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三狼窜(2/2)
阴风煞横目道:“老不死,老娘的干女儿,你也有份,以后可得多照顾她。”
旋风煞连连点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咱们厉山双煞的干女儿,谁敢碰她?”
说完,就转身走到一棵大树底下,取出小刀,将三只肥鸡洗剥干净,然后用水和了泥团,包在鸡上。
楚湘云觉得好玩,帮他捡了许多枯枝,好在树下升火,烤了起来。
过不一会,从泥土中慢慢透出香味,旋风煞依次把鸡翻了个身,回头朝楚湘云笑道:
“差不多了,别再添柴,湿泥已经干了!”说着从身边摸出一个纸包,递到楚湘云手上道:
“这是盐巴,你先拿着。”
楚湘云刚刚接过纸包,忽听旋风煞口中“噫”了一声,道:“鸡呢?”
楚湘云回头瞧去,原来已经烤好的三只叫化鸡,转眼之间,全已不见,这当真是烤熟的公鸡飞啦!
“好杂毛,你居然敢在老夫面前偷鸡!”
旋风煞厉叱一声,飞身扑去!
阴风煞站起身子,冷冷的道:“这老不死越老越不中用了,眼面前的东西,也会被人偷跑”
话声刚落,只听旋风煞的叱声,业已从山头那边传来!
阴风煞侧耳倾听一下,脸色倏然一变,嘿道:“孩子,咱们快去,此人连老不死都追不上他,分明是存心冲着咱们厉山双煞来的。”
她伸手挟起楚湘云娇躯,双脚一顿,风驰电卷,往前跑去!
楚湘云只觉两耳生风,快得几乎连呼吸都透不过来,眨眼之间,便已转过山头,前面是一片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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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煞的声音,就是从林中发出:“好杂毛,你还往哪里走?”
阴风煞挟着楚湘云,穿林而入,问道:“老不死,究意是什么人?”
旋风煞瞧到阴风煞,不觉微微一怔,笑道:“你也赶来了?只是一个灰衣杂毛,甚是滑溜!”
阴风煞放下楚湘云,冷笑道:“你是越来越没用了,追了半天,连一个杂毛道士都截不住。”
说话声中,只听七八丈外“刷”的一声细响,分明有人以极轻极快身法,朝林外窜去。
旋风煞一肚子恼火,阴嘿一声,身形闪动,朝发声之处急掠过去,阴风煞和楚湘云也相继掠起,一连两个起落,便已掠出林外!
这只是一瞬间事,只见旋风煞黑衣飘忽,独个儿站在那里,双目圆睁,不住的向四外搜索。
这是一个小山斜坡,衰草依依,连鬼影子都没半个,朦胧月色之下,依稀可以看到小山顶上,似乎正有一座庙宇。
旋风煞木通当真阴沟里翻船,当着自己面前,被人家把烤鸡偷走,而且这灰衣杂毛,一路上居然忽隐忽现的逗着自己,心头这份恼怒,简直到了极点。此时瞧到小山顶上,还有庙宇,立即回头道:“老太婆,咱们上去瞧瞧!”
阴风煞哼了一声,表示同意,三人就朝山顶上走去。
这座小山,该说只是一个士丘才对,山顶上地方不大,那座庙宇也总共只有一进,此时正殿上还有灯光射出。
三人走到庙前,只见四扇山门,业已紧闭,抬头一瞧,扇额上写着“三官堂”三个金字。
旋风煞哪还管得许多,右手袍袖一拂“砰”的一声,中间两扇大门豁然大开,寒风狂卷,大殿上烛光摇曳,差点熄灭!
旋风煞木通目光何等犀利,仅这一瞬之间,业已看清殿上围坐着一个黄衣老僧,和两个灰衣老道,三人身后,还侍立着四个青年道土,身上也一律穿着灰布道装。
旋风煞双目冒火,仰天一声厉笑,道:“果然是一群杂毛道士!”
黑衣飘动,大步往殿上走去!
殿上诸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怔,立着的四个青年道士,倏地各自从肩头罂出长剑!
两个老道,同时脸色一变。只有中间那个黄衣老僧,却依然瞑坐如故!
楚湘云跟着阴风煞身后,走近大殿,一眼瞧到瞑坐的黄衣老僧,心头不由蓦地一惊!
