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幽谷隐逸(2/2)

时间已近黄昏,山林间,渐渐笼罩起一片暮色。

祁尧夫抬手肃客,引着两人往谷中行去。这条山谷,两边山势如削,但到了里面,却豁然开朗,小山如丘,一片数十亩大的平地,芳草如茵,栽了不少花木,山谷间群峰如屏,小山上修徨千竿。山麓间茅芦三间,清溪一潭,景物极为幽美,谷势盘曲到此,似是未尽!

再进去两山又忽然束成一道狭谷,向里廷伸,只是在那谷口,却有一道半人高的竹篱,拦在两壁之间,把后山谷遮断。

方璧君看得暗暗奇怪,自己两人只是求宿而来,不好多问。

祁尧夫把两人让入屋中,一面朝祁琪吩咐道:“琪儿,佳客莅止,你快去汲些新泉,沏一壶茶来。”

范君瑶忙道:“老丈不可客气,在下兄弟,打扰清居,已感不安,怎好添小妹妹的忙?”

祁琪笑道:“汲泉烹茶,本来就是我的事,你们不来,平时这时候,我也要替爷爷沏茶的。”说着,翩然往后屋行去。

祁尧夫拉过两把竹椅,请两人坐下,一面含笑道:“老朽隐居此地,将近二十年,日常无事,读了不少书籍,对风鉴之学,也稍有涉猎,二位老弟神朗气清,英华内涵,实乃人间祥麟,不知是那一门派的高弟?”范君瑶道:“老丈谬奖,在下兄弟愧不敢当,先师武当青峰老人。”

祁尧夫一手捋须,呵呵笑道:“小哥原来是武当名宿青峰老人的高弟,难怪弱冠之年,已有此造诣”说到这里,忽然双目—睁,道:“老弟说什么,令师青峰老人已经作古了?”范君瑶神色—黯,说道:“先师去世不过二月。”

祁尧夫微微一叹,问道:“老朽和尊师青峰老人,有过数面之缘,以他一身修为,已得内家上乘境界,可说寒暑不侵,百病不染,怎会忽然仙逝?”范君瑶因他和自己师傅相识,不好隐瞒,这就答道:“先师是误中奇毒致死。”

接着约略把出事经过,说了一遍。

祁尧夫吃惊道:“会有这等事?”接着略作沉吟,目注范君瑶问道:“少林失经,和令师中毒,自是出于一人之手,两大门派同时发生如此巨变,莽莽江湖,足见又萌乱象,不知这毒害令师的凶手,可有眉目?”范君瑶微微摇头道:“至今尚无眉目。”

祁尧夫捋须道:“老朽遁迹荒山,已有二十年未曾涉足江湖,贤昆仲远来九真,当不是专为游山来的吧?”

姜是老的辣,这句话问到骨节上来了!

方璧君道:“老丈说的是,家兄当日蒙人指点,要他前去云中,这人又没说清楚,和云中有关的地名,又有数处之多,愚兄弟只好先来云梦,但一连数天,都找不到半点朕兆,今天只是路过此地,久闻九真山之名,顺着一游,不想在后山溪边,发现了一条小径,得遇老丈。”祁尧夫听她说出“云中”二字之后,似是并未听到她后面那一段话,一手捋须,微微沉吟道:“云中云中”

他说了两句云中,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不禁神色大变,仕口不言。

方璧君看在眼里,心中暗暗一动,但人家不说,她不好多问。

这时祁琪沏了一壶茶走出,替两人倒了两盅,放到几上说道:“二位叔叔请用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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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用茶。”

祁尧夫含笑道:“二位老弟,且试试这茶叶如何?”

祁琪抢着道:“我爷爷一生,就喜欢喝茶,这茶叶看起来很粗,其实是真正云峰茶,小金从山顶撞藤而下,在削壁上采来的。水是咱们门前小潭里的活泉,爷爷自己做了一只独木小舟,烹茶用的水,一定要到潭心去汲。”祁尧夫笑着叱道:“你又多嘴了。”

祁琪小嘴一噘,说道:“我说出来了,二位叔叔才好细细品尝咯!”

