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趋炎附势(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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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家名叫“洁香楼”的酒店,兼营住宿。掌柜的是个女的,三十七八岁,妖媚动人。
邱子荣大概经常来这里吃喝,与女掌柜混得熟了。一见面,邱子荣就替秦玉雄等人引荐。
女掌柜姓鱼,芳名素珍,一双媚眼勾人慑魄,待人极是亲切,帐房姓王,名礼成,年约四十许,斯文稳重。鱼掌柜叫了小二张兴,亲自带几位爷去看客舍。沿饭厅后门进去,有一幢四合院,转右侧又有道门,是一个植有花草的小院,十分清静雅致,秦玉雄便包下一排三间,当即拿出五两银子作押。
四人在房内坐定,小二沏了茶水来,边饮边谈,互说别后经过。
邱子荣道:“原来三位去了虎威镖局,不是兄弟小瞧了他们,秦老弟在镖局做个副总镖头,两位做了镖师,实在是大大屈才了!”
秦玉雄道:“还说什么屈才,现在连镖局的饭碗也给扔了,正愁出路呢!”
“啊哟,秦老弟休要这般说。你今日击败了京师最有名的两位高手,大名一飞冲天,还愁没有英雄用武之地么?不瞒三位,小弟一回到羽林左卫,便向指挥使大人引荐了三位”
梁公柏插话道:“邱兄,不妥不妥,小弟一向不愿入军旅受人拘束。”
邱子荣忙道:“梁兄,你且听小弟一言,羽林左卫乃皇上亲军,非比一般军卒,以三位才智,一旦入伍,何愁不被重用高升?须知羽林左卫权限极大”
伏正霆道:“做了亲军卫士,就得成天呆在皇城里,我这人一向无拘无束,不如做个草民来得自在,邱兄你说对不?”
邱子荣道:“是是是,伏兄行侠江湖,自然是无拘无束。不过,恕小弟直言,今日三位已经闯下弥天大祸,所以”
秦玉雄讶然道:“邱兄,此话从何说起?”
“唉,秦老兄,并非小弟危言耸听。飞龙堂、金刚门都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公子学艺,再者两家在京师武林甚孚众望,今日被秦老兄你伤在刀下,试想他们会就此甘休么?”
梁公柏一愣:“你的意思是,今日我们已树了不少敌,他们都会来对付我们兄弟?”
“不错,除了武林人,还有官府”
秦玉雄怒道:“让他们来好了,我”
邱子荣道:“秦兄,京师武林人若抱作一团对付你,那可是不妙的事。更何况还有几家权势极大的权贵以官家之力对付秦兄,捏造出个谋反之类的大罪来缠你,那么天下虽大却难有你存身之地。虽然秦兄武功超群,但成日间打打杀杀,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
秦玉雄一想这话也对,与官家作对是件麻烦事,便道:“依兄之见,小弟又该当如何?”
邱子荣见他心动,不禁大喜过望,连忙道:“小弟已请准胡大人,明晚胡大人召见三位,望三位恳请胡大人恩准,入羽林左卫当差。”
秦玉雄眉头一皱:“这位胡大人只是羽林左卫的指挥使,我等投入效力又挣得出什么前程?那还不是奉命行事、难以出头?”
“错了错了,胡大人虽说只是个正三品的官儿,但权势之大令百官刮目相看。第一,羽林左卫是皇上亲军,指挥使自然受到皇上器重;第二,胡指挥使是当朝宰相胡惟庸大人的亲侄儿,因此地位已超过了羽林军所有的指挥使,文武百官也最是巴结。三位只要投到胡大人麾下,以三位的才智武功,尤其是秦兄,定会受到重用,前程无量。到那时,小弟也要依仗秦兄和两位提携呢。若是三位得以随侍皇上,那更是无比殊荣,权势之大,令人侧目。试想,到了那个地步,还有谁敢找三位的麻烦?只怕巴结还来不及呢,三位说是吗?”
秦玉雄心想,这也是个进身的机会,不妨见了胡光禄再说。便道:“好,明晚就随邱兄去见指挥使,邱兄盛情,小弟十分感激!”
“啊哟,秦兄,你是小弟的救命恩人,千万莫说个‘谢’字。只要秦兄发迹后,莫忘了小弟,小弟还指望着秦兄提携呢!”
秦玉雄笑容满面:“好说好说!”
邱子荣还有公务,便喜滋滋告辞走了。
伏正霆道:“秦兄,你真要去见胡光禄?”
秦玉雄道:“见见无妨,看这位指挥使大人如何对待我兄弟,过后再决定去留。”
梁公柏道:“羽林军的差事有什么干头?说穿了,不就是替皇上守门户么?我看不去为好,你我弟兄可以联袂行侠江湖,自由自在。”
秦玉雄道:“去见一面有什么要紧?又不是见了面就非要到羽林卫当差不可。”
伏正霆道:“这话也对,明日就去吧!”
此时忽听脚步声响,小二张兴捧着张大红帖进来,道:“秦爷,有位客人求见。”
秦玉雄十分纳罕,道:“谁?”
张兴道:“小人不知,这里有张拜帖。”
秦玉雄接过来一看,帖上写着他的大名,撕开封壳,里面是一张条子,上写:“秦少侠钧鉴:今日午间,少侠力挫飞龙堂、金刚门,武功之高,堪称京师第一。在下渴慕少侠风采,诚意相交,特在梅妍楼设宴,恭请光临,以遂心愿。”下面的落款是:元亨钱庄霍瑞祥。
他把条子递给梁公柏,问小二:“小二哥,元亨钱庄在哪条街?”
小二道:“回客人的话,元亨钱庄在三山街与大功坊的交叉路口,座落在三山街南面,是京师最大的钱庄。”
“钱庄的掌柜,你知晓姓氏么?”
“知道,京师的人,没有不知道这位大财东的。他老人家姓霍,大号瑞祥,是京师最有钱的富户之一,他老人家心地慈祥,年年都要周济穷人,提起他老人家,那真是有口皆碑。”
“原来如此,请把客人带进来。”
小二一走,秦玉雄道:“瞧见了么?京师的大财东请我们赴宴呢!”
