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歌女倩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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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焜来到了京师。

城市的繁华喧闹,使他无比震惊。

林立的店铺、宏伟的府第、宽阔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车辆、联翩而至的人群,使他目不暇给、眼花缭乱。

他茫然在人群中穿梭,不知该往哪儿去。

忽然,他想起了冯二狗的话,说可以到慈恩寺广场找他。

冯二狗虽然未回京师,既然知晓这么个地方,就只有到那儿看看去。从黄山和凌晓玉一块上路的那些天,四星女谈起京师就老提这个地方,说那儿各行各业都有,是最好玩的地方。

主意打定,问了过路行人,便走过聚宝门,沿大功坊直走,不久便到了慈恩寺广场,只见五花八门的杂艺,三教九流的门道,真是无奇不有,使他大开眼界。

在他眼中,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有趣。他显得愣头愣脑,嘴角挂着傻笑,一会儿去瞧人家算命,一会儿瞧人家耍刀打拳。

他见卖艺人打一套拳、耍一趟刀,围观人众就大声喝彩,往场里丢铜子儿。不由心中一动,暗忖,何不学他们的样,找块空地比划一阵子,挣些钱来住店吃饭?

这样一想,心胸顿觉开朗。原来,在京师挣钱却也这般容易。

说干就干,他兴致勃勃找了块空地站下,巴望人众围了过来,只要人一多就开始比划。

可是,他站他的,没人理睬。

他一想,光站着不行,得喊,要有段开场白。

他适才听人家喊过,全记下了。可是,他喊不出来。没喊就感到脸发烧,不行,没这个勇气。

他又开始闲逛,一个个摊点挨着瞧。

突然,有个女子声音叫他:“喂,小哥儿,算个命吧,只要你十文大钱。”

他扭头一瞧,是个摆算命摊的妇人。

咦,妇人家也干这营生,新鲜事儿,不由把这女人打量了一番。

四十出头的年纪,稍有几分姿色,可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身段不肥不瘦,貌相温柔不足,辣气倒有几分,颇具阳刚气,要不一个妇人家,岂敢抛头露面端算命这一行的饭碗?

东野焜笑笑,摇摇头就要走。

“慢,小哥儿,你急着上哪儿去?”

“急则不急,只是在下不算命。”

“哟,说活文绉绉的,小哥儿识字么?”

“略通文墨而已。”

“失敬失敬,小哥儿不像京师人士,是不是头一遭来此了?”

“不错,进城只有一个时辰。”

“小哥儿是来探亲访友么?”

“在下在京师并无亲朋。”

“啊,那是来游耍的了,小哥儿好福气!”

“咦,这怎么是好福气了,芳驾不也在京师么?这来来往往的人是不是也算好福气?”

“错了错了,小妇人虽在京师,却是劳碌的命。这不,摆摊算命,坐一天赚不了几个子儿,怎么是好福气?要像小哥儿一般,无忧无愁,成天玩耍,不愁生计,这才是好福气呢!”

“错了错了,在下身上不名一文,到京师来也为的谋生,哪有好福气呀!”

“真的么,小哥儿,你别哄人哩!”

“信不信由你,告辞!”

“哎,回来,回来,别忙啊,小妇人有话问你,多耽搁一会也无妨的,反正小哥儿也没事,萍水相逢也算有缘,你说是不是?”

东野焜向来心性平和,不愠不火,常为此遭师傅责骂:

“你小于做事磨磨蹭蹭,像头懒驴拉磨,抽一鞭,转半圈”

他分辩道:“师傅,反正无事,又何必风风火火瞎忙一气,俗话说慢工出细活”

“什么,你还敢回嘴?叫你快你就快!”

不过,练功则像换了个人,十分勤奋,但师傅从没夸奖过他。

“听着,你脾性和善本也不是坏事,以后可少造杀孽。不过也不能好坏不分,一视同仁,大丈夫当嫉恶如仇,决不能姑息养奸!”

师傅不止一次这样教训他,他却没往心里去。

本来嘛,这山上只有他师徒二人,与世无争,世外桃源,你叫他恨谁去?

要是他性情暴躁,云禾村王子川一伙把他折腾来折腾去,能有好果子吃么?

因此,算命妇人喋喋不休缠住他,他也不发火,叫他停下就停下。

“小哥儿,算个命吧,小妇人今日还没开张,锅里还等着米下哩,就十二文大钱”

“不瞒你说,小可身上只有二两银子,在京师也不知能住几天,所以”

“你只有二两银子怎么够啊,京师住店贵,吃饭贵,二两银子怎么够开销?”

“就是哩,可我只有这么多,奈何?”

“小哥儿,奴家看你诚实,替你谋个事儿你愿不愿干?要不然你东游西走的,被巡兵盘查起来,不是自找麻烦么?”

“你是说,替小可谋个差事?”

“不错,奴家替你荐个好差事。”

“当真么?不知叫小可干何营生?”

“这样吧,等收了摊,奴家带你去一瞧便知,包你满意,吃住都有地方。”

“这恐怕不妥吧?在下与芳驾素昧平生,这就跟着去”

“哟,你又不是大姑娘,还怕小妇人把你卖了不成?有什么不妥的?”

