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2.鸾凤来仪(6)四合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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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凤来仪(6)

云姬传回来的话, 叫庆格格外的羞恼。

自家的母亲看到的都是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她知道算计巴根, 知道算计阿尔木, 知道这两位倒了, 只要父汗死了,继位的就是自己。

但她却没有长宁的眼光和格局。

长宁是料到了自己上位, 北康勋贵部族必是不服的。一旦北康乱了, 对南靖是有利的。

在她而言, 靖国的利益才是根本, 那些私人的恩怨根本不在她眼里。

他佩服这样的女人,但心里又何尝会舒服?

长宁的选择, 这是笃定自己根本就不可能稳定北康的局势。

被一个女人小瞧,怎能不羞恼?

心里不是没想过,她一个女人都能为了她的南靖做出种种的牺牲, 自己一个男人难道不能?我不去争抢那么位子, 北康自然就是稳的。哪怕是汗位交替的时候, 出现一点波澜, 之于一个国家而言, 那也是小有微恙。

可是, 甘心吗?

父汗在位,自己还能好点。一旦父汗不在位了, 不管是巴根还是阿尔木, 对自己的态度, 就如对待贱奴。就是如今, 这种态度也不屑于掩饰。

真到那时候, 自己又该如何呢?

大丈夫死有何惧?

可妻子儿女何辜?

所以,这个汗位他得要。不光要要,还一定能稳定住局势。

但在这之前,他把戚氏叫来:“……上次你不是说你母亲的病有些不好吗?我看你最近魂不守舍,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去凉州瞧瞧……”

戚氏眼睛一亮:“真能去吗?”

庆格点头:“牧仁也大了,叫他带着人护送你跟宝音去。去收拾东西吧……”

戚氏高兴,拉着庆格的手:“您不跟我们一起吗?”

“等南靖的使团走了,我以送他们的名义,去凉州接你们。”庆格说着,就叹了一声,“你上次不是说你侄儿跟宝音的亲事……我看行。你这次去再细细的瞧瞧那孩子的秉性,要是没审大问题,倒也不失为良配……”

“王爷。”戚氏皱眉,“您之前不是不同意吗?怎么就变卦了?不会是……有事瞒着我吧。”

“没有的事。”庆格低头拉着她的手细细的摩挲,“也不想着,真要有事,我怎么可能只安排你们,不安排母亲。”

这倒也是!

“是妾身想多了。”戚氏脸上重新带上了笑,“那……我这就收拾东西去了……”

庆格点头,等人走出帐篷,他才深深的叹了一声气。

不大工夫,牧仁就撩开帘子进来,“阿爸……”

庆格抬手制止他:“别的东西,除了常用的要带着之外,其他的都不要带。”他摸出一块木牌了,“知道那个商人石万斗吗?他在凉州应该是鼎鼎有名的。要真是有个意外,用这个牌子去取……我在那里存了一箱子黄金……足够你们娘儿三个,在任何一个地方富足的过完一生。你们的长相跟中原人没太大的差别,中原话也说的很好,换一身衣服,混在人群里没人会注意。但是记着,有生之年,就再也不要回北康了。至于戚家,不要太过依靠。你外祖父在一天,还能勉强依靠一天。但等他老了,拿不住事了。你的那些舅舅们,肯定为他们的儿孙想的更多一些。”

“阿爸!”牧仁皱眉:“我们要是走了,别人该多想了。”

庆格就笑:“要的就是别人多想……”

牧仁挑眉,不解的看他阿爸,“您这是想……”

庆格摆手,不叫牧仁继续往下说,“去吧!听话。”

牧仁接过牌子:“那个石万斗可信吗?”