那不是和自己师傅南北双岳齐名的“中州一僧”少林掌教灵山大师伯是谁?自己跟随师傅上少林寺去,拜见过他老人家,哪会看错?
灵山大师伯被人掳走,藏在厉山山神庙棺材之中,厉山双煞为了山神庙东厢,适合冷秋霜练功,被旋风煞木通认棺中起出,丢到庙后,据说那时灵山大师业已被人用重手法废去武功,奄奄一息。
后来灵岩大师、陆大哥和自己三人,曾到庙后找寻,在一堆草丛中,发现有人激战的痕迹,地上遗留一柄断钩,记得柄上还刻着“贺氏双钩”等字样,自己也在山石上发现一支飞针,灵岩大师说,那是“太白神针”
如今,灵山大师竟然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还和这些道士坐在一起,这里离石鼓山已是不远,那么这批道士,显然也是不怀好意
楚姑娘虽然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但她心思缜密,这么一想,业已料到大半。
踞坐在左上首的是一个年在五旬以上,面貌清烁,蓄着花白长髯的老道人,此时徐徐起身,脸露温色,打量了厉山双煞一眼,沉声道:“无量寿佛,两位老施主闯到此间,出口伤人,不知有何见教?”
旋风煞木通绿惨惨的眼神一转,瞧到他肩头背着一柄银色长穗的“太白剑”不由点了点头,厉笑道:“你就是东门子良?”
要知东门子良乃是华山派掌门人,旋风煞直呼其名,听得老道人不禁脸色一变,勉强笑道:“不错,贫道正是东门子良,两位可是厉山木老施主贤伉俪?”
旋风煞木通倔傲的道:“原来你认识老夫夫妻?”
东门子良长眉微微一皱,朗笑道:“木老施主贤伉俪盛名久著,虽有二十年不在江湖上走动,贫道久闻大名,怎会认不出来?今晚真是幸会之呈!”
旋风煞木通,一向自高自大,哪会把他什么华山掌门放在眼内,一阵嘿嘿阴笑,手指向他身后一指,粗声说道:“你门下哪一个小杂毛,刚才乘老夫不备,偷了鸡来?”
东门子良身为一派掌门,被人家当面叫自己门下小杂毛,已是难堪,还说什么偷了他的鸡,这叫他如何下得了台?
但厉山双煞是江湖上出名难缠的魔头,是以尽管心头恼火,脸上反而神色自若,微笑道:“贫道门下,全在这里,始终没有离开贫道半步;何沉出家人清净无为,不茹荤腥,怎会偷老施主的鸡,木老施主说的,怕是误会。”
旋风煞木通怒道:“老夫明明看到是一个身穿灰衣的小杂毛偷的,这里除了你们,难道还有旁人不成?”
东门子良气得脸色苍白,愤然道:“木老施主,贫道已经再三容忍,你怎能如此侮蔑华山门下?”
坐在右首的一个道人,年约五旬,生得身形瘦小,看去十分精干,他一直没有开口,此时敢情也忍无可忍,突然起身道:“久闻厉山双煞武功了得,以木老施主的身手,自不难当场把偷鸡的人擒住,江湖上讲究过节分明,木老施主盛气而来,似乎是存心找碴来的。”
旋风煞目光一转,厉声喝道:“你就是左浩了?嘿嘿,老夫最近才听到华山出了个什么仙人掌,二十年前,哪有你这号人物。”
仙人掌左浩不由脸上一红,他终究涵养较差,怒笑道:“仙人掌这三个字,蒙江湖朋友抬举所赐,贫道原不敢当,至于木老施主眼中,没有贫道这号人物,贫道并不在乎。”
东门子良怒在心头,但衡量情势,自己两人决非厉山双煞对手,对方只是为了追赶偷鸡贼一点小事,自己实在犯不上招惹他们。他一手摸着花白长髯,回头说道:“木老施主此来,原是小小误会,解释清楚了,也就无事,左师弟,你坐下!”
仙人掌左浩经掌门师兄一说,慌忙躬身应是,往凳上坐下,哪知身子堪堪坐下,口中忽然“啊”了一声,蓦地跳将起来!
这一下事出意外,大家的目光,不期都朝仙人掌瞧去。
只见他坐的那条木凳上,赫然放着两个热烘烘的大泥团!经他身子朝上一坐,干泥纷纷裂开,里面露出白嫩鸡肉,香味四溢,那不是叫化鸡是什么?