梁公柏道:“他请的是你秦老弟,可没提到我和伏兄。说来奇怪,他怎知老弟在此?”
伏正霆道:“秦老弟时下威震京师,要找到他还不容易吗?”
正说着,小二引来了客人。
此人个子不高,圆脸上充满笑意,长得微胖,有几分富态,一看就是个攥着大把银子的生意人。一进门就忙着打恭作揖,嘴里道:“对不住、对不住,打扰打扰,请问哪位是秦爷!”边说边把一双圆眼溜来溜去。
秦玉雄忍住笑道:“区区正是秦玉雄。”
“啊,果然是人才一表,幸会幸会!”
“请坐,请坐,尊讳如何称呼?”
“不敢不敢,贱姓董,小名昌,在霍老爷宅第充当管家,奉老爷之命,恭请少侠赴宴。”
“董爷如何知晓在下去处?”
“秦少侠大名已盛传京师,老爷闻讯后十分仰慕少侠,特命手下四处打听,务必请到秦爷。在下闻报秦爷下榻洁香楼,故亲自前来恭请,望少侠体谅敝主人爱才之心,屈驾光临!”
“不敢不敢,既蒙霍爷垂青,在下准时赴宴,只不过在下的两位朋友”
董昌连忙接嘴道:“得罪得罪,只怪手下人糊涂,未报知秦爷并非孤身一人,这就由在下代老爷恭请两位一并赏光,望勿推辞是幸!”
梁公柏也颇想去看看这位大财东是何许人,便点头道:
“承蒙宠邀,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董爷大度!”
伏正霆也道:“谨遵台命!”
董昌笑哈哈地站起来:“蒙三位爷允准,在下立即赶回复命,半个时辰再来迎驾!”
送走董昌,梁公柏道:“这位阔爷请我们赴宴,莫非是要请我们当保镖护院么?”
伏正霆笑道:“八成如此。这位霍爷拥有万贯家产,怎不担心黑道人物相中了他?有秦老弟这样的护卫神,他焉能不恭请?”
秦玉雄也笑道:“当他的护院保镖,未免太委屈了爷们,下午不妨先去吃他一顿,到时一口谢绝就是了,两位说如何?”
三人说笑一阵,半个时辰匆匆度过。
董昌果然守时来到,请三人出门乘车。
只见一辆豪华马车停在旅店门口,两匹枣红马又高又大,油光水滑,一望而知是价值千金的大宛名马。上到车内,无论厢壁还是靠椅,全蒙上一层锦缎,舒适洁静。
三人都未乘坐过这般华丽的马车,心中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尤其是秦玉雄,他觉得只有这样富裕的生活,才适合他的口味。回想在雁荡山的日子,那真是乏味得很,再让他去过那种日子,他恐怕一天也呆不下去。
不多会,马车已到梅妍楼。此时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楼下客人已上了八成,想来楼上更为拥挤热闹。哪知三人跟随董昌来到楼上,却是静悄悄空无一人,不禁有些诧异。
董昌把三人请到楼面中间靠后的一张桌前,请三人坐下,道:“对不住、对不住,敝东家临时有要事,被一位王爷召了去,稍等片刻便会赶来,请三位恕罪!”
秦玉雄心想,被王爷请去,足见这位东家身份之高,要我们等他一下也不算什么,嘴里应道:“无妨无妨,时候还早呢。”
梁公柏道:“楼下客人这般多,楼上却无人间津,莫非用膳的时候还不到?”
董昌陪笑道:“梁爷,这正是饭馆拥挤的时候,只因在下已将楼面包下,店家不得再招呼客人,是以清静些。”
秦玉雄听了无比惊讶,张老镖头在此设宴,也只包了四桌,这董昌只为请自己弟兄三人,却包下了整整一层楼面,当真是阔大爷。
正觉无聊,想找些话来说,却见一对老夫妇,带着三个妖艳的年青姑娘走了上来,董昌命他们隔着两席坐下,问秦玉雄等三人要听什么曲儿。
三人都说唱什么听什么。
于是,丝竹弦板,珠喉莺声,响彻楼面。
秦玉雄瞧着唱歌的妞儿,手指不由跟着响板击拍,心中说不出的舒畅。
这才是自己该过的日子,金钱美女,缺一不可。他要凭仗一身出类拔萃的功夫,去赢得金银珠宝、美女佳人和显赫的权势。
他相信,他要的东西一定会到手的。
听了两曲,那下楼去迎候主人的董昌,笑吟吟又上了楼,身后跟着三位爷。他急匆匆来到三人面前道:“我家老爷已到”随即侧身向走过来的一位六旬老人道:“老爷,秦少侠、伏少侠、梁少侠已由属下请到!”
六旬老人不胖不瘦,精神矍铄,满脸堆笑,双手抱拳道:
“幸会幸会!蒙秦少侠等三位爷赏光,老夫不胜荣宠!”
秦玉雄等三人也站起回礼,寒暄一番。
霍瑞祥又引荐随他来的两个五旬壮汉:“这两位是敝钱庄管事洪奎元、何益谦!”
两位管事拱拱手,也不搭腔。
霍瑞祥请三人坐下,秦玉雄坐了主宾席,由霍爷亲自陪同,伏、梁二人坐下席,由两位管事相陪。董昌则忙出忙进,招呼上菜上酒。
不用说,上的都是山珍海味,把个大圆桌堆满。霍爷亲自把盏,大家共饮三杯。
席间,霍爷不断劝酒夹菜,并不提及要请三人做看家护院的事。
酒足饭饱,三人告辞,由董昌用马车将三人送回洁香楼。临别,董昌说,明日上午他来接秦爷等到霍府做客,秦玉雄满口答应。
回到小院,三人都无睡意,叫小二泡了壶浓茶,秉烛夜谈。
梁公柏道:“两位兄台,这位霍东家只字不提请我等做看家护院的事,究竟为何?”