范君瑶取起茶碗,果见茶水色淡清,喝了一口,觉得甚是清香,不觉笑道:“晚辈饮茶一道,十足外行,但此茶入口,确是清香隽永。”这时,天色已经昏黑!

祁琪点起一盏油灯,说道:“爷爷,看来唐爷爷今天又不会来了。”

祁尧夫白眉微拢,道:“奇怪,他和爷爷说定了,初三一定可以赶来,今天已经初四了,怎会不来?如是明天午前还赶不到,那就又得再等上一年了。”祁琪道:“唐爷爷去年端午,说是来不及准备,难道这长长—年工夫,还会配不齐全。”

祁尧夫道:“也许他有别的事耽误了。”

祁琪披嘴道:“难道还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

范君瑶、方壁君两人不知他们祖孙说的是什么事?但听他们口气,这件事似是十分重要,而且错过明天,好像又要等上一年,此事究竟何事,竟有这般重要?方璧君想起酒楼上两个汉子提列九真山,又曾说什么府主志在必得,莫非和他们祖孙有关?

正在思忖之间,突听—声虎吼,远远传了过来。

祁尧夫瞿然道:“天色已经黑了,莫非还有什么人来不成?”

祁琪喜道:“莫要是唐爷爷来了?”

祁尧夫笑道:“大黄怎会连你唐爷爷都不认识了?”随着话声,人已站了起来。

祁琪一下跳到门口,说道:“爷爷,要不要我去瞧瞧?”

祁尧夫道:“也许是什么野兽经过谷口,大黄发了威,早已吓跑了,不然怎会没有再吼?”

只听远处有人按口道:“好哇,你老哥居然把兄弟当成野兽啦!”

祁琪喜得直跳起来,叫道:“真是唐爷爷来了!”

山谷上正有一条人影,大步朝茅舍走来。

祁尧夫拂髯笑道:“唐兄怎么这时候才来?”

人影来得极快,眨眼工夫,已经到了门前。

那是一个两须花白,腰背微驼的瘦小老头,穿着一件湖绉长衫,一张画脸,满堆着皱纹的笑容,双目又小又圆,酒糟鼻,嘴上留两撇八字胡子,颔下有一小把疏朗朗的花白髯,生相有些滑稽。只见他右手却抱了一个朱漆药箱,笑嘻嘻的道:“今晚赶不到,就得再等上一年,须知多过一年,这东西也随着气候增进,再要一年,只怕就更没把握制住它了。”祁琪早已冲丁上去,一手去接他药箱,说道:“唐爷爷,我替你拿。”

瘦小老头把药箱交给了祁琪,一而叮咛道:“小琪琪,你拿可以,只是要放得轻些,里面有几件东西,一碰就碎,可得小心!”

祁琪道:“总不会是鸡蛋吧?”

瘦小老头呵呵笑道:“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那业面确是放着几个蛋,但不是鸡蛋,是鹅蛋。”

祁琪咭的笑道:“唐爷爷药箱里放着鹅蛋,那是你老人家饿了当点心的。”

瘦小老头咄了一声,正容道:“你可别小觑了这几个鹅蛋,唐爷爷足足花了好几个月工夫,才让它生产出来的。”

祁琪听得好奇,笑着问道:“鹅蛋会是唐爷爷生的?”

祁尧夫喝道:“琪儿不许没大没小,对唐爷爷一点规矩也没有。”

瘦小老头笑道:“兄弟就是喜欢小琪琪天真无邪,小孩儿家好奇,祁老哥别责怪她了。”

随着话声,一脚跨进茅屋。

范君瑶、方璧君双双站了起来。

瘦小老头看到两人,不觉怔得一怔,随着笑道:“祁老哥难得有客,这二位”

祁尧夫忙道:“唐老哥,这二位范老弟,是武当青峰老人嫡传高弟。”一面朝两人说道:

“这位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点头华佗唐老哥!”原来这瞧不起眼的瘦小老头,竟是点头华佗唐驼!

果然腰背有些驼!