她边说边动手,十分麻利地一会便收拾妥当,自己背着个卦兜,带着他往北走,绕过慈恩寺废墟来到忠孝坊,又穿进一条小巷,到了一幢小屋前,敲了敲门。

妇人道:“这里叫仁盛巷,记好了别走错了,小妇人就在此存身。”

门不一会就开了一扇,是个二十六七的姑娘探头出来看:“哟,三姐,回来得这般早”乍又见东野焜,讶道:

“咦,他是什么人,带他来干什么?万一不是好东西”

妇人道:“别乱嚷,到里头说话。”

三人穿过小天井,到正厅客室坐下,让他稍候说是去烧茶水,两个妇人便下厨房说话去了,也不知嘀咕些什么。

盏茶时分,才见两人端着茶碗回来,请他喝茶。

妇人道:“小哥儿,奴家名叫侯三娘,这是妹子侯四姑,以后长相处,彼此不必客气。”

东野焜谢了茶,道:“在下东野焜,蒙大嫂垂爱,不知欲荐在下干何营生?”

“喝茶喝茶,奴家自会奉告。”

东野焜端起茶喝了几口,生津回甜,端的好茶,便一口气喝下。

这时又有人敲门,三娘道:“是鹏儿回来了吧?”说着亲自去开门,不一会和一个二十来岁,相貌俊逸的年青人回到客室。

“犬子张逸鹏”侯三娘替二人引荐,又道:“小哥儿是娘在慈恩寺找来的,如何?”

张逸鹏道:“身体壮实,相貌忠厚,不错不错,孩儿以为可以。”

侯三娘笑眯眯道:“小哥儿,奴家荐你到个好去处,那儿吃穿不愁,也用不着干什么活儿,每月俸银二两,奴家再奉八两,一共十两,另外,小哥儿的衣服鞋袜,也由奴家操办,不知小哥儿愿不愿去?”

东野焜一听,诧道:“不干活儿那又干什么?叫在下白吃白住白拿银子么?不妥不妥!”

“哎,别急别急,听奴家慢慢道来。奴家有个亲戚,要雇个长随,小哥儿住在他家,平日也用不着跟他出外,只是他若有书信交与小哥儿,小哥儿送到奴家来,若无书信,小哥儿自管闲着就是了。只是有一条,小哥儿不可随意外出,得呆在家里边。”

“咦,原来是要在下做鸿雁传书的差事,只是同在京师,相互往来就是了,又何必”

“小哥儿不知,奴家这位亲戚当的是官差,平日里差务繁忙,哪有闲空走门串户。再说奴家一个妇道人家,又怎好时时上门?因此,委屈小哥儿传递书信,一个月跑个三两趟也就够了,就请小哥儿答应了吧。”

东野焜道:“好,在下答应,只是有一条,二两银子足矣,那八两在下不要,若不答应,在下就只好告辞了!”

有钱不要,这使侯三娘一家感到惊讶。

侯四姑道:“我说小兄弟,有钱不赚,有什么理儿,能说说么?”

东野焜道:“一月送两三次信,管吃管住,二两银子也尽够了,怎能多拿?”

侯三娘笑道:“原来如此,小哥儿当真是诚实人,不过小哥儿有一条,书信不遗失,也不能让人看到,责任极其重大,平日又不能随意外出,所以这十两银子是该拿的。”

东野焜心想,这世上的人怎么了?为何都神神秘秘含有隐情。凌晓玉如此,白远昌等人也如此,这侯三娘一个算命的也如此。不过,侯三娘算命是假,在广场她说等米下锅,这会儿一给就是十两银子。也许,她也属于什么秘密帮会,自有一番隐情。但是管他的,自己先找个落脚地方,挣上几两银子再说。以后不想干的话,提脚走人就是了。

他于是道:“银子二两,多一分不要。”

侯三娘见他固执,只好答应。

这一天就在侯家度过,谈说中问及他的来历,他想总不能见人就说自己有武功,于是把小时当学徒的事拿来搪塞。

晚上,他与张逸鹏同屋。

第二天一早,侯三娘上街替他买了两身衣服,穿上后哪里像个长随,倒像个家道小康的读书人。

吃过中午饭,张逸鹏带他穿街过巷,走正阳门穿洪武门,来到六部五府、官衙门林立的长安街,出出进进的大都是文武官员。他们最后转入了一条小巷,来到张逸鹏亲戚家。

这小院比张院宽敞多了,天井里置放着许多盆花木,夏天时花儿一定茂盛。

主人年约四旬,夫人三十多岁,有个十来岁的小儿。另外有一对夫妇充当仆役,丁口倒也不多。

张逸鹏替他们作了引荐。

主人王必胜也还客气,当下引他们入室。

张逸鹏道:“这位兄弟充当信使,当不会引人注目,请王叔多加关照。”

王必胜道:“好说,就请他留下吧。”

张逸鹏又嘱咐东野焜一切小心,便径自走了。

东野焜被安置在边厢房里,有个自己的小天地,无事便勤练内功,倒也自在。

这王必胜敢情是个会家子,早上天不亮起来,就在小天井里练拳舞刀。东野焜躲在自己屋里,看他练完后心想,这人刀法还不错,莫非也是帮会中人,不知每天出门去干什么,有时中午不回来吃饭,有时夜间半夜三更才回来。不过与自己无干,反正他不是坏人。

半个月后,东野焜才知道,王必胜在相府里当差,是个护院,经常值更。

由于彼此慢慢熟悉了,王必胜也会讲些相府里的琐事给他听,无非是达官贵人起居饮食的奢华之类,旁的并不涉及,但东野焜听了极为震惊,原来人世间还有这般的荣华富贵,与寻常百姓家徒四壁,艰难竭蹶的困境相比,当真是差之万里了。

这天晚饭后,王必胜在屋里写好一封书信,让东野焜带给侯三娘,要他小心千万别丢失。

东野焜及时送到了忠孝坊仁盛巷,侯三娘拆阅了书信,又递给四姑、逸鹏看了,三人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三娘道:“如此说来是护卫堂所为,但护卫堂的头儿是谁他也不知道,那找谁去?”