伏正霆道:“初次见面就提,未免孟浪,明日上午见面,恐怕就会说了吧。”
秦玉雄笑道:“做大财东的保镖,比做虎威镖局的副总镖头恐怕好得多,但小弟无意受聘,待明日晚去见羽林左卫的胡大人,看看他对我等如何,最后再作抉择。一个人只要成了名,何愁找不到出路。谁对我们礼遇,知人用人,符合我等身价,我等就投奔谁,对么?”
伏正霆皱了皱眉:“秦老弟的意思是待价而沽?谁的价出得高就投奔谁?”
“有这个意思。但我说的主要是符合我等身份,比如霍财东出高价请我等做看家护院,银两虽多,但却贬低了我等身价,自然是不干。再如胡指挥使要我等去做个侍卫之类的低职官儿,也不符风火刀王的身份,二位说是么?”
梁公柏道:“不错,不错,纵观当今武林,除了老一辈的成名人物,后起之秀虽然不少,真正的佼佼者却不多,你秦老弟就可以算一个。前不久,魔手秀士应天华败在你手下,今日里又胜了京师最有名望的俞松寒、周涛。这两人不仅在京师,就是在江湖上也赫赫有名,因此老弟可说是一鸣惊人,为江湖同道所钦佩,你的一举一动,将受万人瞩目,所以愚兄以为,做什么事干什么营生都要三思而行。”
秦玉雄满心高兴,道:“梁兄说得是,小弟慎言慎行就是了。刚才梁兄提到的后起之秀,不知还有些什么人?”
梁公柏道:“紫星红梅算一个,她的武功既高,行动又诡秘,手下又有一帮成名人物为其所用,可说是后起之秀中最杰出的一个。另外据我所知,江西九江府武林世家雷家堡出了一个杰出子弟,叫雷霄,使一支铜笛,人称惊魂笛,出道四年,所向披靡,但从去年起就不再听到他的行踪,江湖上传言雷家堡不知出了什么事,一场大火,烧得片瓦不存”
秦玉雄惊道:“啊哟,莫非遭人暗算么?”
“雷家堡上两代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但他们从不介入江湖是非,是以未听他们结有仇家,所以引起各种猜疑,但没有一种说法得到证实。啊,对了,伏兄,你是江西人,对此事”
伏正霆正把头侧向窗外,闻言道:“我离开江西已久,不曾听说此事,后来听过些传闻,都是不着边际的猜测。”
秦玉雄道:“对了,提起紫星红梅,我又想起了那个叫什么金龙令,自大旭山之后,似未再有人提起,莫非是黑衣女妖彭桂兰胡诌的?”
梁公柏道:“雷家堡烧毁之后,江湖上的各种猜测中就有一种说法,说雷家堡就是接到金龙令之后不服从,才遭以灭顶之灾的!”
秦玉雄道:“啊呀,那么说这金龙令是确有其事了?不过我想这金龙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旭山劫镖,紫星红梅架了梁,把彭女妖等人逐走,金龙令不被理睬,这金龙令的主人能奈其何?”
伏正霆回过头来道:“那是因为金龙令的主人没有找到紫星红梅,如果找到她,这世上恐怕就再没有紫星红梅了。”
秦玉雄道:“何以见得?紫星红梅手下有不少江湖成名人物,就连风尘二怪也与她在一起,金龙令的主人难道还能胜过二怪?”
梁公柏道:“不错,秦老弟你未免小觑了金龙令。你想想,独臂屠夫太叔罡,鬼镖于炎、五花老尼等都是什么人,居然在接到金龙令之后俯首贴耳甘为效命,金龙令主人若没有一手震慑群魔的本领,又怎会有人听话?”
伏正霆道:“不错,金龙令主人到底是谁,迄今无人知晓,但一定是个功臻化境的高人。
但在大旭山劫镖之前,江湖上无人知晓金龙令,依我看来,为使金龙令名扬江湖,金龙令的主人便在大旭山演了一出夺镖戏”
秦玉雄道:“慢来慢来,伏兄你说夺镖是演戏,这何以见得,镖银不是被劫下了么?”
“不错,镖银是劫下了,但故意放回一个镖伙报信,镖银也不取走,专等虎威镖局来索镖,引得江湖上不少人来看热闹。这样做,可谓一箭双雕。虎威镖局是京师名头最响的镖局,张老镖头一支十字拐,打败过不少黑道枭雄,因此有神拐张的美名。金龙令主人借他的声誉,召来看热闹的江湖人,当他们的面报出了金龙令,然后将张氏一家斩尽杀绝,以示金龙令的无比权威,谁敢抗命,神拐张一家遭遇就是他的榜样。这样一来,树起了金龙令的威名,又得了镖银。哪知道这样大肆宣扬,却召来了紫星红梅一班人,结果不但毁了金龙令的权威,镖银也被夺回,来个蛋打鸡飞。但是,尽管在大旭山失手,但江湖上已视金龙令为追魂令。
因为独臂屠夫太叔罡、鬼镖于炎、五花老尼这些魔头受金龙令的驱使,只要金龙令找到自己头上来,若不俯首听命就只有死路一条!”
秦玉雄道:“伏兄说得是。那么,雷家堡被毁,到底是不是金龙令所为呢?”
伏正霆道:“雷家堡被毁,发生在大旭山劫镖之前,大半也是金龙令所为,但江湖上并不知晓金龙令为何物,是以金龙令主人改变方略,先扬名,再以治人。”
梁公柏道:“伏兄怎知雷家堡是金龙令所为?江湖上的传言不可信,多半是在大旭山夺镖之后附会上去的。”
伏正霆道:“雷家堡事,我是推论出来的。盖因雷家堡乃武林世家,等闲人岂能动得了他们?就是黑道上几个凶魔,恐怕也不敢到雷家堡撒野。因此,只有金龙令能调集群魔到雷家堡行凶。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也不一定就是如此。彼此闲谈,各抒己见而已。”
秦玉雄道:“金龙令若能役使江湖上黑道凶顽,其主人定是个了不起的俊杰,不知今后我等是否会见到这个神秘人物?”