范君瑶、方璧君连忙拱拱手道:“唐老丈誉满天下,活人无算。在下兄弟久仰得很。”

点头华佗眯着一双小眼,呵呵笑道:“不敢,不敢,老朽只是运气好。没医死人罢了!”

这句话,听来虽是说笑,但一个大夫,要没医死人,又谈何容易?

祁琪早已端了一张竹椅过来,说道:“唐爷爷,你走累了,请坐!”

点头华佗坐了下来,捶捶腰道:“人老了,一年比一年不中用,从前跑这点山路,两腿如飞,如今走得腰酸背疼,差点没爬。”

大家都坐子下来,祁尧夫道:“时光不早,大家一定饿了,老朽得去准备做饭。”

祁琪道:“爷爷,我帮你去做。”

祁尧夫道:“算了,还是爷爷去做的好,你只会给爷爷添忙。”

祁琪小嘴一噘,道:“爷爷就是不让我做,我会炒蛋,唐爷爷说我炒的蛋又香又脆。”

点头华佗呵呵笑道:“没错,没错,小琪琪,去年炒的蛋,唐爷爷还没忘记。

又香又脆,倒是真的,只是妙焦了,有点苦味,好比唐爷爷做的药”

祁琪气道:“唐爷爷,我不来了。”

点头华佗圆滚滚的脸上,堆起笑容,忽然z招招手道:“小琪琪,别生气,唐爷爷蛤你带来一件小小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祁琪道:“唐爷爷给我带来了什么?”

点头华佗探怀摸出五寸来长的一个铜管,笑道:“就是这个。”

祁琪睁大双目,夺了过去,问道:“这是什么?”

点头华佗笑道:“这是梅花袖箭,可以连发五支,是唐爷爷特地给你做的,每支箭只有三寸长,你别看它小,三丈之内,没有射不中的东西,就算老虎,保管它躺下来。”祁琪高兴的道:“唐爷爷,这是毒药箭?”

点头华佗笑道;“毒药箭,小孩儿家那能使用?”

祁琪道:“不是毒药箭,这么小一支袖箭,会射得死老虎?”

点头华佗道:“谁说射得死老虎?”

祁琪小嘴一翘,不高兴道:“方才是你自己说的咯,就算老虎,射中了也会叫它躺下来。”

点头华佗连连点头道:“没错,唐爷爷在箭簇上放的是一种麻药,不论人兽,一经射中,就会昏沉沉的躺下来。这种麻药,又不须解药,过了一时半刻,就会自己醒来,给你防身就足足有余。”祁琪接过袖箭筒,喜得跳了起来,说道:“唐爷爷,你真好。”接着偏头问道:

“唐爷爷,这一简只有五支,用完了怎么办?”

点头华佗道:“唐爷爷一共给你练制了二十五支小箭,够你用的,何况打出去还可以收回再用。”

说着,又从身边一个革囊中,取出两排皮鞘,一齐递给了祁琪。

祁琪高兴得合不拢嘴来,——面叫道:“爷爷,唐爷爷给我做了—简袖箭呢!”转身往里奔去。

不多一会,祁琪帮她爷爷端出碗盘,在桌上排好。

祁尧夫端出酒菜,笑道:“山野地方,只有些野菜粗肴,大家只好将就着吃了。”

点头华佗摸摸酒糟鼻,笑道:“兄弟只要有酒就好。”

祁尧夫笑道:“你唐老哥嗜酒如命,到山上来,那一次少过你酒?”一面朝范、方二人笑道:“二位老弟,来,来,住在山上,都是现成东西,大家快坐下来,不用客气。”桌上菜肴不多,大多是鹿脯、野鸡、山笋、野菜之类,但却别具风味,另外是一大壶酒。

点头华佗也不客气,端起酒碗,咧嘴笑道:“老朽酒虫已快要爬出来了,二位范老弟,来,老朽敬你们一碗。”说完,咕噜咕噜—口气喝了下去,咂咂舌头,笑道:“祁老哥住在穷山僻谷,兄弟看不出你这穷谷,好在那里,只有这酒么,还实在不错。”祁琪道:“唐爷爷,我给你斟。”

点头华佗一把从她手上接过酒壶,说道:“用不着,唐爷爷是自己倒的好。”

说话之时,早已随手倒满一琬,又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范君瑶举起酒碗,笑道:“唐老丈洪量,在下兄弟不会喝酒,只好随意了。”

点头华佗眯着一双小圆眼睛,纵声笑道:“老弟艺出青峰老人,那能不会喝酒?”