庆格点了点牧仁:“你是想说石万斗跟长宁过从甚密,怕他变卦是吗?第一,他是商人,有野心的商人。商人重利,也重信。况且,那点东西,他还不至于就放在心里。第二,哪怕他是长宁的人,也无所谓。那个女人没那么小气……再者,这次她未必就能……”说着,就顿了一下,“带着你的侍卫们都走。实在不放心石万斗,也没关系。这次去凉州直接打发你信得过的带着凭信去取出来,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放置,或者干脆就换成银票,随身带着……不要多问了,等事情了了……要是一切顺利,我会亲自去接你们。若不是我去的,不论是谁,都不要跟着走。”

父亲打定了主意,是更改不了的。牧仁点点头:“我把娘和妹妹送去之后,就回来帮您……”

“没有你,她们就没有依仗。真要有意外,她们就只能由别人宰割。”庆格慢慢的闭上眼,“或是被当成物品,赏赐给……或是……”

“别说了。”牧仁深吸一口气,这种情况,只要想起来就叫人觉得毛骨悚然,“阿爸……其实南靖人活的……才像个人。”

“所以,为了臣民不被再像是牲畜一般的对待,阿爸也要试试。”牧仁笑了笑,“不光是为了你们,还为了很多个跟牛羊一样被驱赶的人。”

父子俩正说着话呢,有汗王的侍卫过来,传达一个旨意:南靖的使团,由二王子庆格代为接待。

当车队到王城附近的时候,前哨来报,二王子奉了汗王的命令在王城外十里等着。

阴成之就问骑马跟着车架边的上官淳:“上次也是这位二王子接待的使团?”

上官淳摇头:“是三王子阿尔木,此人傲慢粗鄙,不如二王子谦逊知礼。”

阴成之就若有所思。

等到见到了二王子,南靖的使臣们都不由的要赞一声二王子的风采。一方远道而来,一方热情远迎。一切都很是顺利,唯一叫人不解的地方,就是在提到应该先参见汗王的时候,对方推脱了。只说是远道而来,先歇息休养。至于见汗王的事,却始终回避。连个大致的召见时间都没说。

等人走了,他们也住进了给他们准备好的营地里了。

留下使团的人面面相觑。

阴成之点了上官淳,点了文博和柴同一起去王庭。哪怕拜见不了汗王,但程序该有,他们的礼仪是该尽到。另外,还得得到汗王的允许之后,拜见长宁公主和太孙。

出营地,北康的护卫并未阻拦,可真到了王帐,就被人拦了。

毕兰可汗说:心意收到了,叫先行休养,等待召见。

又说:拜见长宁公主之事,他准了。

可等一行人,递了消息要拜见长宁的时候,长宁却拒绝相见。连林厚志传话,也只站的远远的,叫北康的侍卫来回的传话。

传话说:但有事,可找太孙商议。

“这是什么意思?”上官淳皱眉。

阴成之低声道:“禁声吧。只怕咱们赶的不巧,赶上北康有大事要发生了。”

长宁公主,明显是再避嫌。

上官淳眯眼,没有说话。可等回到营地,他却提议,“下官觉得,应该派人多方打听消息。以确认咱们此行到底能不能成,若是不能,下官就建议,还是尽快回朝比较好。别把咱们卷进了别人的内斗中。”

这话倒也对。

阴成之就问:“你想请太孙过来询问?”

上官淳摇头:“只怕太孙知道的隐秘也十分有限。北康的左丞相……此人好黄白之物,下官倒是觉得,可以去试试。”

是说贿赂北康的大臣,从而获得消息。

这也是相互打听消息的一个渠道。

阴成之皱眉,刚要说话,就见蒙放急匆匆的过来了。

“何事?”上官淳先皱眉问了一句。

蒙放看了他一眼,没言语,看向阴成之的时候却说:“太孙跟前的随从刚才来过了,叫下官传一句话过来,‘在营地休整,不要轻举妄动’。”

上官淳眉头能拧成一个疙瘩:“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柴同就道:“上官大人,太孙说话,是什么便是什么,至于什么意思,就不是下臣们该揣度的了。”

上官淳早被阴成之不屑和蒙放的无视,弄的有些心浮气躁。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可如今被困在这里,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他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别人也就罢了,偏柴同这么一个身份,在自己面前阴阳怪气,他当时就怒了:“太孙殿下的话,本官不敢质疑。但为君分忧,乃是身为臣子的本分。如今咱们两眼一抹黑,真要是有什么危险,有什么需要咱们搭把手的地方,咱们却一头雾水。况且,太孙殿下年轻,更需要稳重之臣辅佐……”

蒙放就想起那位随从,是叫林谅的还是叫什么的说起的一句话:“……太孙殿下觉得跟阴公子挺投缘的……”