梁公柏道:“若被金龙令找上门,岂不是大大倒霉的事?这令牌主人不见也好!”谈说一阵,各自回屋睡觉。
第二天一早,元亨钱庄的管家董昌便驱车来到洁香楼,请三位爷到霍府。
马车沿西到会同桥,再转向正北,快到北门桥时折入一条深巷,董昌说叫福鼎巷,到巷底停下。不一会,大门被叫开,马车驶入,停在马厩旁。下车后,董昌引路,沿砖砌小道向右,进月亮门,眼前花团锦簇、绿树成荫,竟是一座大花园。众人穿行在花丛中,直达一座凉亭,董昌请众人入座,说是去禀告老主人,便径自走了。俄顷,三个美貌丫环,各捧着一只托盘,上置香茗、小步款款而来,每人面前置一盏盖碗茶,一碟美食,然后说声:“请用茶。”便袅娜而去,隐入花丛中不见。
三人四处张望,只见东面是高楼,面向大街,北面有三座小楼,成一字形排开,红墙碧瓦,小巧玲珑。西北角上则是一水池,微风拂动,波光粼粼。纵观整个花园,布局颇费匠心,主人的奢华,从中可窥见一斑。
秦玉雄喃喃道:“霍东家真会享福,人生富贵如这般,也不枉到世上走一遭!”
梁公柏道:“老弟,这世上除了王公贵族、巨商富贾,又有几人能如此奢华哉!”
话音刚落,忽听莺声燕语,有六个穿红着绿的美貌女子,手捧琵琶、箫管,从花树间走来,看得三人眼都直了。
六位姑娘进亭后,手抱琵琶的姑娘带头裣衽一福,脆生生道:“奉家主人之命,侍奉三位爷,有喜欢的曲子,悉听吩咐。”
秦玉雄大乐,道:“姑娘们请坐,你们喜欢什么就弹奏什么,自便、自便。”
姑娘道:“贱妾遵命!”
遂与五位姑娘在另一桌前坐下,调弦对音,不一会就吹奏起来。
这是一只颂春的曲子,优美欢快,三人各自靠在椅背上,凝神倾听。
秦玉雄边听边想,自己若不到京城见识一番,哪里知道世上竟有这样的豪富。凤阳老家虽说在当地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但比起这位霍东家来,实在是相去甚远。人生在世,功名富贵是一家,岂可分开?想师傅老人家,可谓名重一时,虽也不缺银两,但过的却是苦行僧般的生活。他嗜武如命,成天沉迷在风火刀法之中,穷一生精力,创下了三十二招绝招,其中以最后一招“狂风烈焰”为刀法中的极品,堪称是一代宗师。有了这么高的成就,却换不来锦衣玉食的生活,白白耗去了岁月。因此,自己不能再蹈师傅覆辙,要以一身绝技,换取名利富贵,才不虚度此生。
他自管沉入遐想,连霍东家来了也不知,还是梁公柏拍了他一下,方才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见礼,寒喧一番。
霍东家挥挥手,歌姬们便行礼告退。
“琐事缠身,迟来一步,对不住各位!”霍瑞祥笑盈盈说:“生意上的事,千头万绪,成天忙忙碌碌,难得有清闲的时候。”
董昌接嘴道:“敝东家除了钱庄,还经营着几十家店铺,琐事繁多,从早到晚,不得安宁。今日特为三位爷,东家嘱咐下人,贵客临门,不许打扰他老人家,以免怠慢各位。”
梁公柏道:“承蒙东家厚爱,在下等感激不尽,唯恐打扰主人,实在惶恐!”
霍瑞祥笑道:“少侠不必客气,老夫一向尊崇英才,就是不做半天生意也无妨。”话一顿,又道:“三位从虎威镖局退出,以后可有什么打算?能见告么?”
秦玉雄心想,入正题了,他果然想聘我们做看家护院,便道:“也无什么打算,想在京师多玩几天,然后回凤阳老家省亲。只是昨日碰上一个在羽林军当差的朋友,他欲邀我弟兄三人去见他的上司指挥使,以报效皇上。”
霍瑞祥眉毛一挑:“秦少侠答应了?”
“没有。这位朋友说,若我等三人投效羽林卫,定会受到提拔重用,但在下未见到指挥使之前,自然不会答应。”
“少侠何时去见指挥使?””今晚。这是昨日说好的。”
“这位指挥使是何人?”
“羽林左卫胡光禄,霍东家认识么?”
“啊,听说过、听说过,胡指挥使是京师有名人物,我们做生意的自然知晓。”
“听说胡指挥使是胡丞相的侄子,不知可真?还说他虽是正三品官儿,权势却是极大。”
“是的是的。不过,以少侠这一身武功,入羽林左卫去当个校尉什么的,不是屈才了么?”
“据那位朋友说,官要一级级升,不过有胡大人提携,晋升自是比别人快些。”
“可惜、可惜!就是让秦少侠做个指挥佥事、指挥同知什么的,也可惜了少侠的绝世武功。不是老夫多嘴,入了羽林军,规矩极严,平日都得呆在皇城内,岂不把人闷死?哪里似老夫这般有吃有玩,逍遥自在。”
“霍东家富甲天下,在下就是不入羽林卫当差,也万万不能与东家相比!”
霍瑞祥哈哈一笑,道:“董管家,命人摆酒,时辰虽说早了点儿,但我们边吃边谈,痛痛快快喝一顿,老夫平日也难得一醉逍遥。”
董昌答应着去了。
霍瑞祥又道:“少侠若不嫌弃,老夫欲荐少侠一个去处,包管比那羽林卫好。”
秦玉雄十分意外,暗忖老家伙并不聘我们做他的看家护院,这可是没想到的事。
因道:“什么去处?”
霍瑞祥笑道:“莫慌莫慌,这事等吃完了酒饭再说,到时老夫替少侠引荐个朋友,你们可自行商谈,愿与不愿,与老夫无干。”
这话让人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不好再问。
梁公柏忍不住道:“在下还以为霍东家要聘我等做保镖护院呢?”
霍瑞祥笑道:“不敢、不敢,这未免太委屈三位。不瞒三位说,老夫多年辛苦经营,置下了不少产业,那些以抢掠为生的盗匪,自然不会放过霍家,因此老夫聘有几位师傅,替老夫照应,托天之佑,这些年倒也平安。若三位来替老夫做看家护院,那自然是老夫求之不得的好事,只是这样一来,三位还有什么前程可言?这是老夫万万不能做的事,所以宁可忍痛把三位引荐给一位朋友,以期人尽其才!”
