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进退之间(2/2)

洪长胜躬身领命,三角小旗朝后一挥,喝了声:“退!”

五十来个五毒教徒,正待退去!

猛听山腰一片树丛中,飞射出一支响箭,直上半空!

干面怪侠倪汝霖高声说道:“大家注意暗器!”

话音未落,山腰上响起一片弓弦之声,一排弩箭,扶风呼啸而来!

立有四五个五毒教徒,闷哼一声,应弦倒地!

刹那之间,弓弦劲响,箭如飞蝗般射到!

倪汝霖舞动金衣,一边大喝道:“你们还不快退?”

喝声之中,迅速从黑娘子手上,接过一枚“翼火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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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蛇”把金衣舞得猎猎有声,劲风激荡,射来的长箭,只要遇上劲风,就纷纷跌喀。

铁砂掌洪长胜率领五毒教徒众,各自拔出腰刀,当先往外撤退!杜志远、黑娘子,楚湘云、冷秋霜等人,各自舞动长剑,边舞边退。

温如玉右手抡动宝剑,护住全身,左手却不时伸出手去,接住射来长箭,暗凝脱力,朝发箭之处,丢掷过去。

她目前功力,大非昔比,每一掷箭,就听到山腰上有人惊呼惨叫!

千面怪侠倪汝霖眼看温如玉只是站着不走,知道她有意掩护其余诸人,不由也瞧得暗暗点头。

回头一瞧,众人业已脱出对方射程之外,连忙以“传音入密”说道:“温姑娘这里留给老朽来对付吧!”

猛地大喝一声,奋起全力,左手一扬,一枚“翼火蛇”疾如流星,朝发箭之处掷了过去。

这一下,当真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半山腰上“轰”的一声,火光爆散,十丈方圆,顿被熊熊烈火所罩,白衣教箭手,连惨叫都没出声,就悉数化成一片火海!

千面怪侠把金衣朝肩上一搭,纵声大笑道:“温姑娘,咱们也走吧!”

话声出口,突然“啊”了一声,身子一个踉跄,朝前冲一步!

温如玉大吃一惊,急忙问道:“老前辈”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目光一瞥,只见倪汝霖右肩,鲜血直流,已被一支长仅三寸,折去羽毛的箭镞射中。

倪汝霖一咬牙齿,伸手从肩头拔下箭,瞧了一眼,低哼道:“此箭拆去羽毛,是以发箭无声,此人腕力之强,实在惊人,只怕除了白衣教主,别人决难办到!”

突听山腰上,一个洪大声音,喝道:“倪汝霖,这一箭,不过老夫给你一个警告,和白衣教为敌,有死无生!”

于面怪侠纵声大笑道:“你是邵大宇,哈哈,暗箭伤人,算得什么,老朽拜领一箭之赐,白衣教覆败之日,老朽自会找你算帐。”

山腰上火势越来越炽,连山石都烧得劈劈啪啪作响,金影飞魔邵大宇敢情说完话业已离去,是以没再作声。

温如玉道:“老前辈,我替你包扎一下再走。”

倪汝霖大笑道:“区区箭伤,算得了什么,温姑娘咱们走吧!”说到这里,忽然低声说道:“今日之战,白衣教连连挫折,直到此时,白衣教主白婧婧始终未曾露面,她鬼计多端,只怕另有花样,咱们人单势孤,又是久战疲乏之身,实在不宜久留,赶快离开此地才好。”

话声一落,立即举步朝前奔去。

温如玉跟在他身后,匆匆赶上众人。

黑娘子瞧到老父肩上负伤,心中一惊,急忙取出伤药,替他敷上。

温如玉略一检点,才知道洪长胜率领的一百名五毒教徒,在这场激战之中,伤亡过半,只剩下四十二人。

而且其中还有半数以上都负了伤,尤其独眼乞婆区姥姥已遭毒手,心头更觉一阵黯然,叹息道:“可惜钱七、李四,和一大群毒蛇,依然落到白衣教主手中。”

倪汝霖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没想到白衣教会在谷外,设下重伏,唉,那许多毒蛇,落到他们手里,当真会贻害无穷!”

温如玉沉吟了一下,道:“晚辈想来,那钱七,李四擅于训蛇,白婧婧一时未必敢对他们如何,让他们留在白衣教,将来也许有用二”

说到这里,倏然住口。

倪汝霖不知她话到中途,何以停口不说?