说到这里,忽然呵呵一笑道:“二十几年前,令师母患了伤寒,令师把老朽请去看病,准备一罐五十年陈酒,老朽连看病都来不及,先和令师喝起酒来。这一喝,令师没醉,却把老朽醉了,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那知令师母却在老朽喝醉之时,已经仙逝。事后大家都说老朽明知他夫人无药可救,故意装醉,不肯开方,说实在那次老朽是真醉了。”他外号点头华佗,只要他点个头,就是要死的人,也得从阎王手中要回来,他喝醉了自然没点头。

好在他名声大,没有救的人,死了也不会怪到他头上。祁尧夫道:“唐老哥今晚醉不得,若是一醉醉到明天中午,那就误了大事。”

点头华佗已经倒了第三碗酒,喝了一口,道:“醉不了,兄弟从不误事。”

祁琪惦记着药箱里的鹅蛋,忍不问道:“唐爷爷,你药箱里放着几个鹅蛋,做什么用的?”

点头华佗又喝了口酒,笑道:“那是唐爷爷从雄鹅腹中培养出来的。”

祁琪好奇的道:“雄鹅怎会生蛋,唐爷爷你在骗人。”

点头华佗摸着两搬八字胡子,笑道:“唐爷爷几时骗过你,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唐爷爷不是说过,为了这几枚蛋,足足化了唐爷爷好几个月的工夫。”祁琪道:“这几个鹅蛋,有什么用?”

点头华佗正容道:“用处大着呢,明天要活捉那东西,全在这几枚蛋上。”

祁琪睁大双目,惊喜的道:“真的?唐爷爷,你快说咯,这几个鹅蛋,究竟有什么用处?”

点头华佗微微一笑道:“唐爷爷去年从这里回去,就遍查古籍,据书上记载,那东西除了畏蟾蜍之外,喜食鹅蛋,但只要有一只雄鹅在旁,它就不敢近前。因此唐爷爷就养了一大群鹅,仔细加以研究,才发现雄鹅喜禽的几种青草,竞然含有毒性,除了雄鹅能消化这种毒汁外,若是人误服了,就令人昏睡。唐爷爷把那几种毒汁,用针刺破了鹅蛋,故在蛋里面,令人找了几条毒蛇,来傲试验,结果吞下鹅蛋的毒蛇,没有多久,都像冬眠一样,蛔屈不动。”大家听他说话,谁都没作声。

点头华佗笑了笑,接道:“唐爷爷本来就是想找出几种毒性较烈的麻药,合制药粉,但有了此一发现,就四处搜罗这几种青草,榨出汁来,练取精华。然后从雌鹅腹中,取出软蛋,注入这种毒汁,移植到雄鹅腹中,一面又大量喂它们吃这几种青草,让软蛋在雄鹅腹中长大”祁琪道:“唐爷爷,为什么要把软蛋移到雄鹅腹中去呢?”

点头华佗咕噜的喝了一大口酒,笑道:“问得好,雌鹅生性不喜吃那几种草,无法把注了毒汁的软蛋培养长大。”

祁琪道:“唐爷爷,你不是说只有雄鹅能把这儿种毒草消化,那么软蛋移到雄鹅腹内,毒性不是也会被化去么?”

