直视,威风凛凛地奔了过来。

颜承昱知道这人叫曹崇,一身硬底子的功夫虽然了得,但还算不上一流高手。

只是为人正直,脾气更硬过他自己的武功,一向在武林中,颇有名声,所以这次的宴会,雷颂德也请了他来。

但先听他口气不善,接着大剌剌地飞奔过来,萧文知道此事落在他手里,程楚秋不免有苦头吃,但应该也可以受到较公平的对待。迎向前去,挡在程楚秋前面。

曹崇来到四人前几步站定,身后闪出一个人影,却是雷颂德。他从另一个儿子那边得知消息,一边吩咐多邀人手,一边亲自邀了曹崇前来。但见亲生爱儿躺在门边,不知生死,哪里还顾得了程楚秋是否也会对自己痛下杀手,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把儿子抱了起来。

程楚秋懊悔异常,走近向前,说道:“雷庄主,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那雷颂德在抱起儿子的同时,已经探过他的脉息,发现他人虽昏迷,但生命迹象还算稳定,心情稍微平静下来,恨恨说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要这样对付我儿子?”

那曹崇上前道:“我叫曹崇,专门管人闲事。还请四位让开,一旁稍候。让我们看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说话间陆续有人赶到,不久就连程楚秋了两位师兄也到了。

那卢昆山劈头便问道:“程师弟,发生什么事了?”曹崇道:“卢师兄,你来得正好,请你带着几个人进房去看看,我们相信,尊师柴老英雄,已经出事了。”

卢昆山脸色大变,说道:“什么?”

蔡斌反应较快,不待招呼,便抢先进房去。卢昆山这才急急忙忙进去。接着几个跟着曹崇而来的武林人士,也一一进入房里。那颜承昱、萧文与纪良平三人在房门外傲然而立,只有程楚秋低头叹息。

突然听得房内卢蔡两人大叫一声,接着卢昆山冲了出来,大嚷道:“我师父死了,我师父死了,怎么会?怎么会呢?雷庄主,这间是谁的房间?”雷颂德道:

“昨天晚上,是你师弟程楚秋休息的房间。”

卢昆山不敢相信地瞧着程楚秋,道:“什什么?”接着房内走出一个曹崇的江湖朋友,与曹雷两人说道:“里面还死了一个女人,全身光溜溜的,腿上臂上背上到处都有抓痕,看来死前受到相当的凌虐”纪良平脱口道:“她是个妓女,你胡说八道什么?”

曹崇冷笑道:“就算是妓女,为赚几个皮肉钱,也不能虐待人家。更何况还把人给弄死了。”萧文道:“良平,你少说两句。”纪良平不服,道:“身上有几道抓伤,就说凌虐,说不定还是她自己弄的。”

曹崇道:“到底是谁弄的,这件事可以查清楚。不过既然人是在程大侠的房间里死的,说不得,程大侠只怕脱不了干系。在调查期间,只好委屈一下大侠,先在牢房里蹲一蹲了。”

萧文道:“曹前辈,你没有证据,如何能私自囚人?”曹崇道:“以现场的证据来看,就是程楚秋的嫌疑最大,再说他的武功这么高,若不先把他关起来,到时他要是畏罪潜逃,我们要上哪儿找人去啊?”

蔡斌此时由房中出来,说道:“程师弟是我云霄派的人,死得还是我云霄派掌门,理当由我们师兄弟俩人,将他押回云霄山,等候调查。”

曹崇不同意,说道:“这件事情发生在雷家庄,还死了一个女子,为了公平起见,人犯应该囚禁在雷家庄,或者直接报官,把他关在县衙的地牢里。”纪良平嚷道:“喂,什么人犯?说话客气一点!”

曹崇大怒,说道:“放眼武林,还没有几个人敢质疑我说的话,我看你是无知小辈,所以不愿与你计较,可别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起来了。”纪良平道:“我管你是谁,事情还没搞清楚之前,说话给我客气一点。要是你再开口闭口,人犯人犯地叫,我就给你好看。”

曹崇从未受过这种屈辱,大喊大叫,捋起袖子,就要找纪良平理论。两边立刻有人出来阻止劝解,现场乱成一团。

程楚秋很想叫纪良平别为了自己跟武林前辈争执,但不知为何,却有些意兴阑珊。此刻在他心中盘旋不去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是我真的失手害死了师父,那我也不想活了”

程楚秋从未看过所谓的地牢。宜春县县衙的大牢里,为了对付江洋大盗等重罪罪犯,特别在另外密室里的地上挖了一个深约一丈五尺,长宽各约一丈见方的坑。

坑口所嵌的每一条铁条,都有酒杯杯口那般粗,而只留有一个才刚好可以通过一个成年男子的活门。一但活门上锁成了死门,再加上手铐脚镣加身,地牢里的人就算再有本事,也无法独力从中脱身。