转脸瞧去,只见温如玉粉面含霜,一声娇叱,玉婉扬处,两丝极细金线,电射而出!

但听“噗”“噗”两声,四丈外一株枝叶浓密的大树上,跌下两个灰衣武土,手上各自执着一管“五毒喷筒”

这是大家必经之路,如果从树下经过,两人居高临下,一按机簧,两管喷筒,足可喷射两丈来广,自己几人,可说无人幸免!

倪汝霖不觉脸上一热,望了温如玉一眼,暗暗慨叹,自己当真老了,论机智心计,都不如这位姑娘,难怪赛孙膑会把易俘重任,交到她身上,而自己所担当的,只不过是温姑娘的助手而已!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温如玉金针出手,人也跟着纵了过去,俯身一瞧,口中不由“噫”

了一声,满脸惊诧的抬头道:“他们已经死了。”

冷秋霜唁的笑道:“温姐姐,是你金针打死的?”

温如玉摇摇头道:“不!他们是被人点了死穴!”

“被人点了死穴?”

倪汝霖听得一怔,急忙俯下身去,低头一瞧,谁说不是?这两个灰衣武士,身体僵直,业已死了一会,心中也不禁大奇,伸手翻过尸体,只见左边一个胸前,还别了一张字条,上面用木炭写着一行字迹,那是:“辛苦,辛苦,我是白跑了一趟,前面已有人接应,管酒管饭。”

字条既没有具名,不知是谁写的?

只是看他口气,想必是接应自己一行人来的,大概看到自己一行业已脱险,才悄然退走,没有露面,后来发现树上隐有敌人,出手除去。

黑娘子好奇的道:“爹,你看这是谁留的?”

倪汝霖笑道:“看这口气,不是那个酒鬼甯不归,便是自称东方矮朔的公羊叔,除了两人,决无第三个人。”

楚湘云道:“对啊,准是他们两人!”

温如玉造:“既然字条上说前面有人接应,我们还是快走吧!”

洪长胜收起两管喷简,大家就继续上路。

一会工夫,离开白石谷约莫已有十来里光景,只见当前一片树林前面,正有一簇人在路旁等候!

远远望去,这一簇人,约有二十多个,一式青布劲装,腰跨单刀的大汉。

在这簇人面前,站着三人,中间一个身穿青绸儒衫的清瘦老者,正是龙门帮总护法千手儒侠史南溪。

左边一个玉面朱唇,腰悬古剑的是南岳门下的陆翰飞。

右边一个阴阳脸汉子,左臂套着七圈铁环的,是龙门帮堂主夺命飞环邢长林。

双方距离渐近,楚湘云一眼瞧到陆翰飞,早已喜上眉梢,一手拉着冷秋霜,低低的道:

“秋霜妹子,那是陆大哥!”

两人飞也似的奔了过去。

楚湘云叫道:“陆大哥,你也来了?”

冷秋霜道:“陆大哥,我师傅呢?”

千手儒侠史南溪哈哈一笑,朝倪汝霖拱手道:“倪兄辛苦了,兄弟接应来迟。”’干面怪侠倪汝霖连忙还礼道:“史兄好说,咱们这一趟全仗温姑娘大力呢!”

史南溪接着朝温如玉拱拱手道:“温姑娘仗义援手,敝帮主至表感激,特命兄弟前来迎近。”

温如玉也还礼道:“两位老前辈过奖,晚辈愧不敢当,何况此行虽然救出两位妹子,但毒蛊解药,依然无法得到,可说劳而无功。”

说着又替毒砂掌洪长胜向大家引见。

陆翰飞走到温如玉面前,作了个长揖,道:“在下前在五岭山身负重伤,多蒙姑娘救助,还没向姑娘致谢呢。”

温如玉脸色微微一黯,但瞬即平复,举手取下头巾,倏地披下一头赤发,随手掠了一掠,冷冷的道:“陆少侠毋须客气,江湖上见危援手,也是普通之事。”

楚湘云心思较细,看出温如玉似乎故意露出一头赤发,和说话时神情有异,连忙插口道:“温姐姐,说真的,你和倪老前辈,倪姐姐深入白石谷,就是为了救我和秋霜妹子两人,我们也该向你致谢才对。”

温如玉微微一笑,拉着楚湘云纤手,道:“湘云妹子,你也和我客气起来了。”

大家一阵寒暄,只听千手儒侠史南溪又道:“诸泣一路辛苦,想必早已腹中饥饿,兄弟已命他们准备好了酒食,请到前面休息进餐。”

倪汝霖想起方才树上那名灰衣武士胸前的字条,不由笑道:“史兄怎知咱们一行,会在此刻赶到,居然还准备了酒食?”