点头华佗道:“所以要喂它们专吃那几种草,但雄鹅不会生蛋,唐爷爷算准时日,等鹅蛋快要长成,再从鹅腹中取出,装回雌鹅腹中。但十个鹅蛋之中,经过两次剖腹移植,能够顺利生下来的,不过一、二个,其中有半数是被雄鹅化去了,另外一半根本没有成长,就已死去,唐爷爷化了半年多时间,一共只弄到八枚鹅蛋。前些日子,又找人弄来一条足有丈余长的乌梢蛇,让它吞服一枚鹅蛋,那蛇不到盏茶工夫,就昏睡过去。直到唐爷爷动身来的时候,已经有七、八天,还没醒来,由此证明这鹅蛋十足试验成功了。”

祁琪道:“唐爷爷药箱里,那只有七枚鹅蛋了?”

点头华佗笑道:“这七枚鹅蛋,全让那东西吞入腹去,就算它再恶毒,也会乖乖的让咱们活捉回来。”

方璧君听点头华佗的口气,再前后印证,好像这山谷中有一条其毒无比的毒蛇。准备用鹅蛋把它活捉过来。

范君瑶自然也听出了一点端倪,忍不住问道:“唐老丈,你们说的究是什么毒物?”

祁琪抢着道:“范叔叔还不知道呢,你们来的时候,不是看到后面山谷里,拦着一道竹篱笆么,再进去,里而有一条噩子,是蛇类中最恶毒的毒蛇,我们拦了一道竹篱笆,就是怕它游出来。”范君瑶道:“拦一道竹篱笆,它就游不出来了么?”

祁琪道:“才不是呢,竹篱笆一共有两道,里面还有一道,中间养了计许许多多癞蛤蟆,那也是唐爷爷说的,那毒蛇最怕癞蛤蟆,它自然不敢游出来了。”范君瑶道:“虽子,在下从未听人说过?”

点头华驼道:“它原是蝮虺一类的蛇,但它比虺蝮更毒,不但是毒蛇中最毒的蛇,而且也是最恶的蛇。普通一条子,大约只有两尺来长,若是到了一丈以上,少说也是百年之久,噩子若是到了百年以上。它居住的地方,至少有十里周围,上无飞鸟,下无虫鱼野兽,甚至寸草不生,树木枯死,完全成了死地”范君瑶道:“这蛇有这么厉害?”

点头华佗道:“这不是它厉害,只是太恶毒了,只要它游过的地方,草木立即枯死,鸟兽若是沾上它游过的地方,立时会中毒而死。

因为它游过的地方,常常会留下毒液,而且它也经常在它游过的地方,来回游行,布成像蛛网般的游行路线,来猎取食物。如果到了百年以上,它会向空嘘出毒气,若有飞鸟经过上空,就会中毒堕落,成为它的食物,因此孺子若有百年,十里之内,几乎成了死绝之地。”

祁琪道:“唐爷爷,你还没说它身上有三宝呢!”

点头华佗一手摸着他山羊胡子,呵呵笑道:“唐爷爷只有一张嘴,哪里来得及说?”一面目光一抬,朝范君瑶道:“噩子虽是天下最恶毒的蛇,但到了百年以上,它身上就有三种宝物。”方璧君道:“不知那三种宝物?”

点头华佗右手摇摇酒壶,叫道:“小琪琪,快给唐爷爷添酒来。”

祁琪接过酒壶,返身往里行去。

点头华佗指着竹篮,说道:“这噩子到了百年,双目之间,渐渐隆起,成三角形,那是一块其坚如铁的三角骨,骨中藏有一颗辟毒珠,能解天下奇毒。第二它的蛇胆,能使人明目夜视,专治一切眼症,第三是它一身蛇皮,刀剑不伤,是最好的细麟软甲。除了这三宝之外,还有一宝,是它身上有一个毒囊,贮藏毒汁,如果喂在暗器上,中人无救,是以江湖黑道中人.也把它视作一宝。”方壁君想到汉阳酒楼上两个汉子的话,心头登时暗暗“哦”了一声。

心想:“莫非他们说的‘府主志在必得’,就是此物?”一面朝点头华佗问道:“如此说来,这谷底中的噩子,已是百年之物了?”祁琪捧着一壶酒走出,接口道:“据唐爷爷说,朝阳坪这条噩子,只怕已有一百五六十年以上了。”

方璧君道:“不知这条噩子是谁人发现的呢?”