仙人掌左浩,在这一瞬之间,自己凳上竟会发现两只烤熟的叫化鸡,心头不由大是惊骇,哪知身子一站起,忽然从他道袍之中,落下许多零碎东西,低头一瞧,只见地上掉了一大堆鸡骨!
这下,直瞧得仙人掌脸色大变,望着掌门师兄,喃喃的道:“大师兄,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东门子良心头何尝不惊,这分明有人从中捣鬼。但师弟仙人掌左浩,一身武功,江湖上也算得有数人物,他身上被人做了手腿,竟会丝毫不觉!
何况自己和他近在咫尺,身后还站着四个门人,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他长眉轩动,目光迅速向殿。上掠去,沉声道:“哪一位高人开的玩笑,何妨请出一见。”
阴风煞柯灵嘿了一声,鸟爪般双手,凌空一招,两个泥团突然平空飞到她手上,只见她迅速将泥剥去、鸡毛随泥而落,随手把一只白嫩肥鸡,一下塞到楚湘云手上,低声道:“乖孩子,你饿坏了,快先吃吧,别理他们。”
话声一落,又迅速剥开第二只,撕下一条鸡脚,塞到口中,大嚼起来。
楚姑娘想不到自己将计就计,认了阴风煞这个干娘,她唐然爱护自己,溢诸言表,不由手上拿着剥好的叫化鸡,心中大是感动!
旋风煞木通眼看人赃俱在,想起方才一路被仙人掌左浩戏耍,不由怒从心起,仰天发出一阵桀桀厉笑,道:“想不到名门正派的华山杂毛,原来尽是些偷鸡摸狗之辈,左浩,你敢戏耍老夫,老夫倒要瞧瞧你有几根骨头?”
他黑袍鼓动,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脸带狞笑,朝仙人掌左浩身前逼去!
仙人掌左浩有口难辩,直气得满脸通红,身子向后疾退了两步,也“呛”的一声,从肩头拔出长剑。
东门子良怕旋凤煞木通浽起发难,早已凝聚毕生功力,一下挡在仙人掌面前,沉声道:
“木老施主且慢,贫道忝为华山掌门,愿以敝派声誉,担保左师弟确无此事,此中只怕另有高人,隐身暗处,有意戏弄”
旋风煞木通瞪着一双凶睛,厉笑道:“你们华山派有什么声誉,老夫迟来一步,你东门子良不是也照样狼吞虎咽,把叫化鸡吃下肚去?老夫岂是你们烤叫化鸡的厨子?”
左手一探,白骨爪挟着丝丝寒气,朝他肩头抓去!
东门子良到了此时,也无法再忍,劲贯右掌,吐气开声。迎着推出!
他这一掌出手,罡风狂涌,声势也是不弱,大殿上登时爆出“蓬”然巨震,旋风煞木通只觉脚下浮动,身子晃了一晃!东门子良却被白骨爪的阴劲,震得向后退出两步!
旋风煞嘿嘿冷笑,右爪箕张,闪电朝仙人掌当胸抓出!
那站在东门子良身后的四个华山门下,一见掌门人被人震退,立即长剑一挺,朝旋风煞围去。
东门子良喝道:“你们快退下去!”
四个门人闻声一怔,立即收剑退后。
这时仙人掌左浩也横跨一步,闪开五尺,避过旋风煞抓来的“白骨爪”势,长剑一伸,反腕削出!
“呛!”东门子良喝退门人,迅疾从肩头撤下太白剑,沉声道:“左师弟,你退下来!”
仙人掌左浩知道大师兄练剑数十年,剑上造诣,深厚无比,平日从不轻易使用,此时太白剑出匣,想是怒极所致,心中想着,依言向旁跃退。
东门子良仗剑卓立,脸上一片肃穆,沉声道:“木老施主一再相逼,贫道只好在剑招上领教了!”
旋风煞木通阴恻恻的道:“依老夫看来,你们师兄弟还是一起上的好!”东门子良怒极而笑,朗郎说道:“木老施主真也太小觑华山派了!”
话声才落,忽听有人接口道:“华山派又是怎样?”