秦玉雄大悦,这位霍东家对人事卓有见地,决不是个脑满肠肥的庸俗商贾,于是道:
“多谢霍东家成全,他日有成,决忘不了霍东家的好处,只要有效力之处,无不尽责尽力!”
霍瑞祥也十分高兴,道:“好好好,老夫日后若有为难之处,定请各位解危!”
不一会,董管家便带着七八个仆役来上酒菜,还把先前那六个乐姬召来。于是,管弦声中,五人开怀畅饮,其乐无穷。
这一餐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
撤下宴席,屏退乐姬,换上清茗,霍瑞祥这才道:“老夫已将那位朋友请到,鉴于那位朋友身份迥异常人,所以只请秦少侠一人前往,伏少侠、梁少侠在此稍候,情非得己,望三位鉴谅是幸,不知三位可肯答应?”
伏梁二人对瞧了一眼,掩不住心中的惊讶,但都同时点头道:“悉听尊便,不必客气。”
霍瑞祥大为高兴,笑眯眯亲自引领秦玉雄,沿花间小道直往东面的高楼走去。
一路上,秦玉雄心跳不已,浑不知是什么样的机遇在等候着他。但他却预感到,以霍瑞祥的身份,引荐的人定是大有来头,决非等闲之辈,所干的差使也大有奔头。
不多时,他们已来到了宅第后门,进去后是个宽敞的大院,天井中置有花台,放满了盆花。
霍瑞祥将他带到西厢房,客室中坐着两个上年纪的人。一个高大健壮,方面大耳,年约六旬,一个骨瘦如柴,尖嘴猴腮,不出五旬。见霍瑞祥来了,双双起身迎接。
霍瑞祥道:“让两位久等,实在对不住。这位年青侠士就是风火刀王秦玉雄秦少侠!”
又对秦玉雄道:“这两位也是武林名人,这位是无敌鹰爪关钰关爷,这位是混天猴黄武杰黄爷。你们三位同是武林豪杰,自然可谈到一处去,老夫是门外汉,恕不奉陪。说完后秦少侠在此稍坐,董管家自会送少侠回旅舍。”言毕,又向三人行礼,这才笑嘻嘻离去。
秦玉雄一听两位客人的大号,不禁大吃一惊。在山上他听师傅论及黑白两道出名人物时,这两位的大名没少提过。关钰的鹰爪功,混天猴的天生异禀,江湖上可说是无人不知,是白道上极受人尊崇的人物,没料到会在京师大商贾的宅第中见到他们。
等霍东家一走,他立即抱拳行礼:“末学后进秦玉雄,见过两位前辈!”
关钰含笑道:“少侠请坐,不必拘礼。”
秦玉雄坐下后,关钰续道:“秦少侠一表人才,龙章凤姿,武功已得令师真传,风火刀法得以发扬光大,令师足以欣慰了。”
秦玉雄道:“蒙前辈谬赞,晚辈愚鲁,少不更事,还望二位前辈多多指教!”
黄武杰并不说话,只在一边打量他。
关钰道:“好说好说,老夫与令师虽说缘悭一面,但彼此心仪已久,同是白道上侠义人物,自该以诚相待。今日霍东家又将少侠引荐,老夫与黄兄对少侠自当另眼相看!”
秦玉雄试探道:“霍东家说,要替晚辈找个好去处,以谋前程,所以来见二位前辈,不知二位在何处公干,能见告否?”
关钰道:“我二人正是为了招纳少侠而来,老夫这就把话说明。老夫等人属于一个秘密帮会,这帮会少侠千万别当作江湖帮派,因为本会行事与江湖帮派大不相同。本会并非为了争霸江湖,也并非只为了行侠仗义,除掉几个为恶的黑道人物,本会所要执行的差务,远远比上述所说来得重要”
秦玉雄听得入神,又觉有些迷惘。
“因为,本会宗旨在于除掉元奸,也就是元朝灭亡之后拒不归顺我大明的臣民。这些人散在民间,暗中会集,等待时机,谋而后动,只等元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在边境那一侧发兵,来个里应外合,以恢复元朝天下。是以本会服从当朝一位重臣的调遣,明查暗访元奸重要人物,下手将他们除去。这个,少侠听明白了么?”
秦玉雄说明白也明白,说糊涂仍糊涂。
他道:“明是明白了,但清除元奸该是羽林卫和各级官府的事,怎么由帮会代劳呢?”
“元奸中,大多数是武将,其中不乏武林高手,他们隐藏极深,散于市井乡野之中,县府衙门那些捕快,哪里能是他们的对手?还有的也成立了江湖帮会,笼络黑白两道人物,这就更难对付了。有鉴于此,这位朝中重臣才创建本会,召纳五湖四海好汉,以对付这些元奸。”
秦玉雄道:“不知这位朝中重臣是谁?这个帮会是何名称?”
“因本会是秘密帮会,少侠在未立誓入会前,恕不能奉告。须知,本帮会权势极大,在会中论功行赏,等级十分森严,少侠入会后前程远大,以少侠的武功,入会后定居高位,手握重权,指挥调遣品阶比自己低的人,无一例外。”
秦玉雄听得怦然心动,又问道:“除了对付元奸,别的事就不过问了么?”
“不然,但清除元奸以保国泰民安是最重要的事。其他事诸如除掉悍匪巨盗为民除害,自然也是我辈义不容辞的责任。”
“两位在会中所任何职?”
“这个可以告诉少侠,老夫身为会主,黄贤弟为副会主。愿不愿入会少侠可以不必现在决定,回去认真斟酌之后,明日再答复。无论少侠入会与否,都请勿为外人说道。一旦入了会,那就要誓死不渝,不能叛会。”
秦玉雄道:“晚辈可将前辈所说,告知伏梁二位么?晚辈若入会,也想荐他二人入会。”
关钰道:“可以告诉他两位。”说完,站了起来,又道:“少侠勿失良机,老夫亟盼与少侠共事,今日暂时别过,明日静候佳音!”