祁琪道;“唐爷爷。”

点头华佗一手接过酒壶,倒了一大碗,一口喝完,说道:“事情是这样,自从祁老哥隐居此谷,他酿得一手好酒,老朽和他算起来是总角之交,每过些时候,都得到这里来叨扰他两三天,少说也要喝他一罐,再带上一罐回去。前年重阳,老朽来时祁兄说起,由此谷进去,发现一处寸草不生,遍山枯木,连鸟兽都绝迹的死谷”他一面说话,一面又倒下一碗酒,喝了一口,续道:“老朽听得大奇,问他这座死谷,周围有多大,祁兄说他没有深入,据估计大约有一二十里方圆,老朽当时就想到这谷中必潜伏有极毒之物”他说到这里,又举碗喝酒,一面回头朝祁尧夫说道:“还是祁兄来说吧!”祁尧夫接口道:“老朽在这里住了二十年,只知从咱们这里进去,是一道人迹罕至的深谷,崇山峻岭,林木幽深,不知通向何处?好在咱们这里,略呈葫芦形,自成一谷。后谷狭口,好似咱们的后门,安静的住了十几年,只有初来时,到里面查过一次,也只深入了一二十里,就没有再进去。”口气微微一顿,接道:“前年中秋前后,老朽—时兴起,带了小琪琪,想一瞧究竟,就率同大黄、小金一路深入。走了约有四五十里,最后群山之间,发现一座死谷,不但谷中寸草不生,就是谷外也草木枯萎,乌兽绝迹。大黄、小金到了这座谷,就畏缩不前,可见此物定是十分厉害”

范君瑶问道:“老丈当时没有进去探看?”

祁尧夫笑道:“这座死谷,和老朽住处,只隔了五十来里,而且出路只有一条,老朽焉得不去探个明白?当下就要大黄、小金陪同小琪琪退到远处,老朽一人也不敢太过冒险,从谷口起,就纵身上树,踏着树干,小心翼翼的一路进入谷中。只见这一幽谷,四面都是插天高峰,中间一片盆地,有些小山起伏其间,少说也有一二十里方圆,但一眼望去,满山都是枯木,色呈灰白,偌大一片平地,除了有些地方是沼泽之外,竟然寸草不生,也听不见鸟兽的声音,竟然是一座死寂之谷。老朽察看了许久,也没看到有什么奇异之物,老朽昔年还算在江湖上混过,但身历这种一片死寂之境,也不觉毛骨悚然,一面也因心中惦念着小琪琪,就循着原路,退了出来。”他说到此处,看了点头华佗一眼,笑道:“从那次回来之后,老朽一直放不下心,正好没过多久,唐兄来了,老朽和他一说,唐兄也认定那死谷之中,必有极毒之物,问老朽有没有胆子再去探看一次?这和老朽切身有关,难得有伴,自然非去看个究竟不可,就这样,咱们第二天就再去死谷探看”范君瑶道:“二位老丈这次有没有看到?”

祁尧夫微微一笑道:“看是看到了,咱们去的两人,若是其中之一不是点头华佗,那就回不来了。”一面笑道:“咱们只顾说话,怎么把筷子都停下来了,来,来,咱们边说边吃,贤昆仲莫要客气。”接着说道:“老朽和唐兄去的时候,就带去了三只公鸡,和一头小猪,就是存有诱使那怪物出来之意。到了谷口,经唐兄仔细检视,才发觉那谷中潜伏的可能是一种极毒之物,但当时也想不到会是噩子。咱们为防万一,除了口中预先含有辟毒扶瘴的药丸,唐兄还在咱们鞋内撒了预防剧毒的药末,才相伴进入谷去。”大家听到紧张之处,别说喝酒,连筷都停了下来。

只有点头华佗碗到干,这一阵工夫,又把一大壶酒喝得涓滴不剩,嚷着小琪琪给他再来一壶。

祁琪倒也听话,果然又给他打了一大壶酒送来。

祁尧夫续道:“咱们深入了八九里路,到了一座小山岗下,就把三只鸡,一只猪一齐放下,咱们就迅快的上了山岗,只听三只公鸡,一阵鸡哮,跑没几步,就扑着翅膀,倒死下去,那头小猪也发出杀猪的尖叫,但也只有跑五六丈远,在地上滚叫了一阵,同样寂然无声。唐兄变了脸色。只说此物极毒无比,慌忙取出一瓶解毒丹药,又倒了七八颗,要老朽赶快吞服。”范君瑶道:“那噩子还没被引出来?”