据说要是碰上了特别难缠顽劣的犯人,县衙为了安全起见,还会直接在地牢里注满了水,先把犯人淹死,或等待他奄奄一息后,再提出来依判斩首弃市等等。让这个所谓的地牢,成了名符其实的死牢。

如今程楚秋不但亲眼看见了地牢,还亲身体验被关在里面的滋味。但无论是潮湿黑暗的环境,还是粗糙无味的三餐,与失去自由相较之下,都显得微不足道。另外程楚秋在地牢之外,还多了一个心牢,那就是:柴云龙的死因,究竟和自己有没有关系?一念及此,就算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也都食不知味了。所以说他在里面度日如年,还真的一点也不夸张。

狱卒知道他武功高强,除非必要,否则都没人敢接近,更别提跟他说话。如此三天过去,他几乎未曾合眼,整个人瘦了一圈,除了三个结义兄弟之外,居然谁也没来看过他。

想起当日带领群雄上山除魔降妖,众人以他马首是瞻,是何等意气风发?继而在庆功宴上,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人前人后,到处大侠长大侠短,又是何等风光?他也知道人世间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什么虚名浮利到头来都是一场空的道理,但也总得在自己都得到之后,再来感叹也不迟吧?没想到这一切来得快,去得更快,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

程楚秋盘腿坐在地上,只是不断地运气练功,藉以抛开自我,澄心净虑。忽然间,地牢外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接着有人说道:“程楚秋,有人来看你了。”

程楚秋眼睛一亮,问道:“是谁?”地牢外人声说道:“二哥,是我。”却是纪良平的声音。

程楚秋抬头往上望去,道:“今天轮到你啦?”只听得纪良平应了一声,接着在上头乒乒砰砰地弄出一阵清响,不知在忙些什么,没把头探进来。程楚秋接着道:“这件案子有什么进展没有?”

一会儿,好不容易纪良平终于探头过来,说道:“二哥,先吃饭吧。”又道:

“他们居然给你上了脚镣,真是看不起人。”说着,用棉绳缒下一个小竹篮,竹篮甚小,里头只摆了几片肉干,一只烧鹅腿。等程楚秋将东西拿出来,纪良平才复将竹篮提上,装了东西,再度缒下。如此几次,才将所有带来的东西,全都递了下去。

程楚秋一一把东西摆在一旁,说道:“你不先说,我怎么吃得下。”纪良平在地牢旁就地坐下,没好气地道:“我就说这些没用的衙役捕快,有什么好指望的?

仵作可以验出姚姬的死因,对于内劲所造成的内伤可不行。你的两个师兄、雷庄主、还有那个叫曹崇的,会同大哥一起堪验你师父的死因。大哥说,大家意见分歧,看法不同,所以搞了两天,还没有一个结果”

程楚秋淡淡地道:“是不是结果对我不利你可别瞒我。”纪良平道:“没那回事。”

两人呆默半晌,那程楚秋忽道:“云霄山上,有有人下来吗?”纪良平道:“你说文君姑娘吗?没有”两人的默契,让程楚秋藏不住心事。他也明知就算柴文君想来看他,两位师兄也不太可能让她来,更何况死牢是什么地方,一个黄花闺女如何能在里面走动?饶是如此,他却还是忍不住询问,然后再来伤心。

纪良平站起身来,说道:“二哥,你慢用,我先回去了。”程楚秋道:“不陪我多聊会儿?”纪良平道:“昨天大哥和三哥起了一点口角,我还是早点回去看看。”

程楚秋道:“好端端的,起什么口角?”想起昨天萧文来看他时,是有那么一点欲言又止。本还以为他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处境,而感到难过,却没想到是吵了架了。

大家兄弟多年,谁人的个性如何,大家心知肚明。萧文一向持重,几乎不曾跟人口角,这次竟会与大哥发生冲突,事情可不简单。

程楚秋脑子一转,就转到自己头上了。事情再明白不过,最近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好让兄弟们意见不合,唯一的大事,就是自己惹的这一桩了。尤其萧文当时处置的方法,就明显地与其他两位兄弟不同,给程楚秋留下了不可抹灭的印象。

其实在程楚秋内心深处,他的行事风格,应该是比较偏向萧文的,不过一但事到临头,就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程楚秋不但感伤师父的溘然辞世,也自愧自己的风骨,如此不堪一击。

闯出这么大的祸来,已经拖累兄弟们的名声不少,可别再让他们为了自己而失和了。他一想到这里,马上说道:“可以的话,明天让培武来一趟。”纪良平应诺,说道:“如果食欲不好,吃不下的话,最少把烧鹅吃一吃。大哥知道你爱吃,特别请人做的。”