史南溪哈哈一笑,道:“帮主见日前,接到赛孙膑通知,说倪兄和温姑娘一行,约在今天前去白石谷易俘,因此举关系重大,只怕你们众寡悬殊,务要帮主尽速派人驰援,帮主闻讯之后,就和兄弟及几位堂主星夜赶来”

倪汝霖道:“原来程帮主也亲自赶来了?”

史南溪道:“昨晚咱们抵达桐城,正好遇上厉山木老哥夫妇和陆老弟三人,才知火德星君冉无天已和白衣教主沆灖一气,在赤焰山下设下一座‘火焰大阵’,要广会天下武林各派高人。”

倪汝霖持须笑道:“冉无天设下‘火焰大阵’,准备一把火烧尽天下武林各派高人。”

史南溪道:“倪兄且莫打岔,听兄弟把话说完再插嘴不迟!”

大家边说边走,业已穿林而入,那是一条铺着大青石板的平整道路,走不一会,前面现出一座广大庄院,庄门敞开,门前仁立着两个华服少年,另外一人,正是龙门帮堂主水底温侯宋春山。

倪汝霖口中咦了一声道:“这里是盛家桥盛家庄?”

史南溪笑道:“不错,这里正是当年名噪江南的子母胆盛成豪盛老哥的故居,盛老哥在日,和兄弟交谊不浅,他两位后人,克绍箕裘,生性好客,兄弟特地在他们庄上,替诸位安排酒食,作为歇脚之所,总比在外面好得多了。”

说话之间,那两个华服少年,业已迎着过来!

史南溪忙替大家—一介绍,才知那两人一个叫盛家驿,一个叫盛家骝,大家各自说了些久仰的话。

盛氏兄弟双双肃客,进入大厅,只见厅上早已排好十桌筵席,庄丁们送上茶水,接着又上酒上菜,川流不息的忙个不停,盛氏兄弟情大家入席。

酒过三巡,倪汝霖忍不住停坏问道:“史兄方才说起冉无天排下‘火焰大阵’,后面的话,还没说呢!”

冷秋霜道:“是啊,史老前辈快说咯!”

史南溪道:“方才兄弟说到昨晚帮主在桐城客栈,遇上木老哥夫妇和陆老弟,才知冉无天已和白衣教联成一气,在赤焰山下摆下一座‘火焰大阵’,要广会各派高人,正说到这里,门外忽然闯进一个头盘小辫,生相滑稽的矮小老头”

楚湘云嗤的笑道:“是公羊叔!”

史南溪点点头道:“帮主眼看突然钻进一个人,方自一怔,陆老弟和他原是素识,正待起身招呼,那小老头已经双手一拱,缩着头嘻嘻笑道:‘帮主勿怪,小老儿人称追风无形东方矮朔公羊叔的就是,小老儿这会是送信来的。两天前,咱和老酒鬼跑了一趟赤焰山,抢到手的一盆朱果,竟是膺品,据说那株真的朱果,冉牛鼻子要练什么长生不老丹,已经合了药了。

目前要解白衣教‘终身蛊’,只有向白家两个小妞儿身上下手,这件事,已有千面人精倪老儿,和赤发门下的小妞儿去办了。我小老儿这会就要赶去,帮主只要请这位史老相公和这姓陆的小娃儿前去接应,也就够了。至于帮主,最好赶到沪州去,这几日之内,只怕有不少武林中人,要去钻火网,咳,小老地说的火网,就是冉牛鼻子的‘火焰大阵’,这里面听说着实凶险,没有筹妥破阵之法,别去飞蛾投火。似帮主的名望,也许可以及时劝阻,不等那个鬼狐狸精到场,千万妄动不得,小老儿这就失陷!

话一说完,还没等帮主开口,身子一闪,走得无形无踪。他一番话,虽然说得没头没脑,但仔细一想,就不难听懂,他说的鬼狐狸精,当然是指赛孙膑令狐宣,在他没到场之前,要帮主劝阻前去闯阵的人,这当然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但白石谷之行,也关系重大,只是他既然业已赶来,又指定只要兄弟和陆老弟两人接应就够,帮主还是不能放心,才要邢、宋两位堂主,跟兄弟同来。”

倪汝霖大笑道:“好,好,兄弟居然变成了‘千面人精’,这外号倒是不错,哦,史兄,你又如何会在这里准备了许多酒菜,难道早已知道温姑娘一声号召,五毒致兄弟,就会踉着同来?”