张逸鹏道:“娘,司徒天鹏定然脱不了干系,爹爹一向与他不和,说不定是他害的。”

“这事娘自然知道,但苦无真凭实据。”

四姑道:“依我说,只要找司徒天鹏、伍岱、鲁方还有麻雄算帐就不会错,只有从他们口中,才问得出护卫堂的头儿到底是谁。”

三娘叹口气道:“四姑,凭我们的能耐,斗得过这些人么?”

四姑愤然道:“斗不过也要斗,合我们三人之力,不信斗不了司徒天鹏!”

逸鹏道:“娘,事到如今,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报这个仇!”

三娘道:“你们就只知道去拼命,也不想想,我三人若把命丢了,不但仇报不成,连张家的香火也断了,对得起张家的祖宗么?”

四姑、逸鹏不作声了,三娘又道:“这事不能着急,要等查明真凶,待机而动,须知我们要对付的恐怕不是一人两人,金龙会操在他们手里,凭我们三人能是对手么?”

逸鹏道:“娘,世间虽不知京师有个金龙会,但金龙令已是威镇江湖,我知娘的意思是想邀约些亲朋好友助拳,但人家一旦知晓要对付的是金龙令一伙人,天下只怕无人有此胆量。”

三娘道:“不错,娘也知道实情如此,但别忘了江湖上还有个紫星红梅,去年金龙令初现于江西大旭山,不正是紫星红梅挫辱了它么?所以只要我们查出仇人到底是谁后,再去寻访紫星红梅,若得她相助,必能报仇!”

四姑道:“哎呀,这要等到哪一天?”

三娘道:“从知晓你姐夫遭到不测到现在,时间也不算长,我们被瞒得好苦,但知晓噩耗后我们到京师也不过半年,这半年里好不容易才找到王必胜,总算打听出些端倪。若是被金龙会查知我们来京师,我三人只怕性命难保。因此我们要非常小心,决不能贸然从事,以卵击石。不能自保,还说什么报不报仇?”

东野焜听懂了一半,知道他们来京师是为了报仇,仇人就在相府,但又不知是谁。

三娘旋又对他道:“小哥儿,你回去告诉王大爷,书信已收到,详情已知,请他设法探听出祸主是谁,我们静候佳音。”

东野焜回到仁盛小巷,把话对王必胜说了。

王必胜有些诧异,问他听到些什么,他照直说了,王必胜想了想,道:“既然三娘不背着你说,以后就不必写什么书信了,万一失落,那可是要命的事,就让你传口信吧。”

东野焜回到屋里,心中十分纳闷,这侯三娘真是奇怪,为何要找他来干这般轻巧的事,张逸鹏自己不会来么,真是多此一举,还要破费银两,何苦来哉!

他入世未深,哪里知道三娘的打算。三娘为何挑中了他,一则他纯厚朴实不懂世情,二则他文质彬彬,人才一表,又读过书识过字,办起事来决不会莽撞,也不会招人注意。找这样的人来干这极危险的营生,算是稳妥不过。就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送信人,她在广场足足摆了二十多天的相摊,观查了来来往往的无数个人,总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直到那天见到东野焜,攀谈几句就相中了他。

东野焜哪知道干这件差事的凶险,连十两银子的工钱都不敢要,他以为这是个松闲轻巧的差事呢。这些天来,他经常想念凌晓玉,白天王必胜的小儿子小勇会来纠缠他,要他教认字要他做游戏。

每天晚上静夜,面对窗外冷月,他就会想起她来。这一点也由不得他,他想把她忘却,可她总是往心里钻。这正是“相思如明月,可望不可攀”

凌晓玉违背带他上京师的诺言,突然叫他离去,这实在是深深刺伤了他,他对她有了怨恨,下决心再不与她相见。可他却忘不了她,与她常在梦中相会。他对自己说,凌晓玉如月宫里的嫦娥,离他远之又远,自己不过一个凡夫俗子,怎能与仙娥攀交?仙娥既然瞧不起凡夫俗子,又何必自贱去讨好奉承。

人总得有点儿志气,别人看不起你,你总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所以,他不会去寻找她,万一哪一天意外相逢,他也要躲开她。

因此,每当想起她时,总要烦恼难受一阵子,然后强迫自己打坐,勤练内功,使自己进入物我两忘之境而超脱。

这天下午,小勇儿缠着他出街玩耍,王大娘无法,只好应允。

出了洪武门,刚到正阳门,迎面有人冲着他笑,向他招呼,看着眼熟却叫不出名儿来。

那人道:“在下杨启,兄台忘了云禾村?”

东野焜恍然大悟:“并没忘记,只是尊驾那夜未通名姓,是以叫不出来。”

杨启看看小勇,笑道:“这是谁家的小孩,兄台欲到哪里去?”

东野焜道:“这是主人家公子,带他到街上玩耍,并不一定到哪儿去。”

杨启有些惊讶,道:“兄台干何营生?”

“在主人家做长随。”

杨启简直不敢相信,这样一位武林高手,居然屈尊去做人家的仆役,真是不可思议。

但嘴里道:“在下进城访友,不料却碰上了兄台,真是再好不过,白大爷一直念念不忘兄台,今日就请兄台随在下去见白大爷如何?”

