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暴雨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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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镰回头大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他的拳头已经捏紧了。小戏子显然是要气死他。

雨本来就大得吓人,在哗哗啦啦的雨声中小声哼哼,不是存心要人听不见吗?

跟在身后的小戏子却两手抱胸,似乎已冷得把声音都冻掉到肚子里了:

“”郭镰气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抓住小戏子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大叫道:“你说什么?”

小戏子痛得两条好看的弯眉毛都直了。他也凑到郭镰耳边尖叫一声:“你混蛋!”

郭镰一怔,脸都气歪了,手上也加了一把劲:“你骂老子?”

小戏子一下痛得蹲到地上:“你下死劲抓我,不是混蛋是什么?快松手!哎哟再不松手我要骂人了!”

郭镰气得跺脚:“好好好,你骂老子,你竟敢骂老子是混蛋!”

他突然又把小戏子提了起来,扯到自己面前,逼紧了,吼道:“你到底说了几个什么字?”

小戏子的眼睛被暴烈的雨点打得睁都睁不开,自然也就看不见郭镰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黑——月——亮!”

他也恶狠狠地大叫一声。声音尖得吓人,连同时响起的一声巨雷都不能盖住他的尖叫。

郭镰一呆:“黑月亮?”

黑月亮是什么?

月亮怎么会是黑的呢?

小戏子乘机脱困,一巴掌掴了过去:“你这混蛋加二百五!”

郭镰万万没料到会遭到小戏子的暗算,被打得转了两个圈,旋起一蓬雨雾。

小戏子一招得手,就已远远跑开了,一面跑,一面还在笑:“给你小子一耳刮子,给你小子一耳刮子,”

很快,浓浓的雨烟就把他的身影连同笑声都淹没了。

郭镰却没有动,也没去摸肿起的脸颊,他只是在沉思着什么,好像还很认真,连眉头都皱得紧紧的。

黑月亮?

月亮怎么会是黑的呢?

练江。风雨楼头。

一个青衫书生正蛮有雅兴地在赏雨,口里似乎还在不停地吟哦着什么,显得很闲适、很优雅。

风雨楼本来就是个赏雨的好地方,地势极高,远处的练江在雨中真似一条白练在舞动,近处的人家在俯视下,宛如在雨雾中飘动一般。

最有趣的,是楼檐上悬挂着的许多铜铃。风雨一至,铜铃便会发出悦耳的叮叮当当声,令人流连忘返。

那书生似也已被这眼前烟雨、耳中清鸣所陶醉,倚着栏杆不肯动,连雨湿透了衣衫都似乎没察觉到。

楼下的两个人却没有赏雨的念头,他们在聊天。

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书僮打扮,该是随那书生来的。另一个有七十多了,是常年负责打扫风雨楼的老张。

“你们相公好兴致啊。”

老张抱着扫帚坐在小板凳上,好像感到很冷,连脖子都缩进了衣领里。

小书僮轻声笑道:“你老还不晓得我们相公的性子?

春天不去赏花,要赏河水。说是春水别有一种韵味;夏天不在水榭纳凉,偏要跑到太阳底下晒,说是夏天的太阳最够味儿。秋天赏石头,冬天赏雪的,一年四季,可把我给害苦了。”

话虽这么说着,他面上的神情仿佛却在炫耀着什么。

老张笑道:“你们相公是天下有名的才子、大诗人。

大诗人嘛,性子总是与旁人不大一样,要不怎么叫大诗人呢?”

小书僮的胸脯马上向前挺出了不少:“那是。”

好像老张夸的是他,而不是他们相公似的。

世上本就有这么一种人,当别人的奴才,却觉得比干别的什么行当都要了不起。

见老张没有接着往下捧,小书僮似乎觉得有些不过瘾,使站起来,看看楼外,道:“今儿的雨不错。”

他的意思是把老张的思路引到“我们相公”赏雨上来,好再听听老张的吹捧。

老张却叹了口气:“就是太大了些。”

小书僮有些吃惊又有些生气、有些得意地道:“我们相公就喜欢这样大的雨。相公说一般的人只配赏蒙蒙细雨,雅是够雅的了,但还没有体会到雨的真味。比方说以这样的大雨入诗,才是真本事。我们相公说,古往今来只有苏东坡那首什么诗里的‘白雨跳珠乱入船’才可称得上是极品,可那又怎及在咱们风雨楼上赏雨的神韵呢?”

老张似乎也被书僮的高见折服了,呆了半晌,才又叹了口气,嘟嚷道:“可今年的早稻算是泡汤了,唉!”

人家跟他谈诗论文,他却只顾着地里的稻子。

小书僮撇撇嘴,觉得跟这种浑身上下没一根雅骨的人实在没什么可聊的。想起相公一直站在楼上没下来,便瞪了老张一眼,轻手轻脚地上了楼。他知道相公在诗兴大发的时候,是最忌讳有人大声说话的。

小书僮一上楼,便发现相公还是站在老地方没动,一身青衫已经湿透,不由哑呼一声,旋即又捂住了嘴。

相公虽然常发痴,可也总不至于痴到这个地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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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小书僮不敢上前提醒相公。他知道,相公发痴的时候,最见不得人打断他的诗兴。

相公果然在吟哦着什么,但不像往日那么摇头晃脑,意兴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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