史南溪笑道:“兄弟方才说的,还只是前半段,经过后面还没说哩!”他说到这里,呷了口酒,又道:“兄弟和陆老弟,那邢、来两位堂主,赶到此地,已是快近已牌时光,哈哈,就在前面不远,兄弟正在纵马急驰之际,忽然那马匹嘶的一声,人立而起,兄弟心头一惊,以为可能有人暗算,急忙勒住马头,向四下一瞧,才发现那片树林之中,果然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向兄弟招手”

楚湘云笑道:“一定又是公羊叔!”

史南溪道:“不错,等兄弟看清那人正是自称追风无形东方矮朔公羊叔的老儿,兄弟耳边,已听到他传音之术急急叫道:‘喂,姓史的老相公,你叫他们通通过来,越快越好,唉,真要命,你们快进来呀!’他说话之时,举起双手,只是向兄弟乱招。”

倪汝霖只是把须微笑,其余的人,也睁大眼睛,听得忍俊不禁!

史南溪续道:“兄弟瞧他说得甚是焦急,心知必有事故,这就招呼大家,尽快把人马隐入林中,哪知堪堪把马匹藏好,只听从白石山来路,响起一阵急骤的驾铃马蹄之声!”

史南溪道:“兄弟先前还当是倪兄一行,哪知凝目瞧去,前面两骑,马上坐着的,赫然是两个身穿白衣,蒙面白纱的人

倪汝霖奇道:“会是白衣教主姐妹?”

史南溪道:“两人身后,是四个青衣使女,最后却是八个绿衣侍卫,风驰电卷,瞬息走得老远。”

温如玉道:“她们是到哪里去的?”

史南溪并没作答,只是继续说道:“兄弟一时瞧得不由一怔,只当是兄弟一行,一路紧赶,已和倪兄几位错过了,不然,白衣教主怎会无缘无故的一路疾追下来?正在此时,兄弟耳边,又响起那个追风无形东方矮朔的声音,说道:‘好啦,好啦,现在没事啦,你史老相公也用不着再赶上白石山去了,赶快给他们几十个人弄点吃的才是正经。”

兄弟听他这般说法,正待问问清楚,哪知回头一瞧,他早已去得不知去向?兄弟心中虽觉奇怪,倪兄一行,最多也不过几个人,他却要兄弟准备几十人的菜饭,但兄弟相信,他说的不会有假,几十个人的菜饭,附近又没有较大菜馆,哪能叱咤立办?兄弟这就想起这里和盛家桥近在咫尺,两位盛贤侄又非外人,只好命宋堂主前来,打扰盛贤侄昆仲了。”

盛氏兄弟,连说不敢。

接着千面怪侠倪汝霖,也把自己一行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大家虽然已知白石山并不是白衣教巢穴,他们也只是临时住在那里罢了,但何以白衣教主姐妹,会忽然舍了敌人,匆匆忙忙的带着绿衣侍卫,离开白石山地去?

无影人魔夏侯律以“散功丹”诡称“无形蛊”解药,给师叔嘉摩尊者和嘉擅尊者服用,他原想等两位师叔失去武功之后,劫持枯佛嘉摩,逼他说出“阴魔经”武学,再行离去。

哪知嘉檀尊者久在中原武林行动,江湖经验,甚是老到在运功之时,居然命天龙八部在蓬外守护

要知天龙八部,乃是天龙寺第二代弟子中挑选出来的高手,每人各得掌门人特别传授魔教中一种厉害武功。

夏侯律暗暗盘算,如论单打独斗,他们固然全非自己对手,但如果联手合击,自己武功再高,也断难接得下来,再过半个时辰,等他们发现两位师叔中毒,只怕就无法脱身。

因此他只好放弃原来计划,乘天龙八部替两也师叔护法之际,悄悄走出茅蓬,乘船离开姥山。他原是城府极深之人。在船上,早已筹思熟虑,想好今后行止;因为两位师权线去武功之后,魔教对自己的威胁,总算解除,仅凭天龙八部弟子,料想也奈何不得自己。