“不成不成,拖着个小孩儿怎么去。”

“那明日如何?”

“也不成,在下做长随,主人嘱咐不得随意出门,所以对不住各位,以后吧。”

杨启心想,好不容易见你出来,今日无论如何也得拉你去。

嘴里道。“那就带小孩儿一同去吧,离此并不远,白大爷老念叨着老弟,今日务请赏光一见!”

东野焜推却不过,只好背起小勇,随杨启走出通济门到了秦淮河边,进了一幢带个小花园的雅致住宅。进了门有条石砌小道,两边花木扶疏,绿荫笼罩,小道尽头有座小楼。

杨启叫来个小厮,带小勇去捉蛐蛐儿,请东野焜在楼下客室就座,自有小丫环送上香茗。

东野焜几曾见过这般窗明几净、陈设典雅的居室,不禁入迷地瞧着墙上的山水字画。

杨启遂上了楼,不一会白远昌便和他一块下楼,大家又寒暄一番。

白远昌笑道:“少侠这么长时间也不到隆兴镇来,不知少侠在何处高就?”

东野焜道;在相爷府的王护院家做长随,也没什么事,只是不好随意离开。”

白远昌讶然道:“少侠去做那护院的长随?这真叫老夫不敢相信,以少侠的武功”

言未了,忽听环佩叮当,从楼上下来了个千姿百媚的富家小姐,由丫环搀扶着,袅袅娜娜,款步轻摇,一双星目不断打量着东野焜。

东野焜被这位小姐的美貌给吸引住了,但刹那间想起了凌晓玉,富家小姐出尔反尔,千万别相交,于是赶紧把头低下,不敢正视。

白远昌笑道:“少侠,这是小女白艳红。”

东野焜连忙站起行礼,长长一揖,也不说话,脸却涨得通红。

白艳红不禁一笑。

那丫环也穿戴得十分整齐,和小姐一起落座,见东野焜都不看她一眼,不禁生了气,嗔道:“喂,你这个人几天不见就眼高于顶啦?不认识我了么,招呼都不打?”

东野焜一愣,心想我何曾又认识她了?便抬头一瞧,连忙站起来:“原来是王姑娘,只因姑娘装扮得如此艳丽,在下一时认不出来,还请姑娘原宥是幸!”

“哦,原来如此,我以为你装糊涂呢!”王莲英这才转嗔为喜,因他话中有赞扬之意。

白远昌笑道:“莲儿向不饶人,嘴如”

王莲英道:“又来了又来了,谁叫他目中无人呢?”稍顿问东野焜:“你发迹了么?”

东野焜道:“做人家的长随,这算发迹了么?混饭吃而已,叫姑娘见笑。”

王莲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什么?你去当人家长随?我不信,你骗人!”

东野焜见她不信,一急就对天盟誓:“老天爷在上,东野焜若有半句谎言,天打五”

王莲英嚷道:“你这人真是的,谁要你立誓来,我信了不就成了么?赌什么咒!”

白艳红不禁好笑,此人当真老实,便试探道:“听家父说,少侠身怀绝技,去当人家长随,定是韬光养晦,另有所图,可肯道出原因?”

东野焜一愣:“韬光养晦,另有所图?小姐说到哪儿去了,在下幼失双亲,无处可去,有人相雇,找个安身之处而已。在下凡夫俗子,一个贫民,心无鸿图,也不存名利之心,随遇而安,此乃在下肺腑之言,不信则奈何?”

白艳红看他确非心机深沉之人,不禁十分感慨,人与人迥不相同,那秦玉雄与他年岁差不多,却仗着自身技艺攀龙附凤,追名逐利,而他一身功夫只怕不输于秦玉雄,却安居贫困,闲云野鹤,心安理得。

只不知今后会不会被闹市所染,一旦显出绝技,受人赞誉而改变了心性呢?就像一张白纸染了墨一般,也成个为虎作伥、摆脱不了名缰利锁的势利小人,那才是叫人惋惜呢。

心里想的,嘴上自不能说,她道:“少侠诚实君子,妾身怎能不信,只是替少侠委屈。”

王莲英道:“得啦,你一旦显出武功,只怕身不不由己,到时别忘了我们就成。”

白远昌道:“少侠与其做人长随,不如由老夫给荐个差事,不知意下如何?”

东野焜道:“多谢帮主美意,但东主待在下甚好,此时辞去于心不安,再过一阵子再请帮主谋事,在下先谢过帮主。”

白远昌无奈,只好道:“好说好说,少侠何时愿来,只管知照一声就是。”

白艳红道:“听家父说少侠武功极高,能否请少侠显露一手绝技,也让贱妾开开眼界?”

东野焜忙把双手乱摇:“白前辈过奖之言,小姐当不得真,在下哪有什么绝技。”

说死说活他就是不肯,拿他没法。

白艳红又道:“少侠别一口一个小姐,听着刺耳,换个称呼如何?”

白远昌赶忙道:“你们以兄妹相称最好。”

东野焜道:“使不得使不得,在下不过一个长随,怎能与小姐兄妹相称?不妥不妥!”

王莲英生气道:“你这个人可真难说话,这个不成,那个使不得,你真是”

白远昌忙打断她的话:“莲儿,不要怪罪东野少侠,彼此还不熟悉,所以少侠有些拘束,以后慢慢熟了,也就不拘小节了。”

东野焜见时候不早,怕主人惦记小勇,便起身告辞,要带小勇回家。

白艳红又问了他的住处,约他明日来吃晚饭,盛情难却,他只好答应。

回到家中,小勇兴高彩烈地对他娘说到一富人家游耍的情形,妇人心中惊疑不定,这小哥儿既然有阔朋友,又为何来当人长随?