秦玉雄把二人送到门口,又回到椅上坐下,思索这秘密帮派是不是该加入。
不一会,董昌来接他回花园与伏梁二人会合,仍由后门出,乘车穿小巷来到大街,直回旅店,董昌说,明早再来接他们。
在秦玉雄的房间里,他把关钰所说的全部都说了一遍,使伏、梁二人也感到惊奇不已。
梁公柏道:“秦老弟你要入会么?”
秦玉雄道:“二位的意思呢?”
梁公柏道:“这会神神秘秘,对付的是元奸,可又不是江湖帮会,乃当朝重臣所创。我总觉着这会的官府味极重,但又不是官府”摇摇头,又道:“我说不清,所以不入会的好。”
伏正霆道:“我一向独来独往,不愿入什么帮会受人拘束,所以”
秦玉雄不悦道:“二位,关、黄两位前辈任会主、副会主,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小弟思之再三,与其浪荡江湖,不如干番事业,这会既然行的是正道,又为何不可以加入呢?”
梁公柏道:“这事再想想,过了今夜再说,今晚不是还要去见胡指挥使么?”
秦玉雄道:“也好,再说吧!”
伏、梁二人各回房歇息。
傍晚,邱子荣匆匆而来,到秦玉雄住室内坐下,问他道:
“秦兄,决定了么?”
秦玉雄道:“忙什么,见了胡大人再说。”
“秦兄,古人有云:‘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我辈习得一身功夫,当报效朝廷,岂能埋没于草芥间?以秦兄的身手,在羽林军中有几人及得?是以前程远大,望兄莫再犹豫。”
“邱兄盛情,小弟心领,待见了胡大人之后,小弟方能决定,否则小弟不敢答应邱兄。”
邱子荣无奈,只好随他。
又说了阵闲话,天已擦黑,便叫上伏梁二人,前往胡家。
邱子荣带三人进了正阳门,又来到洪武门。从正阳门起,他们已经进入皇城。
从洪武门到承天门,有一条笔直的大街,街两边一边是六部衙门,一边是五军都督府。
邱子荣引他们直走到承天门,过五龙桥到长安街,这条街东通大中桥连着闹市区,往北延伸到奉天门,到那里后已离午门不远。过午门再进奉天门便是进了宫城了。宫城者,皇宫所在地也,平民百姓是绝对不能进入的。
就在长安街往北的一段路上,离端门不远,邱子荣带三人来到一座高大巍峨的府第前,请三人站下,自己拾级而上,对站门的卫士说了些话,然后招呼三人进门。进了门,一条甬道直通一幢楼房,房前站着十多个校尉。
一个校尉对他道:“邱兄,胡大人在后花园观荷亭见客,请随小弟来!”
众人由这名校尉引路,从楼房一侧的回廊绕来绕去,再过一道月亮门,就进入到花园。
这花园没有霍东家的大,但楼台亭阁却应有尽有,奢华也不下于霍家。众人由花间小径来到池塘边的一座琉璃亭内。
秦玉雄觉得引路的校尉十分面熟,终于想起此人就是被宣姑娘打得爬不起来的姓卞的校尉,不禁觉得好笑。
卞恒志离亭丈远停下,大声禀报:“启禀大人,邱子荣带客求见。”
亭中传来答话,声音浑厚:“进来!”
卞恒志道:“子荣兄,请!”
邱子荣示意三人随后,大步来到亭边,躬腰行礼:“邱子荣带客参见大人!”
“进来!”
邱子荣比个手势,当先入亭,秦玉雄等三人鱼贯而入,只见亭中支着桌椅,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正端着酒杯坐着,一名侍女正替他捶背,另一名侍女则在一旁侍酒。
伏正霆、梁公柏十分不自在,秦玉雄出身官宦人家,行起礼来十分自然:“草民秦玉雄参见大人!”伏、梁二人抱拳一礼,勉强说了声:“草民参见大人!”不提姓氏。
胡光禄生得方面大耳,一部虬髯绕腮,个头高大,威风凛凛。他把三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道:“秦壮士,听说你是风火刀王的嫡传弟子,武功超群,把京师地面的名武师也打败了,看你如此年青,实在难得。本官一向提携年青有为之士,在本官手下,前程远大。大明开国未久,旧元部将拥戴元嗣君,在塞外窥伺我中原,蠢蠢欲动。另有海上倭寇,在沿海不时骚扰百姓,秦壮士投效羽林军,当可建一番功业。你三人明日便来应卯,授你三人校尉之职,今后再论功行赏,你们”
秦玉雄忙道:“回禀大人,草民欲回乡省亲,暂时不能应卯,望大人原宥是幸!”
胡光禄眉头一皱:“怎会有这些噜嗦事,你先来当差,日后回去不也一样么?”
邱子荣连忙道:“禀大人,秦玉雄艺成下山,尚未回家,因离家已久”
胡光禄不耐烦听下去,随后一挥:“那就让他去吧,送客!”
秦玉雄一肚子气,跟着邱子荣出了大门,便对他道:“邱兄止步”
邱子荣忙道:“秦兄,小弟恭喜三位!”
秦玉雄一愣:“什么?你还恭喜我们?这喜又从何来?”
邱子荣道:“秦兄有所不知,胡大人对部属从未说过如此多的赞扬话,对你秦兄可说是特别青睐,另眼相看,今后必蒙胡大人破格提拔,前程无可限量,望秦兄回乡早去早回”
秦玉雄冷冷道:“多谢邱兄引荐,待小弟省亲后回来再说。”
邱子荣急了,道:“秦兄,你不在官场,自是不知官场中情形,朝中一二品的大员,胡大人也未放在眼内,不假辞色,对秦兄你”秦玉雄没好气道:“好、好、好,胡大人对小弟已是破例相待,这个小弟心里清楚,待回家省亲后再来应卯,邱兄放心就是。”
邱子荣道:“这就对了,秦兄,莫辜负胡大人一片爱才之心,也莫辜负小弟报恩”
“邱兄,你的盛情小弟心领,今后你我就是好朋友,相互提携,今夜就此别过,来日再相会,就请邱兄留步吧!”