祁尧夫道:“就因为那山谷一片死寂,因此这几声鸡叫猪号,可以传出老远,但唐兄却说那东西也许是鼻子很灵,闻到了气味,才赶来的,哈,你们当它从哪里来的?”范君瑶道:

“就在小山底下?”

祁尧夫笑了笑,道:“谷口。”

方璧君点点头道:“想必是谷中已经投有东西可吃,它到谷外去找食物,闻到了气味,赶了回来。”

栉尧夫倾首道:‘老弟猜得一点没错,老朽和唐兄躲在小山之上,只听谷口响起一阵呱呱异声,来势极快,只见一条足有一丈五六尺长,蛇身粗逾海碗,全身黑褐斑的巨蛇,昂起来足有七八尺高,人立面行,快捷如风,不过转眼工夫,已经到了小山岗下,看到倒地死去的公鸡,一口一只吞下去,呼的一声,吹出一蓬鸡毛,四下飞散,它吞了三只公鸡,竟犹未足,又把一头小猪,一口吞了下去。”方璧君道:“它没有发现二位?”

祁尧夫道:“发现了。”

范君瑶不觉惊啊了一声!

祁尧大道:“它吞下小猪,这顿美食,本来也差不多了,但敢情闻到了生人气息,一颗笆箕似的三角头,忽然直昂起来,两颗铜铃般的凶睛,闪着红光,宜向咱们存身之处望来。

这下老朽看得清楚,它两眼之间,喷起三角骨,鼻上有钩,肚呈赤红,生相狞恶已极!就在它举头望来之际,唐兄拉了老朽一下衣袖,低喝一声:‘决走!’就在此时但听那怪蛇呱呱两声怪叫,直向山岗上追来,老朽和唐兄总算见机得快,立即施展轻功,向另一方向飞奔下山,往谷外就跑。那怪蛇居然跟在咱们身后,紧迫不舍,一路只听呱呱之声,怒叫不绝,据唐兄说,那天差幸是逆风。若是顺风的话,它喷出来的毒气,咱们含在口中的解毒药丸,力量不足以解它的毒气,那就非昏倒不可。”范君瑶道:“这噩子竟有这般厉害。”

祁尧夫道:“据唐兄估计,这条噩子,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十年,咱们回来之后,唐兄就说,若要除它,非得制几种解毒丹药,和克制的药物不可。”他顿一顿,接道:“当时他就要老朽在后谷里拦起两道竹篱,多养一些癞蛤蜞,以防它闯到咱们这里来。”

方璧君道:“它怕癞蛤蟆么?”

点头华佗笑道:“癞蛤蟆又名蟾蜍,皮黑多疣,内贮白汁,即是蜡酥,噩子双睛特大,最怕蟾酥入目,它鼻上有钩,嗅觉特灵,多养些癞蛤蟆它自然不敢出来了。”祁尧夫道:

“唐兄本来约定去年端午来的,因最凶最恶的毒蛇,端阳正午一个时辰,必然蛰伏不出,咱们可以布置,但唐兄去年端午因药物尚未齐备,并没有来,今天端午要是再不能赶来,那就得等到明天端午去了。”范君瑶道:“二位老丈准备明午除此毒物,如有用得着在下兄弟之处,在下极愿效棉薄,也想见识见识这稀世毒物。”

祁尧夫道:“这是一件极为险恶之事,老弟不说,老朽就不好出口,其实咱们人手正嫌不足,能有贤昆仲相助,自是最好不过”话声甫落,突然目注门外,沉声喝道:“门外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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