王必胜回来时,妇人悄悄对他说了,他也感到惊、诧,嘱咐她不要声张,待他去告诉侯三娘后再说,由她处置。

夜里,东野焜练功至三更方才就寝。

忽然,他听见瓦楞上有人,心想这人轻功不弱,到这里来干什么?咦,不止一人,而且下到了天井里,这得出去瞧瞧。

他连忙套上鞋子,走到门前拉开门一看,只见三个黑影正潜往正房,便大声嚷道:“喂,你们深更半夜闯入私宅,意欲何为?”

这一嚷,惊动了上房里的王必胜。

他赶紧套上衣服,摘下墙上的朴刀,开门冲了出来。

三个黑影并不惊慌,仍大模大样站着。

王必胜一打量,见这些人黑巾蒙面,不像窃贼,喝道:“哪条道上的,到此何为?”

一个蒙面人冷笑道:“王必胜,识相些,快说出你打听张瑾的事有何企图?”

王必胜大惊,道:“你们是”

另一蒙面人道:“谁让你打听,一并招来,若想狡辩,杀你全家!”

王必胜知道大祸临头了,但他决不能供出侯三娘他们,便搪塞道:“并无人托在下打听,在下也只是偶然想起问问罢了。”

“说得轻巧,你当别人不知么?侯三娘与那个孽种张逸鹏现在何处?”

王必胜惊得魂飞天外,道:“我不认识他们,怎知他们在何处?”

“嘿嘿嘿,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既不肯实话实说,大爷们就把你捉到个好去处。慢慢用刑消遣你,看你打熬得几时!”

话才落音,此人就动了手,一掌拍出。

王必胜为护家小,只有拼死一斗,连忙往后一退,举刀反击。

但他未施出两招,就被其他两个黑衣人点穴治住,刀也被夺去,站在那儿动也不能动了。

只听他颤声哀告道:“三位,一人做事一人当,望三位莫动在下妻儿。”

上房里的妇人听见丈夫如此说,吓得嚎哭起来,把小勇也吓醒过来,跟着大哭。

一个蒙面人道:“饶了你妻小?有这等好的事么?斩草不除根,岂不留下祸害!”说完嘿嘿笑着上了台阶,要进屋行凶。

东野焜耐心真好,直到现在他才把事情弄清,这些蒙面人要杀主人全家,居心不良,定然不是好人,他不能让小勇母子被杀。

他喝道:“站住,你们竟敢来此行凶,快把王大爷放了,在下放你们一条生路”

那上了台阶的蒙面人“咦”了一声道:“嘿,把这个小厮忘了呢,多亏他自己出了声,这叫自己找死,让大爷来成全你!”

王必胜急得大叫:“小哥儿,快跑!”

东野焜道:“东家放心,在下不惧强人!”

下了台阶的蒙面人身形一晃到了东野焜跟前,举起巴掌朝他天灵盖拍了下去,要一掌击碎他的天灵盖,打发他回老家。不料手掌还未拍列人家脑袋上,上腹部鸠尾穴一麻,糊里糊涂就被这小子点了穴,一时惊得魂飞魄散,张嘴欲叫同伙来救,可接着哑穴也被点上。

那边两个同伙浑不把小厮当回事儿,一人提着王必胜一只手,打算拖他出门。忽觉眼前黑影一晃,两人胁下同时一麻,吓得张嘴惊叫,可哑穴紧接被治,哪里还喊得出声?只见那个不起眼的小厮把王必胜解了穴,原来是栽在这小子手里,真是阴沟里翻船,太想不到了。

王必胜又惊又喜,顾不上道谢,连忙进屋叫妇人收拾细软银两。

东野焜则在天井里踱来踱去。隔壁住着的仆役夫妇听见没事了,才敢开门出来,问东野焜可要将贼人捆起来送官,他们十分奇怪,三个毛贼居然老老实实站着。

不多会王必胜夫妇牵着小勇出来了,夫妇两人都提着大包袱。

王必胜给仆役夫妇十两银子,叫他们连夜离开,他也要离开京师逃命。

东野焜道:“如何处置这三个贼?”

王必胜道:“不必管他们,快走!”

一行人急急忙忙出了门,把三个强人留在天井里傻站着,把他们气得发昏。

王必胜小声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三娘也不告知在下实情,请恕在下有眼无珠”

东野焜道:“东家不必客气,现往何处去?”说着把小勇背在背上。

王必胜道:“先到三娘家,让他们赶快逃走,迟则走不脱了。”

于是王必胜背起妇人,两人施展轻功,不多一会便到了三娘家房头。

王必胜当先跳下,站在天井里道:“三娘、三娘,大事不好,快起来说话,事情紧急!”

话音才落,正屋客室门一开,侯三娘提了把刀出来,侯四姑跟在后面,厢房里的张逸鹏也冲了出来。一见是王必胜一家,忙情他们入客室,点上灯坐下说话。

王必胜道:“在下探问张师傅的事,不知为何被护卫堂的人查觉了,今夜突然来了三个高手,在下被他们治住,多亏小哥儿救了在下。三娘你不该把东野小哥儿的事瞒着在下,害得在下慢待了他,今夜若不是他,在下一家哪里还有命?不过三娘有先见之名,把这样一个高手遣来保护在下,只是该把话说明”

三娘等人听得满头雾水,三娘连忙道:“且慢,王兄说是谁救了你?”