邱子荣只得站下,挥手惜别。
回到旅舍,三人均无睡意。
梁公柏道:“秦兄,你真的要投到这位胡大人手下当差么?”
秦玉雄发作道:“去他的什么胡大人,在他眼中我们不过是他手下的一名侍卫罢了。你瞧他那副模样,连个座也不给,还说什么爱才不爱才,真要投到他手下,那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呢。不去、不去,宁可在外行侠仗义,扬名立万,也不到羽林卫去找罪受!”
梁公柏一拍大腿:“好极!这话就对我的胃口啦。这胡光禄架子太大,不把我们这班草民放在眼内。哼哼,我等武林儿女,又岂把他这个官儿放在心上?呸!见他的鬼去吧!”
伏正霆并不多说,只笑着看他们。
秦玉雄恨恨道:“总有一天,我秦某要混出个人样来,让他姓胡的不敢小觑了秦大爷!”
梁公柏道:“好极好极,人争一口气,爷们总有天令他刮目相看!”
秦玉雄道:“明早我再去见关爷,把那个秘密帮会的情形再问明白些,然后再作决定。”
梁公柏道:“秦兄,为何要去入帮会呢?你我结伴巡游江湖,何等自由自在,行侠中还可扬名立万,处处受人尊敬,何苦受帮规的约束,还得听命于人”
秦玉雄道:“梁兄,你我三人结伴虽好,但势单力孤,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恐怕不易。
入帮会虽受些约束,但却可借帮会之力,有权有势,做什么都容易得多,这叫借鸡生蛋。因此明日待我摸清底细后再说,请梁兄放心,小弟决不会轻率从事。”
正说着,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以为小二送水来了,没想到有人来访。
“秦爷,在下可以进来么?”那人道。
秦玉雄听出是董管家的声音,连忙拉开门应道:“原来是董爷,请进请进!”
董昌笑吟吟道:“打扰打扰,在下奉主人之命,请秦爷一人过去,有位客人要见秦爷。”
秦玉雄不假思索,马上答应,便对伏、梁二人道:“二位,我去去就来。”
董昌道:“秦爷,今晚大约回不来了呢,请伏爷、梁爷早些歇息,不必等了吧。”
梁公柏道:“好说好说,二位请吧!”
秦玉雄带上腰刀,二人出门上车,店上的女掌柜鱼素珍好奇地注视着他们。
马车驶入霍家后院,董昌把秦玉雄带到亭子间,只见亭内灯光四溢,八盏风灯把周围照得一片通明,亭内霍瑞祥、关钰、黄武杰和一位瘦削的锦衣老人在座。见他来了,纷纷起身招呼,只有陌生老人未动。
坐下后,董昌为秦玉雄沏茶。
关钰道:“秦少侠,老夫为你引荐一位贵客,这位是相府三总管高桐高爷,江湖人称乾坤掌,少侠不知听令师提过没有。”
秦玉雄忙施礼道:“见过高前辈,家师多次提起过前辈,称誉前辈乾坤掌乃武林一绝,不料今日得以会面,实乃三生有幸!”
高桐笑道:“令师与老朽二十多前曾会过一面,但彼此行踪无定,失去联络,想不到这些年竟教出了少侠这样一个好徒弟!”
秦玉雄道:“多谢前辈夸赞!”
霍瑞祥笑道:“以后彼此一家,不必再客套,这就转入正题吧。”略一顿,续道:“秦贤侄,老夫倚老卖老这般称呼,不知少侠”
秦五雄受宠若惊,连忙站起行礼道:“霍伯父在上,请受小侄一拜!”
霍瑞祥大喜,呵呵笑道:“好、好,老夫有这样一位人中骐骥做侄儿,真是飞来之福,今后就是一家,不分彼此。”
秦玉雄又行一礼:“多谢伯父!”
霍瑞祥道:“贤侄,老夫将你引荐给这几位前辈,旨在请这几位老友对贤侄多加提携,大力引导,以免贤侄误入歧途,或是荒废在草芥间。愚伯今晚将你接来,就为的是把话挑明,由贤侄自行抉择,就请关爷对你说吧。”
关钰道:“少侠未入会,本不该知晓秘密,但少侠系霍东家引荐,特破例一遭。老夫午间所提之帮会叫金龙会,金龙会上下只服从一人之钧旨,这位爷就是当朝丞相胡惟庸胡大人。
这就是为什么金龙会要保持秘密的重要原因,因为它不是一般江湖帮会。金龙会既是相爷所创,权势之大可想而知,实不亚于那些官佐。会内等级森严,上司之命不得违反,否则将以军法从事。这些细节,少侠入会后自会知晓,老夫不再赘言。”
霍瑞祥道:“贤侄,老夫蒙丞相垂青,时时被宠召为座上客,因此与关爷、黄爷、高爷相知甚深,故大力引荐贤侄入会。须知金龙会只效忠胡丞相,胡丞相一向求贤若渴,贤侄在金龙会中当能大展手脚,受到丞相青睐,这功名富贵岂不唾手可得?也不枉贤侄到世上来走一遭,不知贤侄以为如何?”
秦玉雄心花怒放,想不到一日之内竟攀上了京师的大富豪、大丞相,一个有钱,一个有势,这实在是一生难逢之机遇啊!
他连忙站起,朝在座四人行礼:“多谢各位前辈提携,晚辈当入会,誓死效命!”
高桐笑道:“好极好极,大丈夫当机立断,入了金龙会,少侠定可大展鸿图!”
关钰道:“金龙会等级极严,分都、督、巡、抚、将、佐、校勇、哨勇八级,会主副会主均为都字级,会内称都爷,以号牌显示身份。会主之下有总管一人,副总管二人,为督字级,称督爷”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道金牌,递给秦玉雄看。
“各级对下称头,对上称爷。”
秦玉雄见金牌为盾形,一面雕龙,一面有个隶书体的“都”字,看着令人眼热。把玩了一番,递给关钰。
关钰续道:“这身份牌到巡字一级均为金牌,抚字级以下为银牌,校勇、哨勇持铁牌。
金龙会在京师设总坛,地方上则设分堂,以后少侠到各地就会知道。鉴于少侠由霍东家力荐,老夫与两位副会主洽商后,将少侠定为巡字级,也就是第三级,这已是大大破例,等少侠开堂立誓入会后,便正式授级。”
秦玉雄大喜过望,当即再三道谢。
关钰道:“事不宜迟,今夜少侠就随老夫前往总坛立誓效忠,少侠以为如何?”