两人同时一怔,急忙举目瞧去,只见从山门外,飘然走进一个灰袍椎髻骨瘦如柴的苍须老道,稍后是一个身材高大,生得三角浓眉,眼珠凸出的老人。两人身后还跟着十来个劲装大汉。
原来前面两人正是神钩真人郝公玄和黔帮帮主独角龙王沙无忌!
旋风煞木通瞧到两人,怪笑道:“郝真人和沙帮主怎地今日才到?”
神钩真人郝公玄稽首道:“原来木老哥贤伉俪也在这里。”
独角龙王沙无忌目光掠过坐在大殿左角的阴风煞和楚湘云两人,大笑道:“贤伉俪一力承担护送南北双岳的门人,怎么少了一个?”
阴风煞正在啃着鸡肉,阴笑道:“南岳门下的陆少侠,已经先动身到石鼓山去了,咱们是带着干女儿顺便逛逛岳麓山,耽搁了一天。”独角龙王听到南岳门下已经先到石鼓山去之言,不由脸色骤然一变!
阴风煞冷冷的道:“白衣剑侣在石鼓山的藏宝,咱老婆子已经答应了干女儿,非取到手不可,恐怕轮不到你黔帮头上,依老婆子相劝,你姓沙的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沙无忌双目圆睁,似乎要待发作,但忽然忍了下来,勉强笑道:“老嫂子这话不是言之过早吗?石鼓山之事,咱们还是到石鼓山再说,沙某纵然无份,凑个热闹也好,兄弟今晚是特地找东门道长请教来的。”
阴风煞阴阴的嘿了一声,依然自顾自的吃着鸡肉。
独角龙王沙无忌对厉山双煞还心存顾忌,但对华山派可不同了,只见他双目一翻,大不刺刺的略一抱拳,道:“东门道长想必已知沙某的来意了吧?”
东门子良收起长剑,稽首道:“沙帮主既未明白见示,贫道如何知道?”
独角龙王纵声狂笑,朝中间坐着的黄衣老僧一指,道:“这位是谁?”
东门子良平静的道:“沙帮主难道连少林方丈灵山大师都不认识了?”
独角龙王大声说道:“中州一僧沙某如何不识?沙某是问贵掌门人,怎会把少林方丈弄到这里来的?”
东门子良脸色铁青,还没答话,只听山门外响起一阵脚步之声,走进一群人来!
领先一个灰衲芒鞋,手持镔铁禅杖的枯瘦老僧,正是少林寺罗汉堂住持灵峰大顺!
他身后跟着一十八个灰衣僧人,年龄约在四旬以上,也各自手持禅杖,腰佩戒刀,看去个个身手矫捷,太阳穴鼓得老高,分明是少林寺精选出来的一流高手。
独角龙王沙无忌瞧得哈哈大笑道:“关于贵派如何劫持少林方丈,自有少林寺的人,向道长请教,毋须沙某置噮;只是你们为了劫持少林方丈,竟然妄使‘太白神针’,把敝帮两位护法贺氏双雄,一个毁去照子,一个中针之后,又被所断右臂。华山派平日以名门正派自居,出手毒辣,即使江湖黑道中人,亦不过如此,贺氏双雄艺出高黎共山郝真人门下,沙某此来,就是要向道长讨个公道。”
他说话声音洪亮,词锋犀利,不仅抖出华山派劫持少林方丈的阴谋,而且还揭穿了他们平日伪善面貌。
这时灵峰大师率领少林寺一十八个僧人,一起冲上大殿,十八个僧人同时倏地分开布成阵势,围在灵山大师四周。
灵峰大师眼看大师兄形容枯槁,神色萎靡,心中一阵难过,急忙拜了下去,口中说道:
“小弟参见掌门人。”
灵山大师双目微睁,点点头道:“三师弟请起!”
灵峰大师满脸激愤的道:“大师兄可是遭华山派胁迫?”
灵山大师低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小兄蒙我佛保佑,一切因果,均是冤孽,于华山派何尤?冤家宜解不宜结,师弟不可这般说法。”
灵峰大师躬身道:“掌门人说得是。”
“哈哈哈哈!”
神钩真人郝公玄纵声发出一阵大笑,道:“中州一僧悟澈禅机,可以不念旧恶,郝公玄活了九十多岁,却依然火气未氓,杀机犹存,东门子良,你伤了老夫门下,该是如何说法?”