程楚秋道:“知道了。”送走纪良平,心想:“大哥什么时候这么细心,还会让人特别弄东西来给我吃。只可惜他记错了,我又不爱吃烧鹅。”又想:“这良平也真是的,明知我食欲不好,还带这么多东西来。”知道这些狱卒谨慎,从不吃囚犯家属带来的东西,一想到这么丰富的食物不免又要扔了,倒是觉得可惜。

他下意识地拿起烧鹅腿来,左看右看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拿到嘴边咬了一口。

说是咬,但人的牙齿没那么锐利,而鹅肉没那么烂,一般说来,都是用上下颚两排牙齿咬住之后,配合手部动作,将肉从腿上撕下来。可是这会儿他手上一用力,腿骨居然轻易地从腿肉中脱离出来,变成了肉留在嘴上,手里拿着腿骨的滑稽景象。

程楚秋知道情况有异,连忙吐掉嘴里的肉,走到地牢中唯一一处可以透得到牢房内油灯光线的地方,拿着鹅腿骨仔细端详。这才发现那腿骨中间已被挖空,中间藏着一团东西。

程楚秋机灵地回到阴暗处,折断竹筷,用尖锐的一端去挑骨头里的东西,然后细心地拉的出来。摊在手中一看,原来是一块小碎布包着一段精钢锉刀,碎布上花花错错,彷佛写着有字。

程楚秋往上看了一眼,一边走到明亮处,一边佯怒道:“也不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却每天都送来一堆吃的,是打算就把我留在这里了吗?”将一碟小菜扔了出去。

上头的几个狱卒听他发脾气,皱着眉头躲开。

程楚秋赶紧看了手中的碎布一眼,只见上面写着:“子时劫狱,兄昱字。”程楚秋大吃一惊,赶紧将碎布收起来,心想:“这确实是大哥的字,照他的意思是,他今天午夜要来劫狱?”将精钢锉刀握在手中,细细抚摸,又想:“这锉刀分明是要我切开脚镣。大哥第一天来就看到了,所以今天要四弟夹带过来给我。但是,为什么?难道”

程楚秋心绪立刻陷入混乱,却也一下子全明白了刚刚纪良平一番言不及义的言语。他身陷囹圄,对外消息不通,对于未来的无知与不确定,让他恐惧莫名。尤其又被关了三天,早就受不了了,实在是迫不及待地想出去看一看,问个究竟。

时间不甚充裕,所以他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决定依照兄弟们的指示,蹲在阴暗的角落,开始用锉刀开始去锯脚镣。脚镣上原本的活门让卯钉给钉死了,要脱去这个枷锁,非用破坏的不可。而为了掩盖锯脚镣的声音,他得不时地大声说话,甚至咆哮怒骂,藉以转移上面狱卒的注意力。

那狱卒们似乎是看过太多原本自以为是天王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洋大盗,一开始进来时都是一副漫不在乎的样子,到后来逐渐崩溃,甚至濒临疯狂的整个过程,对于程楚秋的突然发怒,早已见怪不怪了,甚至他关进几天之后会开始失常发狂,早已成了狱卒间的赌盘,下注金额有好几十两银子,连师爷也插了一脚。

所以程楚秋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甚至还有人笑着说:“什么大侠?

比盗贼的定力还差。”大家自顾做自己的事,谁也没有起疑心。程楚秋不受干扰,兼之一身本事毫无折损,故钢锉虽细,却也还算得心应手。入夜之前,已将两边脚镣锯开一条细细的切口。两手用力一扳,扣住脚踝的铁环缓缓脱开,程楚秋忍不住雀跃,但不忙马上将脚镣脱去。他现在所要等的,就是与兄弟们约定的时辰。

听到换班的声音,程楚秋知道外头已经初更了。

他将扣在脚踝上的铁箍扳开,轻轻地放在一旁,接着闭目打坐,搬运内息,为接下来的行动预作准备。

如此练功运气,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远远地有击掌声,从两个方向不断地钻进他的耳朵来。程楚秋倏然惊醒,他知道这是他们兄弟间行之有年的暗号。侧耳倾听,但觉声音由远而近,速度惊人,心中喜道:“大哥内力与日俱增,四弟轻功又有进步,着实令人欢喜。”又听了一会儿,疑道:“三弟呢?他怎么没有来?”

寻思之间,那声音已经来到附近,随即消失无踪。地牢上负责看守的狱卒浑然不觉,一点反应也没有。程楚秋站起身来,心中暗暗祝祷,待会儿动起手来,可别多伤人命才好。

四周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全部凝结起来,程楚秋外弛内张,仔细聆听外头的一举一动。不久但听得上头发出几声闷闷的声响,那狱卒忽然机灵起来,喝问道:“干什么?”

程楚秋看不见上面发生的事情,只听到“碰”地一声,牢门似乎被人撞开,接着嗯嗯啊啊,窸窸窣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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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窣窣几声,油灯映照着光影一阵晃动,不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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