他总觉得这话是话里有话,像是在暗示什么。

毕竟这是在北康人早就搭建好的营地里,从侍卫,到端茶倒水的仆从,再到挑选出来可以供暖床之用的小女奴,只怕都不单纯。既然在避免接触,话大概就说的不会太明白。

这么想着,他就把这话说了出来:“……不知道这话是否另有蹊跷……”

柴同一拍大手:“阴公子年纪尚小,正事贪玩的年纪。到了异国,忍不住出去转转,这是在所难免的……这出去了,许是就赶巧碰见什么人也不一定……”于是连连感叹,“之前下官还想着,殿下之前表现出来的对阴公子的关注非同寻常……还正兀自不解……没想到应在这事上……殿下是早就为如今这事做了铺垫了……”

阴成之:“……”你真想多了。

‘太孙’暗示自家儿子出去可传递信息,不过是色心不死而已。

心里有那不以为意的,但此刻却不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上官淳便阴阳怪气的说:“那就叫阴家的哥儿跑一趟吧。”

有没有消息的,回来便知道了。

四爷带着俩侍卫出了营地不远,就碰到之前一直跟在桐桐身后,后来又被打发给长宁公主报信的那个少年。他在前面走,每走几步就会原地等候,然后再回头望一眼,确保后面的人跟着呢,才会继续朝前。

就这么一路跟着,不久就到了一处极为热闹的市场。

拉着牛羊交换的,背着羊皮狼皮等着交易的。来来往往挤着的到处都是人和牲畜。

四散的还有各式各样的帐篷,四爷看了看,就朝一看起来就特别奢华的帐篷走去。

护卫低声道:“少爷,那个人在那边……”

林谅朝相反的一处破败的帐篷去了。

四爷轻笑一声:“走吧!没错。”

牲口集市里搭建了一顶这么耀眼的帐篷?哪个敢轻易的靠近?

来这里交易的一般都是北康的平民和贱民,恨不能躲这里八丈远。没人敢靠近,没人敢闯入,所有的贵人有身份的人都不会进来。

果然,是个见面的好地方。

她是怎么偷摸的溜进来的他不知道,但他这种初到异国的人跑错了地方并不会惹人怀疑。

帐篷前没人守着,但十米以内,绝对没有人靠近。

四爷掀开帘子进去,挡在身前的是一架木质的屏风,绕过屏风,就见林雨桐果然在里面坐着。

见面不容易,相互拉着手对视一眼,然后眼里就有了笑意。

没时间扯别的,只能尽量用简单的话把各自的处境说了一遍。

林雨桐皱眉:“……出了一点状况……”毕兰可汗的伤情不在姑姑的预料之中,很多计划都得提前了,她把北康的情况简单的跟四爷一说,四爷就明白了,“你选二王子庆格……”随即他又摇头:“庆格继承汗位,北康必然会出现你所预料的情形。但是……你的这个计划,却把你放在了他们的内斗之中。得利和风险是等价的。其实完全不用如此,是不是庆格继承汗位,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如今,只要搅乱这一池子的水,是鱼吃了王八,还是王八吃了鳖,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这倒也是!

林雨桐脑子里灵光一闪,低声跟四爷嘀咕了小半个时辰。

四爷这才笑了,给了正面的评价:“妥当!”

谁也不知道两人在帐篷里嘀嘀咕咕了些什么,哪怕是跟着四爷的护卫,个顶个的高手,也没听到只言片语。

阴成之只能等他儿子洗漱之后出来,跟他说这情况。

而其他的使臣,早已经在等着了。

都没有在帐篷里面,而是在帐篷中间的空地上,铺着毡毯跪坐着呢。

然后四爷过来,特别平静的陈述了两件事:第一,毕兰可汗遇刺之后,有人在包扎伤口的纱布上藏了秽物,导致伤情加重,如今伤口已经严重腐烂,又高烧不退,情况不是很乐观。另外,还着重强调,去年秋猎可汗遇刺之时,靖国的使团并没有离开,而是在距离围场不算远的地方。

这两件表面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却叫众人心里一惊。都扭头看向了上官淳。心里也都明白了太孙的意思了。

太孙是想说,别轻举妄动,别叫人家把可汗遇刺的事推到靖国身上。否则,这次的使团,只怕是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上官淳头上的汗都下来了。柴同更是怒了,因为压根就没人知道上官淳在回朝的途中到底在哪里遇到状况推迟了他的行程。他只说身体有恙,暂停休养了一段时间。谁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没细说,就没人细问。可如今这么一说,就不由的叫人想起初见太孙的晚上,太孙说的,在围场被刺杀的事,以及对上官淳的态度。