旋风煞木通干笑了两声,阴恻恻的道:“东门子良,既然郝真人出面,找你算账,老夫瞧在郝真人面上,你们偷鸡之事,就暂时不说也罢。”
仙人掌左浩突然冷笑道:“华山派能够在江湖上立足,多少也不是悄事之辈,今晚赶来此地的人,想必全是到石鼓山的,黑白两道的朋友,连日赶赴石鼓山的已不在少数,有什么过节,何妨当着天下群豪,一决高下。”
旋风煞阴嘿道:“凭你这微未伎俩,也配到石鼓山去?”
说着缓缓朝大殿左侧走去。
这时三间大殿,却分成了四拨,厉山双煞和楚湘云占了大殿左侧一角;少林寺的僧人,围护着掌门人,退到了右侧配殿;华山派和黔帮的人,相持在正殿之中。
阴风煞自从收了楚湘云做干女儿,对她当真爱护备至,此时瞧瞧大殿上的形势,低声说道:“孩子,时光不早了,你只管闭上眼睛睡吧,别理他们了。”
华山派的东门子良因大援在后,原认为石鼓山之行,可以稳操胜算,哪知会在这座小庙里,冤家路狭,碰上这许多对头,心中正感为难。
这时给师弟一语提醒,瘦削脸上,飞起一丝冷峻笑容,朝神钩真人郝公玄打了一个稽首,道:“道长原来就是名震八荒的郝真人,贫道失敬之至!”
郝公玄嘿了一声,并未作答。
东门子良接着说道:“方才沙帮主盛气见责之言,其中颇多不实之处,贫道身为华山一派掌门,不得不说出真相,以正视听。三十年来;贫道忝掌华山,律己素严,门下弟子,不容有邪恶之行,江湖同道,想必总有个耳闻”
他说到这里,仿佛有人“嗤”的冷笑了一声!
东门子良一双神光熻熻的眼睛,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又道“敝派门下,在厉山山庙后墙,发现少林方丈灵山大师,倒卧地下,角落一息,似已被人废去武功,当时正待急救,不料恰和贵帮中人相遇,发生了争执”
独角龙王沙无忌大笑道:“华山派不想劫持少林方丈,怎会和老夫属下冲突起来?”
仙人掌左浩接口道:“沙帮主此言,是承认贵帮也有劫持少林方丈的企图?”
沙无忌道:“不错!江湖传言,中州一僧已参悟石鼓歌秘密,沙某只是想请灵山大师指教一二,但灵山大师结果是被贵派劫来了。”
东门子良续道:“贫道因风闻武林中人,纷纷赶来石鼓山。盛会难逢,华山派并无夺宝之心,不过志在观光,灵山大师行动需人照料,贫道只好把他带了同来。’’他这一段话,分明是向灵峰大师解释误会,说得声音较响,接着又道:“至于敝派门下弟子,在厉山误伤贵帮贺氏双雄一节,目前敝派门下,已有部分赶赴石鼓山去,好在郝真人和沙帮主也是到石鼓山去的,容贫追查明之后,再向两位报命,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神钩真人郝公玄点头道:“说得堂皇,老夫不信贺氏兄弟两人,会伤在你华山第二代掌门人手下?”
这么说来,老夫教出来的门人,不如你教的了?来,来,让老夫伸量伸量你东门子良,接得下老夫几招?”
东门子良终究是一派之尊,被人家如此轻视,尽管心中再想延宕,把这场过节拖到明天,但情势所逼,也已无法再忍。闻言不由敞笑一声,稽首道:“贫道怎敢和道长相提并论?道长既然如此吩咐,贫道忝掌华山一派,只有舍命奉陪,不知道道长要如何伸量贫道?”
郝公玄持须大笑道:“老夫痴长几岁,昔年和尊师总算也有过一面之雅,掌门人想必对太白剑法,已有独到造诣,华山派以三十六式‘太白剑法’驰名武林,咱们就以三十六招为限,超出此数,咱们这场过节,就作罢论。”
他言下之意,华山派掌门人,只不过仗着三十六招“太白剑法”但“太白剑法”在他手下,也走不出三十六招。
东门子良心头暗自冒火,对方早在三十年前,以一柄双钩剑,纵横武林,罕有对手,博得神钩真人之号!