第一个构成威胁的,当然是白衣教,但这一点,自己并不在意,因为白衣教中除教主一人之外,其余如金衣护卫,和绿衣侍卫等人,论武功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间,可能还在自己之下。他们似乎只仗“无形蛊”胁迫敌人,而且目前已和江湖上许多一等一的高手,结下梁子。

这些人因身中无药可解的毒蛊而俯首屈服,当然白衣教的声势,就可无敌天下。如果这些人不甘屈服,白衣教就难保不败,如今“无形蛊”的解药,落到自己手上,正好趁机拉拢,以为己助。

第二个足为自己威胁的,就轮到南岳门下的那个姓陆的小子,他不但得到白衣剑侣金玉双奇的藏宝,武功之高,大非昔比,而且还有龙门帮主陆地神龙程元规、千手儒侠史南溪、和厉山双煞等人相助,声势也非同小可。

但自己如能说动狼奇里、郝公玄、和华山、崆峒两派,实力就不在白衣教和龙门帮之下。

未出茅庐三分鼎!

夏侯律分析武林形势,觉得自己这次重入江湖,不但并未孤独无助,而且前途如锦,他这一决定,抱着满怀的雄心,按照计划行事。

这是离开姥山的第三天中午,夏侯津经过临难关,觉得腹中饥饿,顺便走进路旁一家饭馆。这里虽然只是一个集镇,但因正在官道边上,行旅客商必经之路,这家饭馆,倒也生意兴隆。夏侯律步上楼梯,向四下略一展望,只觉接上也有六成座头,差不多全是商贾模样的人!

在首角落中,坐着一个灰衣老妪,和一个小姑娘,那老妪背身而立,没瞧清面貌,小姑娘有十四五岁,头流双辫,生得眉清目秀,穿着一身紫红衣衫,黑白分明的双目,乌溜溜的甚是灵活。

当下也并未在意,独自找了一个临窗的位子坐下,等堂倌过来要了酒菜,便向窗外闲眺。

哪知目光甫动,忽然发现西首大路上,正有一簇人如飞而来。

这一簇人,不但身上一律穿着白色长袍,而且脚下速度惊人,从自己发现他们,不过眨眼工夫,便已到了楼下,再一转眼已由楼前经过,朝东而去!

夏侯律目光何等犀利,虽只一瞥之间,业已瞧清,那身穿白袍的,共计七人,前四后三,簇拥着一辆四围油篷密封的两轮小车,步履如飞,绝尘而去!

他发现了这辆小车,心头不期一怔!

因为那辆小车,竟然和他师弟赛孙膑令狐宣平日坐的,形式极相近似,而且四面密封瞧不清车中坐的究系何人?

他知道这位师弟,精通奇门遁甲之学,自己几次找到,都未得逞,因此,在石鼓山会被自己摇摇一指,就送了性命,心中始终感到怀疑,那天晚上,他虽曾开坟检查,躺在泥中的明明是令狐宣本人,他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此刻骤然瞧到这辆小车,更觉事有可疑,难道令狐宣当真未死,他已被白衣教笼络去了?果真如此,他投入白衣教,以他所学,不仅白衣教如虎添翼,而且也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只是白衣教的人,自己差不多全都见过,但从没见过这七个人,尤其白衣教除了教生之外,没有一个身穿白衣之人。那么这七个白衣人又是什么路数呢?光瞧他们那种脚程、武功之高,已非普通江湖人能及。

心念闪电掠过,他发现这辆可疑小车,哪里还有心情吃喝,虽然凭自己的飞行之术,足可追得上他们,还是放心不下,倏地站起身来!

就在他起身之际,目光一瞥,发现在首角落上的灰衣老妪和那个小女孩,不知何时,早已走了,桌上还留着一绽银子,想是走得甚是匆忙。

“大爷,你的酒菜来了!”

那伙计手上托着木盘,送来酒菜,眼看夏侯津站起身来,似有要走模样,连忙陪笑招呼。夏侯律道:“不用了,我立时要走。”

话声出口,身如一缕黑影,一闪而逝。

那伙计声音入耳,陡觉眼前一花,那个客人顿失所在,一时只当白日见鬼,惊得大叫一声,手上托着的酒菜,全都砸了个稀烂。

却说夏侯律闪出酒楼,一路朝东追去,他看出七个白衣人的武功不弱,是以不敢太过逼近,只是远远尾随而行。

傍晚时分,赶到嘉山,只见他们已拥着那辆小车,走进大街一家三界客栈。

夏侯律暗暗冷嘿一声,返身在一条横街上找了一家客店落脚,吃过晚餐,便自拥被而睡。

三更过后,悄悄打开后窗,宛如一缕轻烟般飘身上房,正欲纵起,忽然听到左侧房中,似有两人说话,声音并不陌生!