很明显,这里面有猫腻。

好死不死的,偏偏北康的可汗在同一天被刺杀,这很容易就被人联想到靖国的身上。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竖子!”文博蹭一下站起来,指着上官淳就骂了一句。

阴成之深深的看了自家儿子一眼,然后才道:“诸位都稍安勿躁。事情已然发生了,要追究那也是回朝之后的事了。如今咱们要做的,就是怎么从这次的事件中顺利脱身。”

“不错不错!”宗人府的经历官大人急忙道:“阴公子,殿下还有什么话要说?”

四爷垂下眼睑:“……这就是第二件事了。殿下说,这次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要复杂。毕兰可汗将事情交给长宁公主追查……”

“公主为何要接如此一个烫手的山芋?”上官淳急忙问了一声。

阴成之轻哼一声:“不接?难道把这把能要了咱们命的刀递到别人的手里?要真是如此,真换个人查试试,咱们这些人只怕掉了脑袋还做的是糊涂鬼。”

没错没错!是这样的!

谋害毕兰可汗,如果不是敌国,不是仇人,那必然是跟几位王子脱不了关系的。交到谁的手上,谁都不敢往他们身上引。而南靖的使团就是送上门的替罪羊,直接拉过来就能顶罪,何乐而不为呢。

说到底,公主是为了使团,是为了南靖。

这叫人不由的唏嘘起来。

上官淳也有些讪讪的。闭嘴不再言语。

蒙放就催促:“阴公子,请继续。”

四爷将一圈人的表情看了一遍,这才道:“……公主觉得这事棘手。亲手给毕兰可汗包扎伤口的是二王子的生母云姬,可负责王庭各项供给采买的,却是大王子的小舅舅。只是在去年,也就是在秋猎之前,这位大王子的小舅舅却暗地里收了三王子送的一个美貌的姬妾……而这姬妾据说跟四王子的生母有些渊源……”

这一圈子的话说完,直接叫众人懵圈了。

什么意思?

四个王子,谁都有嫌疑。

可究竟是谁,却又无从判断。

但不管是谁,给这些王子有机可乘的元凶,都必然是那次的刺杀。而刺杀的最大嫌疑,依旧是去年来北康的使团。

所以,看似火没烧到使团身上,但他们却始终在漩涡的边缘,随时都可能被漩涡吞没。而他们的人手,只有护卫五百,就算是把各位大人带着的随从护卫马夫伙夫都算上,也才不过区区八百人。在人家的王城里,八百人,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文博就说:“阴大人,您是上官,这事得您来拿主意。”

这话得到众人的认可,连上官淳都点头。

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还得求助于朝廷。朝廷大兵压境,迫使北康放人,这是唯一的途径。北康在内忧未除的情况下,会放人的。而想叫朝廷出兵,在座的除了阴家父子,只怕没有谁有那么大的面子。以阴伯方的性格,只要知道儿子孙子有生命危险,那是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的。

所以,所有的小心思,个自的小算盘都得放下。没有什么比安全离开更要紧的。而想要安全离开,只能唯阴成之马首是瞻。

阴成之看了儿子一眼,才道:“那就请各位该干什么干什么,只要不出营地,暂时应该无碍。”

等人散了,父子俩回了帐篷,阴成之就问:“是太孙叫你这么说的?”

四爷:“……”这个跟桐桐真的无关。只是知道她要干什么了,自己难道连这一点配合也打不好吗?

他没回答,好在阴成之也没有细问,只问:“北康到底如何了?”

刚才的话真真假假,听起来是那么一回事,也确实是说的通。可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听一个刚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的少年说话。不可疑吗?谁都知道他们是在说秘密的事。

那些四散在营地里端茶倒水的,个个可都是人家悉心安插进来的。

刚才进帐篷的时候,撩开帘子的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很显然,自家儿子刚才在外面的那一番话,明显是故意那么说的。

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一是他想把这些话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去。二嘛,带着几分危言耸听,反倒是叫使团内部上下一心了。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可越是这样,越是证明这背后有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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