秦玉雄心花怒放,哪有不愿意的,立即答应前往。
关钰、黄武杰遂辞别霍东家、高总管,带秦玉雄出了花园,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四处遮得严实,但顶棚上悬挂着一盏风灯,秦玉雄看出这不是霍东家那辆车,但豪华之处不减。车上,关钰又告诉他会中的一些情况,末了道:“总坛还有位副会主,人称独臂屠夫太叔罡,不瞒少侠,此人曾是黑道枭雄,但他已投效胡丞相,为朝廷出力”
秦玉雄听得大惊,江西大旭山劫镖,不是有他的份么?想不到他竟是金龙会的副会主。
但他没有出声,只竖着耳朵听。
“另外总管黑心书生司徒俊、副总管追命客史志久、勾魂罗刹管翠玉都是黑道煞星,那司徒俊是相府大总管冲天鹏司徒天鹏的侄儿,少侠对此人必须小心,不可顶撞。须知金龙会虽说不分黑白两道均效忠相爷,但彼此间话不投机也是常事,有时也免不了发生龃龉。少侠由老夫与黄兄招纳,有什么事只管找我二人便了,这一点千万记住!”
秦玉雄忍不住问道:“金龙会效忠相爷,清除元奸,保民平安,剪除盗贼,除暴安良,怎会招纳黑道凶魔?请恕晚辈愚鲁,不明”
关钰接口道:“招纳凶魔,令其改邪归正,为相爷、为朝廷效力,这自然是好事。何况对付元奸也须高手,黑道上武功高绝的不少,若被元奸招纳了去,岂不增强了他们实力?所以金龙会不分出身来历,一律任用。”
秦玉雄一想也对,同为丞相效力,分什么白道黑道?于是说:“关爷说得是,玉雄顿开茅塞,以后请关爷、黄爷多多指教!”
黄武杰突然道:“授你巡字职,别人不服,是在下与关爷力荐所致,今后还望少侠建功立业,不负我二人一番苦心!”
秦玉雄感激道:“晚辈对二位的提携,当永生铭记,为金龙会不惜赴汤蹈火!”
说话间,马车前高后低,似是上了坡,因问道:“前辈,这是到了何处?”
关钰道:“此乃覆舟山,就在小教场北面,总舵一会就到。”
此时马车左绕右拐走了一阵忽然停下,只听有人低喝:“什么人,出示号牌!”
车夫道:“两位都爷回总舵,还不开栅?”
遂听有人答声:“是!”俄顷,马车又走了起来,片刻又停住。
“出示号牌!”又有人低喝。
“会主副会主回总舵,速速让道!”
“是!”那人恭恭敬敬回答。
于是马车又走了起来,不一会又停下,又有人盘诘,车夫应答之后,马车又才走动。
秦玉雄心想,连过三关,要进这总舵也真不容易,可谓戒备森严,非一般帮会能比。
此时,车又停住,关钰带头下车。秦玉雄下车后一打量,见自己立在一幢高大楼房前,四周开阔,东西两面盖有不少平房,站立处是空地,周围都是大树。
关钰、黄武杰走前引路,门口有两名带刀武士向关、黄二人行礼。
三人步入正厅,只见四壁皆有风灯,室内摆设十分豪华,红木家俱上均覆有彩缎。
两个妙龄女子手捧茶盘进来,但关钰手一挥,道:“不必了,准备开香堂!”
“是!”两名女子答应着退去。
不一会,走进来个三十三四岁的书生,温文尔雅,一派文士风范。
进门后抱拳道:“两位都爷回来了,属下早已恭候!”
关钰道:“这位是总管司徒俊,督字级。”
秦玉雄站起来一揖:“请多指教!”
司徒俊一笑:“好说好说,请!”
关钰、黄武杰站起来就走,秦玉雄忙跟在后。众人走过屏风,后面有道门,出门沿小径走到第二幢大楼,只见明窗漏瓦、雕栏画栋,气派比第一幢还要豪华恢宏。上了石级,走廊边立着两名紫衣少女,不住拿眼打量秦玉雄。
司徒俊问道:“香案备了么?”
一位少女道:“一应香案备齐。”
“那好,开始吧!”
另一名少女便娇喝一声:“开香堂!”
正室两扇门忽然拉开,从门槛到里间一张香案前,排列着两行玄衣武士,人人显得骠悍勇猛,笔直地站着,纹丝不动,如两排石人。
少女又喝道:“香主升座!”
刹那间锣鼓齐鸣,声震室外。
关钰大步走进,在供桌前的一把椅上坐下,黄武杰这才跟着走进,坐在另一把椅上。
两人坐定,锣鼓顿敛,又听紫衣女喝道:“入会者上香立誓!”遂和另一女郎进门。
秦玉雄便跨进门槛,来到香案前,一女郎点燃了一炷香,递给秦玉雄。
供桌上竖着木牌,上绘一条箕张四爪、昂首仰视、欲腾云上天的金龙。
紫衣女又喝道:“跪下立誓!”
秦玉雄慌忙跪下,遂见供桌上压着一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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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张誓词,灯光下看得清清楚楚,照着念就成。
于是,他朗声念道:“秦玉雄叩请金龙会接纳,愿对天立誓,从此忠心效命,义无反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有违忤,抗命反叛,当受纪规处死!”
念完后叩头,把香插进香炉。
紫衣女又喝道:“签字画押!”
另一紫衣女捧过一份名册,让他把姓名年龄籍贯填上,然后按了手印。完了之后,紫衣女又喝道:“封职授印!”
司徒俊遂走了过来,大声道:“兹授秦玉雄抚字职,特授银牌以志身份!”
关钰一听不对,道:“慢来!秦玉雄授的是巡字职,应受金牌,为何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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