这三十年隐居不出,钩上造诣,更入化境,自是意料中事,但自问练剑数十年,即使不是对方敌手,拼力施为之下,在三数十招也还不致落败,心中想着,这就稽首道:“道长划下道来,贫道自当奉陪。”
郝公玄呵呵大笑,目光扫过大殿,说道:“此处施展不开手脚,咱们还是到天井中去。”
话声一落,不见他吸气纵身,人已离地升起,冉冉往外飞出!
旋风煞木通阴声赞道:“真人在高黎共山躲了三十年,这一手‘缩地蹈虚’身法,果然高明!”
郝公玄落到地上,依然和原来站着的身形,丝毫不变,闻言朗笑道:“木兄好说!”
东门子良瞧得心头暗暗惊叹,也行云流水般跟着走出,在郝公玄身前一丈光景,站走身子,徐徐从肩头抽出太白剑,抱剑卓立,收摄心神,调气运功,过了一会,眼看郝公玄只是瞧着自己,连双钩剑都还没取下,不由出声道:“道长怎不取出剑来?”
郝公玄道:“你准备好了吗?”
右手一抬“呛”的一声,手上已多了一柄四尺来长,似剑非剑,带有双钩的奇形兵器,就朝东门子良跨步逼来!
他在说话声中,抬手,出剑,跨步,差不多就是同一时间,话声才落,人已跟着逼近,当真动作如电,奇快绝伦!
这一拔剑之声,使得殿上的人,无不感到心弦一紧,凝神望去!
东门子良脸色凝重,两道眼神,只是一眨不眨的盯住对方,此时一见郝公玄使剑逼来,哪敢丝毫大意,脚下立即朝后斜退!
“锵”!就在一进一退之间,剑光倏涌,传出虎啸龙吟般一声金铁大震,天井中飞起一串火花,两人已同时极快的绕圈一匝,各攻一剑。
东门子良硬接一招,顿觉对方剑重如山,自己凝集全力,虽然勉强接住,但已震得右臂酸麻,几乎站不住脚!
神钩真人郝公玄也在这一剑中,发现东门子良功力相当深厚,不由仰天长笑,口中连说了两个好字。
东门子良知道机不可失,双方一剑乍接之后,猛吸一口真气,身如旋风,太白剑寒光流动,源源而出!
华山派“太白剑法”乃是二百年前华山派始祖太白神翁溶合天下各派剑法苦思穷研而来,代代相传,取精用宏,代有增删,东门子良继承华山掌门,一心想争霸武林,经数十年潜心苦练,此刻尽力施为,果然不凡,霎那之间,但见盘空匝地。偌大一个天井,滚滚银光,都是由他剑上发出,威力极强!
再看郝公玄身子丝毫不动,稳立在一片剑风之中,双钩剑也只是偶而挥动,但每当地一剑挥出之际,东门子良匹练似的银虹,就好像遇上克星,剑光不迭后缩。
殿上诸人,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自然看得出东门子良这套“太白剑法”出手毒辣,每一剑都是致命杀着,锋刃所及,往往间不容发!而郝公玄轻描淡写,挥出的剑势,却又是东门子良剑招中的最弱之点,必须立刻返剑自保的间隙!
自从第一招上,两人硬接一剑之后,双方兵刃,就未曾再接触过一下。
转眼工夫,东门子良已经一口气攻出十余剑之多,这十几招剑法,在他想来,即使不能赢得胜利,至少也可把对方通出几步,哪知郝公玄自下场之后,始终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移动过半朱,心头不禁大感凛骇!
这情形,分明是他打定主意,先敷衍过自己的尽力施为,然后突出重手,自己可不能上他的当!心念电转,手底招式,突然由快转缓,一反刚才的猛烈急攻之势,一剑一剑,去势悠悠,变得十分缓慢,这种剑势,看去有气无力,若断若续,一点也不惊人。
郝公玄见他突然由浮躁中冷静下来,不由呵呵大笑道:“不错,这样你才能和老夫打出三十六招之外!”
东门子良此时正在凝神运剑,不敢丝毫分心,是以对郝公玄说的话,恍如未闻,太白剑缓缓朝对方推出!
这一剑去势极缓,但其中却含蕴着“太白剑法”许多精微变化,如果不知其中变化之人,只要出剑封解,或闪避来势,稍一大意,必为剑势所伤,哪知郝公玄口中说着,眼看剑势缓缓接近,依然丝毫不动!