“这自然是东野小哥儿,你三娘岂能不知?”

“你说小哥儿救了你?如何个救法?”

王必胜把情形详说了一遍,侯三娘大惊,不及再问,举目瞧屋里,不见东野焜,忙问:

“人呢?小哥儿呢?哪儿去了?”

王必胜一愣:“他背着勇儿和在下一同来的。”

三娘不等他说完就跳到天井里,哪里有人?轻喊了两声,没人答应。

小勇道:“大哥哥把我从背上放下,又跳上房走了,也不说他上哪儿去。”

侯三娘跌足叹道:“该死该死!我侯三娘白白闯荡了二十年江湖,把一个武林高手看成个忠厚的小厮!唉、唉,真是瞎了眼啦!”

王必胜讶然道:“什么?不是你派他来保护我家小的?你不知他有武功?”

“哎呀,王大哥,我哪里有这份先见之明呀,我要是知道他有武功,能把他当你的长随么?以王大哥的武功,被蒙面人轻易就治了穴,而小哥儿却又出其不意治了三人的穴,即使那三人一时大意遭了偷袭,但小哥儿的身法可不是等闲人做得到的。可惜可惜,失之交臂!”

张逸鹏道:“孩儿明日上街找他去。”

四姑也道:“他在京师无亲朋,好找。”

王必胜道:“不然,小儿昨日随他到了一个富人家玩耍说起这事,在下有些不解,他有功夫在身,怎么甘做下役,这其中”

三娘道:“王大哥言之有理,这位小哥儿当真有些神秘,但他并不是和我们作对的,也就不必担心,他日若再相逢,定会弄个明白。”

王必胜道:“这事暂且放下,护卫堂的人已怀疑大嫂你们到了京师,望大嫂暂躲一躲。”

三娘道:“我们这儿他们一时找不到,只是王兄又有何打算?”

“唉,京师已不能存身,在下只有远避。”

不提他们在此商议,再说东野焜上了房之后,一时也不知该往哪儿去,他不辞而别是因为人家已不需要长随,若去道别又得让人道谢一番,人家正有急事,何必再去打扰?

他胡乱走了一会,突见西南角上有一黑影飞快掠过,后边有几条黑影紧赶,好像是追逐前面那人,左右无处可去,不如跟去瞧瞧,是好人追坏人,还是坏人追好人,如有需要,他得帮好人,抓坏人。

于是,他急起直追,不多会便见前头跑的人进入一个宽敞无比的旷地里,后面的人则分散开去包围他。

跑了没多远,迎头又蹿出两人拦路,看来逃跑的人正进了人家张好的网,无处可逃了。

他连忙提足气跃了上去,离那些人十多丈立住。瞧瞧周围无处藏身,便蹲下来慢慢往前跳,像只大青蛙。

只听那逃跑的人说道:“各位大哥,在下,与各位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各位如此苦苦相逼又是为了何来?望各位高抬贵手,放小弟一马,小弟感激不尽!”

围住他的有六个人,有一人道:“梁上鼠,莫不识抬举,你是明白人,违抗金龙令可没有好下场,你自问比集贤庄的人高明么?”

“应大哥,并非小弟敢违抗金龙令,只是小弟懒惯了,不惯受人差遣,求应大哥”

“求我应某有何用?我只问你,你只须答一句话就成,不过要仔细斟酌好了,事关你的生死,可不能儿戏。你若不奉召,就是违抗金龙令,你若奉召,咱们就是好朋友,说吧!”

“这个么,应大哥,小弟有自知之明,奉了召去,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所以”

又一人喝道:“冯二狗,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爷们找了你好长时间,就为的相中你那点偷鸡摸狗的本领,你要是不识抬举,今日就把你拿下,先让你饱受刑罚,再慢慢消遣,一刀一刀割你的肉,直到你咽气为止!”

“哎哟,头陀大哥,大家在江湖上早不见晚见,何必那么凶霸霸的,小弟又没招惹你”东野焜趴在地上,离他们七八丈远,听得清清楚楚,原来被迫的人就是那个在面摊上和他逗笑的冯二狗。

听双方对答之言,追他的人又凶又恶,恐怕不是好东西。看他们六人,都用黑布蒙巾,就像在路上偷袭凌晓玉的那些人。

而冯二狗在面摊还想给他银子,心地善良,恐怕是个好人,不如帮他一帮,助他脱逃。

他把汗巾摸出来蒙上脸,待机而动。

这时又听冯二狗道:“各位,高抬贵”

又听一个女人劝道:“冯二狗,别指望大爷们高抬贵手,应大爷劝你别死心眼儿,跟着爷们干,好处多得很,要钱有钱,要宝有宝,放眼江湖,谁还敢来招惹你?你只要亮出身份,我冯二狗是奉金龙令差遣的令差,江湖黑白两道,谁敢不退让三分?又何苦流浪江湖,形单影只?到头来还不是死在仇家刀下,要么就是碰上了硬点子,丢了小命。所以你只要归附金龙会,大伙儿又怎会亏待了你?”

冯二狗道:“彭大姐,你的好意心领,但我冯二狗不会干缺德事,跟着各位也没用”

那姓应的大怒:“混帐东西,你骂爷们缺德,你当真不要命了!”

冯二狗忙道:“应大哥;误会误会,这样吧,哥们要二狗去盗取什么财物,二狗定为各位效劳,至于拿不拿得到,就看天意了!”