夏侯律耳朵何等灵异,略一住足,只听一个说道:“杨兄说得不错,冉无天那盆朱果,据说已被两个从没在江湖露面的怪老头抢走,得手之后,两人同时跌落悬崖,尸骨无存。既然近日江湖盛传,白衣教‘终身蛊’并非无药可救,而解药只有两个丫头身上才有,咱们说不得只好冒险一试。”

另一个声音阴森,低笑道:“如凭武功,不是兄弟泄气,合咱们五人,只怕仍非那两个丫头之敌,兄弟之意,不如

他说到这里,忽然住口!

夏侯律听得一怔,继而又是一喜,这两人不是华山派掌门人东门子良和白衣崆峒杨开源是谁?

原来他们刚从赤焰山回来,听口气,好像火德星君冉无天那棵朱果,被人抢走,而且到手之后又跌下悬崖,那么普天之下能解毒蛊的,除了白衣教主姐妹两人身边的解药,已别无解蛊之药。

自己从那小丫头身上取来的九粒解药,当真奇货可居,尤其他们两人,正是自己要找之人,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会在这里遇上。

心中想着,只听东门子良的声音又道:“杨兄机智过人,想必另有良策?兄弟洗耳恭听。”

杨开源道:“好说,好说,兄弟之意,这两个丫头,既是白长春的女儿,白长春当年创立白骨教,并没听到他擅长毒蛊,而这种毒蛊,却出于云贵南人,其中尤以金花仙娘,号称蛊神,兄弟认为这两个丫头,可能与金花仙娘有什么渊源,咱们还有三个月时光,不如正本清源,先去一趟云贵苗区,看看金花仙娘是否传有后人,再作道理。”

东门子良喜道:“杨兄高见极是,沙兄领导黔帮,雄霸云贵,咱们有他协助,想必很快就可查出金花仙娘下落。”

白衣崆峒杨开源只哼一声,并没作答。

夏侯律因两人既和自己同在一家客店落脚,自然不会责夜离开,自己此刻尚有要事待办,这就不再耽搁,施展“木石遁形”身法,纵身掠起,有如怪鸟凌空,横越过两条小街,三界客栈业已在望!

夜色幽黑之中,除了门前一盏大灯笼,还在烛火摇晃之外,所有的人,敢请全已入了睡乡,不见一丝灯光。

夏侯律略一展望,腾身直扑后院,但当他身形堪堪扑起,瞥见右侧忽然飞起一大一小两条人影,划空而来!

要知夏侯律身擅魔教“木石遁形”身法,此种身法,不仅飞行神速,而且还可藉附近树林木石,隐形遁迹,虽在白天,但一样可隐敛身形,武功稍逊之人,根本无法看得清楚,他“无影人魔”的外号,就是由此而来。

此刻正当黑夜,自然更不易被人发觉,他一眼瞧到两条人影,飞掠而来,业已腾空纵起的身子,修然收势,一闪隐入暗处!侧目瞧去,那两条人影一个起落,飞落右侧屋面,一点之势,又立即长身而起,朝后进投去。

身法之快,疾如闪电,但夏侯律在蒙蒙夜色之下,仍然看清楚了,那正是中午在酒楼上见到过的灰衣老娘和小女孩。心中甚觉奇怪,这一老一小两人,看去武功极高,难道也是冲着那辆小车中的人来的?

心念转动,也就跟着朝后院飞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等夏侯律翻过屋脊,那一大一小两条人影,业已不见,心头不期一怔,莫非她们已隐入暗瞰不成?

因为对面一排上房,中间一间,窗上还有灯火,其余几间,虽然灯火已熄,但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显然她们并没有奔近房去。

夏侯律原是城府极深之八,既已发现另有旁人找来,哪肯贸然露出形迹,身形一偏,同时隐入左首一角暗影之处。

遥遥瞧去,只觉后院一排房屋,好像已全被包下,没有其他旅客,尤其中间那间房屋,灯光未熄,算来该是那辆神秘小车的主人所住!