东门子良见自己推出剑尖,相距郝公玄身前只有尺许光景,仍不见对方闪避,心中也不由暗暗赞叹,无怪此人口气托大,武功定力果然不同寻常,当下一吸真气,缓去的剑势,陡然变快,疾如掣电,一闪而至!
就在东门子良剑势快速递出之时,郝公玄一个身子,竟然原式不动的飘飘浮起,跟着剑势后退!
“缩地蹈虚!”东门子良心头闪电掠过,蓦地大吼一声,剑式不动,双脚一顿,剑先人后,化作一道银虹,朝郝公玄当胸贯去!
这一下动作,当真比方才递出一剑,还要迅速得多!
郝公玄哈哈一笑,身子跟着剑势,继续后退,东门子良银虹般剑势,如影随形,依然紧跟而上!这是武林中罕见的追逐场面,两人在比剑之中,夹杂了上乘轻功的比赛,郝公玄面孔对着东门子良,双脚好像并没在地上踏实!
东门子良也只有一个脚尖在地上轻点,右臂前伸,一个身子,作丁字形般向前飞跃,太白剑剑尖始终和郝公玄前胸相距尺许,再也无法向前接近。
双方绕场疾行,快到三匝,华山派和黔帮的人,全部屏息凝神,心神紧张已极!
“哈哈,东门子良,你‘太白剑法’,果然已得精髓,可惜‘太白剑法’中以心使意,以意使剑之术,尚嫌不足”
郝公玄一言未完,场中突然响起一声金铁大震!
“锵!”东门子良陡觉手上一阵巨震,这股力道,奇大无比,震得五指一松,长剑差点脱手飞出!心头蓦地一惊,拼命握住剑柄,不让它震飞,但一个身子,已如断线纸鸢,挟着森森剑光,摔起三丈来高!
他终究练剑数十年,功力深厚,虽被郝公玄震飞出去,心中却丝毫不乱,在空中吸气挺胸,使了一个鹞子翻身,翩然落地!不“嘶”的一声,依然落到场中。
郝公玄没想到自己这一震之势,居然没把他长剑震飞,微微一楞,双目神光炯炯,凝注在东门子良脸上,问道:“方才已经有几招了?”
东门子良经过一阵调息,朗声道:“这该是第二十招吧?”
郝公玄目光突转凌厉,大笑道:“听你口气,似乎还不肯认输?”
东门子良敞笑道:“贫道即使愿意认输,也该输得口服心服”
郝公玄脸上露出杀机,点头道:“很好,很好,老夫原想让你知难而退,自动交出逞凶之人,那么还有一十六招,就叫你们华山派在场的人一起上吧,哈哈,从今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华山一派了!
“咕嘟!咕嘟!”
大殿檐牙上,忽然响起有人喝水的声音,接着咳了一声,低低的道:“不得了,好大的口气,华山派还有大援在后呢!”
郝公玄闻声一惊,倏他纵起,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提着一个人下来!
大家举目瞧去,那是一个穿得破旧不堪的穷老头,生得骨廋如柴,一脸油泥,这时缩着脑袋,一手紧捧酒葫芦,大声喊道:“啊,啊,老老道士,快放手,你把我几根穷骨头都要抓断啦!”
郝公玄瞧不出这人有什异样之处,心头一怔,放手道:“你方才说什么?”
穷老头酒气虽天,惶恐的道:“没什么,没什么,小老儿只是偷听来的,昨天有一位穿羊皮的老头儿,带着徒儿,打这里经过,说什么是华山派请来的,天下第一了,我我也不大清楚。”
郝公玄心头不禁生疑,大殿上有这许多高手在场,这人何时躲在上面的呢?心中想着,不由问道:“你几时躲在屋上的?”
那穷老头道:“我在这里已经停顿两天,就是怕老虎,天没黑,就爬上去了,喝点酒,壮壮。胆,方才听你老说从今以后,没有华山派了,我才忍不住多嘴,多嘴!”
说完,抱着酒葫芦,脚下踉跄,跨上石阶,四下瞧了瞧,道自往左边配殿走去,靠着壁角坐下,自顾自喝起酒来。
神钩真人郝公玄回头朝东门子良大笑道:“原来贵派还请了帮手,好极,咱们这笔账,就等到明天石鼓山再说吧!”