“这么说,你是愿意为金龙会效力了?”

“我没这般说;我只说效一次劳”

“小子,你敢消遣大爷,你”冯二狗不听他说话,猛一下跳起老高,向人圈外落去,恰好是东野焜趴伏的方向,因为他想蹿回街道好躲藏,免得在大教场难以藏匿。

他这一跃已拼尽了全力,足足跃出七丈外,双足一落地,赶紧再次腾身。

围住他的人没想到他说了那么多话是为了缓过气来,先前他已跑了大半个城,累得再也跑不快了,缓气是为了再次逃走。而他们以为他已走投无路,稳是囊中之物,所以疏了神。

冯二狗提足气第二次腾跃,双臂一振,猛力向前一扑,可双足居然牢牢钉在地上,身子不但没有腾起,连脚也没抬得起来。

这一下,把他惊得魂飞天外,惊骇中这才感觉出两只脚的脚踝处被两个软箍子箍着。

我的娘!莫非大教场上有机关?

他赶紧低头一瞧,吓得叫出声来,敢情不是什么机关,是面前趴伏着一人,用两只手握住他的两只脚。

急切间不假思索,弯下腰朝那人头上狠命一掌打下,可手才打出,两只脚踝处的太溪穴一麻,全身力道顿失,人也不会动了,把他惊得亡魂皆冒,大叫救命!

眨眼间,趴着的人站了起来,冲他一笑,道:“喂,老兄,记得我么?”

冯二狗仔细一瞧,星光下认出,正是那个不久前在面摊吃面遇到的穷书生。

“啊哟,是你啊,小兄弟,快逃!”

逃?逃得了么?那六个灾星,早在四周团团围住,插翅也难飞。

冯二狗掉了魂:“唉哟,小兄弟,你害苦了我,干么要拉住我的脚”

“上回你把我的钱摸了,把我耍得狼狈不堪,这回我也耍耍你,彼此两下里扯平!”

“哎哟,我的小祖宗哟,你这不是要了我的命么?你不该在这节骨眼儿上拉我的脚呀!”

应天华哈哈笑道:“冯二狗,别怨天尤人了,认命吧!你这位小兄弟可真帮了你的大忙啦,现在你还想跑么?哈哈哈,这叫命中注定,你这条狗命只有呜乎哀哉啦!”

东野焜问冯二狗:“他们要你去干什么?你又为何不跟他们去?”

冯二狗哭声哭气说:“倒八辈子霉才跟这伙凶神恶煞去呢,那不是羊羔落进狼群了么,他们全是一伙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骂得好骂得好,爷们今天就剥你的皮!”

东野焜道:“他们既然是大恶人,你不跟着去就不去,又怕什么?”

“小兄弟,你说得轻巧,不去他们会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割舌头挖眼珠子,受尽活罪”

一个蒙面人喝道:“既知爷们的手段,还不乖乖跟爷们走,当真要等爷们动手么?”

冯二狗垂头丧气地说道:“走是只有走的了,只是心中不甘。这样吧,你们前头走,在下跟着就是了,反正逃不出你们的手心!”

“好算盘,先点了肩井穴再走!”应天华道。

东野焜道:“你跟着我走,别理他们!”

“小兄弟,你说些什么呀!这还能走得了么?你就别管啦,自顾逃命去吧!”

“胡说八道!我说走就走!”

冯二狗听他话一落音,自己胳膊就被他抓住“呼”一下,身子被一股大力一拉,其快无比地从蒙面人间的空隙冲了出来,那首当其冲的拦路者被东野焜顺手一拨,趔趔趄趄往一边斜退出丈余。冯二狗大吃一惊,两足已落地,又被一股大力拽着飞跃出去,他连话也来不及讲,忙提起真气跟着他跑,心中却骇异无比。

他冯二狗的轻功本就算高明的了,哪知比起这位小兄弟来却差得太远,他只觉自己如腾云驾雾一般,两耳生风,快速无比。身后传来了应天华等人的喝斥声,他们正拼命追赶呢。

东野焜此刻施展佛遁,运足了功力,想试试自己的轻功,比起别人来到底如何。

他二人臂挽臂,心意相通,一会上房,一会穿街过巷,盏茶时分便听不见追兵的声音。

冯二狗心里高兴得要命,忙道:“小兄弟,小兄弟,停下来歇歇,那些凶神找不到我们了。”话一完,东野焜便刹住身形。

冯二狗道:“啊哟哟,我的小祖宗,你原来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失敬失敬!”

东野焜道:“敬什么,被你捉弄”

“啊呀呀,旧事不重提,今夜你老兄也把我给吓傻了,扯平扯平,啊哟,不对不对,扯不平的,你给不出面钱只丢脸,我却差点丢命!”

“那还要不要再耍一次?我把你送回”

“得啦得啦,耍一回就够了,慢,这里是会同桥,小兄弟,到我下榻处去吧!”

东野焜道:“去干什么?就此辞别!”

“不成不成,你救了我的命,就这么走了未免不够朋友,大家叙谈叙谈,天明后再说。”

东野焜也无处可去,道:“好,走吧。”

冯二狗带路,把他引到三山街东面一家旅店,从窗子里进去,冯二狗点亮了烛火。

东野焜刚一坐下,冯二狗纳头便拜,便以阴柔内力托住他,让他跪着却弯不下腰。

“你这是干什么?再叩头我可要走了!”

冯二狗只好站起来,道:“小兄弟,我二狗服了你啦,你年岁不大,内功已登峰造极,在小镇上见到你,我就知道老兄有能耐!”