他一想到神秘小车,登时联想到师弟赛孙膑令狐宣!

嘿,普天之下,也只有师弟一人,是自己唯一的对手,也是自己唯一的心腹大患,此人不除,自己即使雄霸天下,也终难安枕!

他两道阴森目光,不禁凝注着窗前,一眨不眨!

四周万籁俱寂,听不到一点声息,连方才瞧到的那一老一小两人,自从投入后院,也始终没有现身。

这情形,如果换了旁人,早就沉不住气,但夏侯律为人生性阴沉,心机极深,隐住暗角里丝毫不急,好像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一般,只是两只眼睛,盯着中间一间,丝毫不肯放过。

突然,中间那间房中,传出一阵轻微的车轮转动之声!

夏侯律心头猛地一紧,只见纸窗上隐隐现出一个人的上半截身形,敢情那人身子不能行动,是以坐在那辆小车之上!

凭藉车轮转动,推近窗下,从桌上取过茶杯,呷了口茶抬头望望窗外,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

那笑声,不知是得意之笑?还是嘿然冷笑?因为笑得极为低沉,阴森森的,使人有悚然之感!

夏侯律乍睹窗上人影,全身不期一震,暗暗叫了声:“是他,果然是他!”他几乎忍不住就要朝那人扑去。

但就在此时,只听“刷”“刷”两声,微风飒然,五条人影,疾隼如鹰,横空而来,同时飞落檐前!

前面两人才一扑近窗下,后面三条人影,立即各自散开,围在队前,竟似掩护前面两人行动。

夏侯律目光一瞥,业已看清前面两人,道家装束的是华山派掌门人东门子良,一身白衣的是白衣崆峒杨开源。

后面三人,一个是东门子良的师弟仙人掌左浩,另外两人,却是杨开源的师弟崆峒二萧萧佐、萧佑!

夏侯律瞧得暗暗奇怪,他们来这里作什?

东门子良身形一落,立即面对中间那间房子打了个稽首,朗朗笑道:“崆峒杨开源,华山东门子良,风闻神君路过此地,特地拜访。”

“神君?”屋中那人莫非不是令狐宣?他坐在小车之上,身形不能行动,这,如果不是师弟,又是谁呢?

这一瞬之间,窗上人影,早已消失不见,房中一片寂然,没人答话,好像东门子良的话声,根本就没有听到!

不,房中分明有人、,他不回答东门子良,似乎意存蔑视,根本不屑理会。

这样过了半晌,东门子良上身微俯,单掌当胸,还是作出稽首模样,白衣崆峒杨开源面对纸窗,静静的站在他边上,也没作声。

他人掌左浩和崆峒二萧,依然分站阶前,凛然戒备。

又过了一会,房中还是圆无人声,东门子良只先前交待过一遍,就没再说话,杨开源和身后三人,也只是原式立着,好像在等待对方回答。

夏侯律隐身左厢屋脊阴暗之处,只是注意着房中动静,同时想起那一老一小,可能也在暗中觑伺。

几方面的人,都在等待着情势演变!

但眼前的情形,却像冰冻住了,谁也没有作声,谁也不肯贸然出现,而已经在阶前现身的人,却只是各自凝立,不言不动!

渐渐,夏侯律发觉情形有点不对,因为眼看东门子良和白衣峡们等人,经过好一会工夫,还是那个样子纹风不动。

这就令人可疑,华山太白神剑,和白衣崆峒两人,以一派掌门身份前来,照说发言之后,对方即使没有作声,也该把来意再说上一遍。

如果主人仍不理会,既然率众而来,必有目的,那么就该有第二步行动才对,哪有始终站着不动,呆如水鸡之理?

那么,他们是着了人家的道?

果然如此,除了在东门子良发言之际,五个人同时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制住,就别无解释。

但凭这五个人的武功,江湖上该说胜得过他们的,为数也已不多,又有谁能够这样丝毫不动声色,把他们一齐制住呢?

不,自从他们现身之后,自己也一直注意着,即使他们一时大意,被人施了手脚,但如何瞒得过自己眼睛?

这下可把身负魔教阴功奇绝武学的夏侯律,瞧得疑窦丛生,心头不胜凛骇,数十年来,像这般古怪之事,当真还是第一次遇上!

就在他惊疑之际,只听房中那人朗朗一笑,高声道:“朋友来了这许多时光,还当老夫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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