“哈哈,热闹热闹,想不到区区一座小庙,居然还有许多成名人物聚在一起。”
随着洪亮笑声,从大门外走进一个紫脸长须,身穿右铜团花长袍的老者,和一个二十六八的黑衣丽人,两人身后,跟着一个青衣小鬟,手上打着一盏纱灯。
这两人才一出现,殿上的人,全都脸色一变,毒神逢巨川和他宠姬黑凤仙虞三娘也在这里出现!
郝公玄打了个稽首,大笑道:“巧极,巧极,逢老哥和三姨娘也会赶来,真是荫钦盛哉!”
毒神逢巨川环眼一扫,连连抱拳道:“郝真人好说,老夫只是偶动游兴,听说石鼓山有场盛会,顺便瞧瞧,不想在这里和诸位巧遇。说到这里,忽然朝厉山双煞点头招呼道:“木老哥贤夫妇也在这里,真是再巧不过。”
旋风煞木通站起身子,拱拱手道:“逢大侠有什么见教?”
逢巨川手捋长须,纵声大笑道:“好说,好说,小犬家骆,多蒙贤夫妇教训,老夫正要当面道谢哩!”
旋风煞还没开口,阴风煞倏地站起,冷冷的道:“听逢大侠口气,是想和咱们较量一手了?”
逢巨川一张紫脸,微含笑意,顾盼自豪,晒道:“贤夫妇若有此意,老夫自然奉陪。”
阴风煞回头瞧了楚湘云一眼,她心机较多,怕自己两人和毒神动手之际,旁人把干女儿抢跑,目前石鼓山之会,许多人把南北双岳的门人,看作了夺取宝藏的唯一捷径,她枯爪般手指,倏地一落,闭住楚姑娘阴经要穴,这是他们厉山双煞的独门手法,旁人无法解开,然后拍拍身子,朝旋风煞喝道:“老不死,走,逢大侠划了道,咱们就去领教领教人家高招!”
“慢来!慢来!”
一个尖细声音,突然从大殿横梁上传出,人随声发,窜下一个头盘小辫的矮小老头,一下抢在厉山双煞前面,朝逢巨川双手连拱,咧嘴笑道“小老儿西上白帝,满心想登门求教,不料你逢大侠出川来啦,今儿个真是赶巧,会在这里碰上你逢大侠,你老不吝赐教才好!”大殿上所有的人,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矮小老头,猛吃一惊,凭这许多江湖上一流高手,居然连梁上藏着人都会毫不察觉,尤其此人大家谁也认不出来。
逢巨川敢情也大出意外,浓眉微微一皱,怀疑的道:“尊驾是谁,找老夫究有何事?”
矮小老头嘻的一笑,连忙抱拳道:“小老儿因听江湖上流传着四句辙儿,叫做叫做‘紫云东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僧,南北双岳’,小老弟觉得有点不公,中州一僧和南北双岳,小老儿已经会过了,他们没赢,小老儿也没输,所以一心想会会逢大侠,而且也叫江湖朋友,在那四句辙儿上,再加上我小老儿两句,那是‘追风无形,天下第一’,嘻嘻,小老儿就是人称追风无形东方矮朔公羊叔的便是!”“追风无形东方矮朔公羊叔?”
毒神逢巨川手捋长须,他可从没听到过这个古怪名字,不仅是他、大殿上这一于人,哪一个不是见多识广的几十年老江湖了,但有谁听到过什么东方矮朔其人?”
矮小老头一双鼠目,骨碌碌盯着逢巨川,连连点头,得意的道“是,是,小老儿就是追风无形东方矮”
他话声未落,殿上突然响起一阵叱喝,原来那个酒鬼穷老头,趁大家没有注意,抱起楚湘云往殿外就跑!
厉山双煞厉吼一声,双双掠起,一下挡在穷老头面前,阴风煞满脸狞厉的喝道:“你还不放下我干女儿?”
“啊!”穷老头一眼瞧到厉山双煞挡住去路,口中惊啊一声,突然一低头,从两人中间钻了过去,拔脚往庙外就逃!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矮小老头不过话到一半,慌忙不迭的朝逢巨川拱拱手道:“丢人了,丢人了,我追人要紧”
身子一躬,闪电往门外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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