“骗人,有能耐还受你欺负?”

“啊哟,闹着玩儿开开心,当不得真。”

“谁与你当真?要当真,我还管你?”

“老兄是怎么知道我被这些大恶人追赶的?”

东野焜不便讲出侯三娘的事,说道:“我在一人家给主人当长随,不想干了便趁夜里出来,却瞧见有人被追,就赶了去,发现是你。”

“你老兄去当人的长随?啊哟哟,这不太委屈了么?那人大概没长眼珠子,不识老兄”

“得了吧,不当长随我怎么谋生?不提这些事,你今晚遇到的究竟是什么人,怎会说你偷鸡摸狗有本领,那金龙会又是怎么回事?”

“我二狗外号梁上鼠,专干劫富济贫的侠义事,所以是侠盗,我只对那些贪官下手,还有那些为富不仁的奸商,偷来的银两大多拿来周济贫苦人家,当然也得留点给自己用。今晚那些大恶人,原都是江湖有名的凶恶之徒,杀人谋财,横行霸道,坏事做绝,如今都被金龙会统率在旗下,也不知为何会聚集在京师。前几天我在街上药铺抓药,不料却撞上了魔手书生应天华、追命双钩龚强,两人要逼我听从金龙令指挥,也不知要我去干什么勾当,我自然是不干,挤进人流溜了。哪知今日进得城来,被他们的探子盯上了,晚上叫来了黑衣女妖彭桂兰,恶头陀普济,大力双斧申豹,还有一个不认识,六人把我追得满城跑,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多亏遇见了小老弟才”接着他讲了金龙令在江湖出现两次的情况,最后道:

“这金龙令究竟是何人所发,江湖并无一人知晓,但它霸气十足,已震骇了江湖,许多门派正商讨如何对付它呢。小老弟,你有一身惊人的功夫,今后还得仰仗你对付这班凶徒哩!”

东野焜道:“原来金龙令这般凶狠,可它是何人所为也不知晓,又怎么对付它?”

“这个,不用担心,俗话说,水干石头露,迟早它会现原形。”

东野焜不禁沉思起来,江湖上原来有这样多的事,师傅叫我除恶,看来不能不管。

“小老弟,你今后作何打算?”

东野焜仍在沉思中没听见,他忽然想起了冯二狗说集贤庄事时提的有个如澄和尚,不知是不是师兄,便问道:“你说有个如澄大师让集贤庄庄主也收纳改邪归正的黑道人物,这个如澄大师是谁,你见过么?”

冯二狗道:“你问如澄大师么?嘿,说起他老人家来那是赫赫有名,十年前他助风火刀王赵鹤与夜行魔慕容石、断魂手张渊大战千合,结果两败俱伤,他失去了功力,以后不听见他的消息,前几年才又现身江湖,不过我没见过他老人家,据说曾到集贤庄去住过。”

东野焜心想,果然是师兄,可惜不知该到何处去寻找他。

又问道:“你听说过侯三娘么?在江湖上是正是邪?”

“知道知道,侯三娘出身于山西武术名家,夫君叫张瑾,人称螳螂神拳,是山西武林的翘楚。几年前听说上了京师,把妻儿留在太原府。后来又听人说他是被当朝一位丞相请去的,也不知得了什么病,死了。但叫江湖人猜疑的是,遗孀侯三娘和孩子张逸鹏忽然遭到不明身份人物的追杀,之后就失去了踪迹,大概是藏匿起来了。咦,小老弟,你为何问起她?”

“原来如此,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不告诉你,因为不能说。”

“告诉我无妨,你小老弟对江湖事不熟,我可以帮你出些主意。”

“不是我的事我不能说。”

“小老弟,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不如跟我们在一起好耍,有事也好相商。”

“你们是谁,帮派么?”

“我们只是三个人,老爷子沈志武,大傻子牛安,加你四个人,前不久老爷子被人打伤,我们便躲到镇上养伤,所以我才会遇上你,他二人还在镇上,明日我去把他们叫回来。”

“和你们在一起干什么呢?这吃饭用钱”

“吃饭用钱不须你小老弟操心,自有我二狗操办。我们四人结伴,就可以斗一斗金龙会那伙死囚,这就多半要仰仗你小老弟了。当然,凭我们几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能自保就成,别自己找上门去。”

“你操办吃饭用钱,什么活儿也不干,钱从何处来?我知道,你要去偷:那可不好。”

“哎,小老弟,那些贪官的不义之财,留给他们无度挥霍么?我二狗取来,大半周济百姓,这可是侠盗行径,又不是自己来挥霍!”

“偷人家的东西,总是有点不妥。”

“小老弟,你初入江湖,知晓的事太少,慢慢你就懂得了,放心,我二狗从不干缺德事。”

东野焜又问明了沈志武、牛安是什么人,想想自己确实也无处可去,便答应下来。

两人谈谈说说,二狗又对他讲了许多江湖逸闻,东野焜听得入了迷。

第二天午饭后,冯二狗出城叫人,东野焜则去白远昌家赴约,二人说好晚上在慈恩寺前见面。

东野焜出了通济门,在河边找到白家,才一敲门,王莲英就把门开了,一见他就嗔道:

“为何不早来,叫人家好等!”

东野焜道:“吃完饭小可就来了”

“你总是有理,还不快进来!”

进客室坐下,白艳红姗姗从楼上下来,娇声道:“东野兄何其姗姗来迟?莫非你那东家不让你出来么,管得也太紧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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